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斯文他們再從地底下鑽出來，天都快黑了，而且雪山又開始飄雪了，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在這光線昏暗的黃昏，很是有一種蕭索孤獨之感。

此情此景，李斯文忍不住詩意上涌。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這兩句詩，他反反覆覆的吟誦了三遍，這才讓心中苦澀之意漸漸化開。

說起來也好笑，不是他今天突然要在這邊打洞，然後用5級巡林術發現了那條裂縫，他大概還以爲自己的領地背靠雪山淨土，做著高枕無憂的美夢。

卻不知因爲地塊下沉，雪山淨土已經與周圍的地塊完成了徹底的交割。

表面上還有聯繫，那也不過是表面，太平無事時，大家可以相安無事，有事時第一個被雪山淨土拋棄的，就是雪山淨土周圍的區域。

或許用這樣擬人化的語氣評論雪山淨土是沒有意義的，他李斯文還不至於心胸狹窄到怪罪一座山。

但是，他原本想去支援雪山南麓戰場的心思卻是淡了，散了，涼了。

這與情感無關，而是基於地緣環境考慮的。

他之前支援雪山北麓，現在又想支援雪山南麓，還不是因爲背靠雪山淨土那是真的舒服。

但下面的裂縫卻給了他一個清醒的耳光。

那麼大的裂縫，那麼深的裂縫，那麼長的裂縫，他就算用5級補天塔都縫補不起來啊。

既然縫補不起來，那就只能更改未來的戰略方向。

沒錯，是未來，現在是沒問題的。

只要雪山淨土一日不淪陷，大家都是盟友，但是若哪一天忽然其他兩處淨土中有哪一處淪陷了，這個世界的麪皮沒了，屆時會發生什麼李斯文不知道，他只知道那個時候他除非捨棄自己的領地進入雪山，不然，就等著被捨棄吧。

這並不由誰的意志所決定，也不是說雪山淨土裡有一個老硬幣在操控，而是雪山規則與世界規則的自我保護機制。

從冰川淨土到雪山淨土，這樣的自我保護機制已經生效了很多次。

“那麼，要不要捨棄領地？”

李斯文問自己，他現在佈局雪山應該還來得及，也沒有誰會阻攔他。

但是，他都不用思考的，放棄領地，開什麼玩笑？

“所以，就只能放棄冰川淨土了。”

李斯文在心中默唸著，然後他就對雪二吩咐道，“去找那個雪山獅王，告訴它，從現在開始，每個月我們會支援雪山南麓1000塊玄冰。但是作爲交換，它必須要開放接天峰，你帶著雪大，雪老三，大龜