卻說三娘分拔四路人手去燒四處造船所,出了那破廟後,便即放出一響沖天花炮,那花炮在半空中炸開後,劃出七彩顏色,正是白蓮教聚集教衆的信號。
少時東京內外左近村坊聚得三五百人來,三娘挑選精壯分拔四路後,吩咐爲頭幾個頭領都換了虞侯服飾,各自多暗藏引火之物,各自分頭行事。
當下三娘引張橫、張順兩個並三五十個精壯白蓮教衆往東京城外御河旁造船所而去,到了造船所外,三娘取出僞造的高俅公文道:“奉太尉均旨,拘得數十個匠人來此。”
守門軍士看了公文無誤,便即放行入內。一行人到了內裡,果然見得這造船所裡,便在河道內,鋪架十餘座龍骨,各處匠人伐木的伐木,釘板的釘板,幹得熱火朝天。
當下三娘也不願等待,一聲唿哨,掣出兵刃來,張橫、張順引三五十人一起發作,先殺翻周遭巡視軍卒來。一衆工匠見得殺人,都是一發聲喊,各自逃命,頓時大亂起來。
三娘等人殺散內裡軍士後,吩咐衆人趁亂放火。只因這造船所內,趕造船隻,木料到處都是,擺放隨意,刨花鋸粉也多,張橫、張順等人將火油、火藥四處亂放,隨後點起數十處火頭來,河上風至,便成燎原之勢。
見得火起,所內更是混亂不堪,三娘當先,張橫、張順兩個引人殺將出來,直殺透而去。造船所內官軍不及追趕,只顧救火,但四處都是引火的木料,那火勢哪裡禁得住?少時,便成一片火海,耗費不知多少錢糧得來的木料、漆料、船舶,皆一把火燒個乾淨。
三娘等人走出數裡後,只見沿河其餘三處造船所也陸續大火沖天而起,知道其餘三路也都得手,均是喜不自勝,當下吩咐衆白蓮教徒各自回家,復爲良民,自與張橫、張順兩個返回破廟。
回到破廟前時,尚未進門,便聽得內裡燕青正發怒斥責李逵:“你這黑廝,這趟若非你誤事,怎會教走了高俅那廝?”聽得走了高俅,三娘微微一驚,急忙引張橫、張順入內。
到了廟內,只見李逵盤腿坐在地上,低頭不吭聲,三娘忙問燕青何事。燕青怒道:“都怨這黑廝,自從主公並衆人都去後,這黑廝又按捺不住,說是要去助主公一臂之力。我方纔去後面淨手,回到前面便不見人影,便慌忙去尋他。這黑廝也不認得路,在村口張望,我便一把將他揪回來,不想到了廟內,陳統制說,適才張太守醒來,口渴難耐,便去尋水來與張太守喝。高俅那廝趁著無人看守,張太守手足無力,便掙脫繩索逃了。”
李逵氣悶不已,跳將起來道:“都來怨俺,俺這便帶了斧頭,一路趕將過去,趕上高俅那廝,一斧剁翻他來!”
三娘怒喝道:“此趟便是你不對,逞什麼能?我等鬧了東京,燒了四處造船所,東京早晚戒備,你一個人能入得了東京麼?你累犯軍紀,早該重重治罪,回去定不輕饒!”
李逵見三娘發怒,當下低頭不敢再說。三娘蹲下身去,看了看捆綁高俅的繩索後,回頭看了看陳曦真和兀自躺在草鋪上的張叔夜,頓時皺眉道:“陳統制,張太守,只怕那高俅不是自己脫縛而去的吧。”
陳曦真與張叔夜兩個都是垂頭不語,燕青精細,聽了三娘言語,急忙拿起繩索一看,頓時明白了,也回頭看著陳曦真、張叔夜怒道:“陳統制、張太守,這繩索分明是利刃割斷,高俅那廝哪裡來的利刃?定是你兩個私放了那高俅!”
陳曦真嘆口氣道:“梁山泊主,果然精細。不錯,高俅是我放的,與張太守無關。”張叔夜卻道:“明明是我的主意,你何必攬在身上?”
當下張叔夜直起身子道:“那高俅是我放的。”
原來李逵私自走後,燕青出門尋他,少時張叔夜便醒來,見自己未死,又見得陳曦真後,便是大吃一驚,問起情由來,陳曦真將來龍去脈說了。
聽完後,張叔夜錘頭大哭道:“陳統制,你中了那扈三娘子之計了,如此將我救出,我等那勾結梁山賊寇罪名便坐得實在,萬難洗脫了。你怎的如此糊塗?”
陳曦真嘆口氣道:“如今官家昏聵,不辨是非,朝中奸臣當道,將一應罪名皆推在我兩個頭上,我在梁山時,多有舊識官軍相勸,因此一時義憤,便答應他們入夥,並一同下山來救你脫困,未曾多想。”
一旁高俅聽了兩個言語,急忙道:“張太守、陳統制兩位莫慌,既然我在這裡聽了兩位肺腑之言,知道兩位乃是形勢所迫,並未真心從賊,便請兩位放了我回去,高俅回到朝中,定然替兩位申辯,洗脫冤情。”
陳曦真冷笑道:“你會這般好心?我看你是擔心待會兒他們回來,便將你拿回梁山去殺了,與林教頭出氣吧。”高俅忙道:“高某真心實意替兩位申辯,上趟只因童貫那廝要尋人頂那折卻軍馬的罪責,因此構陷兩位來,我這裡還替兩位申辯幾句,無奈蔡京、童貫一意孤行,我又並不知情,因此並未強辯。如今得知真相,回去了定然據理力爭,便是捨棄一條性命,也要替兩位翻案來。”
張叔夜聞言後,嘆口氣道:“陳統制,便放了太尉吧。”陳曦真驚道:“這人毫無信義,他的話豈能相信?”張叔夜搖頭道:“我這卻不是爲了我倆個翻案,想那梁山雖然屢次抗拒官軍,殺官造反,但卻都是陣仗上多有殺傷官軍,也未曾殺得太尉這般高位之人。若是待扈三娘子回來,真將太尉殺了,那便與朝廷勢不兩立,再難迴轉。”
陳曦真皺眉道:“直到現在,你還想著那扈三娘子會答應受朝廷招安?”張叔夜嘆口氣道:“但凡有一線希望,便也要試試。陳統制,聽我言語,還是放了太尉吧。”
張叔夜再三說了,陳曦真隨後才嘆口氣,拔出利刃,割斷繩索,放了高俅離去。高俅得脫之後,忙不迭的謝了,也不敢走正門,卻從破廟後門去了。
張叔夜說完之後,掙扎起來,朝著三娘一拜,三娘慌忙命燕青、李逵扶起,張叔夜垂淚道:“扈三娘子,小可知曉你胸中抱負,也多見識了你的才智手段,但素來成就大業,非男兒身不可。若你這裡強行起事,天下大亂,以你女兒身份,定然不能平定天下羣雄,屆時必定將是紛爭四起,戰事不斷,天下百姓將飽受戰火之苦。張叔夜這裡,懇請娘子,爲天下蒼生計,收斂那心思,待得朝中奸臣失勢,天子降下招安旨意來,娘子還是帶領一衆梁山好漢受了招安吧。”
三娘聞言皺眉,長出一口氣後,朗聲道:“張太守,你說我不爲天下蒼生打算,你卻不知宋室將來會如何。我乃天命之人,得上天授命,正是下凡來解救蒼生之苦的。宋室不出五年,必遭禍劫,到那時候,你再看看,我是否替天下蒼生計?此時不是說話的時候,那高俅回去,早晚必有軍馬來此地捉我等,都先回山再說!”
說罷,三娘吩咐張橫、張順用門板擡了張叔夜,一行人先出了破廟來,到了門口,正撞見其他幾路好漢也都回來,便聚做一處,往梁山而來。
行了半日,到了一處村坊,尋家酒店安頓了,卻逢得海東青鄭鷹到來,衆好漢接住後,鄭鷹道:“啓稟主公,自從主公離山後,有那陳統制女兒陳麗卿到來尋訪陳統制,原來陳娘子聞得梁山破了濟州,擒了陳統制,陳娘子便上山來,想要面見主公。後來聽聞陳統制投了我梁山,與主公一道前來東京搭救張太守,陳娘子便不辭而別,想是投東京來了。小人得主公吩咐,一有陳娘子下落便來稟報,因此下山來通稟。”
聽了這話後,三娘吃了一驚道:“想是路上錯過了,陳麗卿去了東京,那裡正緝捕陳統制一家,若是被做公的看出端倪來,必遭毒手。”
陳曦真聞言也是心慌,當即便要回去尋女兒,三娘卻攔住道:“不勞統制回去,你們都先回山寨去,我與燕青、李逵在走一遭東京便了。”
花榮等人聞言都是驚道:“主公三思,我等才鬧了東京,燒了造船所,這般回去,只恐遇險。”
三娘笑道:“不妨事,只需你等這裡大張旗鼓,打著我的旗號,直說我等鬧了東京,都回了梁山,東京那裡定然不會想到我會再折回東京,這叫燈下黑。”
花榮等苦勸不住,只得依她,當下三娘與李逵、燕青便與一衆好漢分手,三娘引著燕青、李逵又往東京折回。
不一日到了東京城外,三個都換了裝扮,三娘用藥材調了,扮做個老嫗,燕青扮個貨郎,李逵扮個樵子,三個先尋家客店住下。燕青外出探了一回消息回來,直說自從鬧了東京、燒了造船所後,城內大索,但一連幾日都未曾捉得兇身歸案,想是都回了梁山。官家御苑內有得見三娘那題字,天子震怒,只顧催促出兵征討,因此城內搜捕又慢了下來。只是不曾探得陳娘子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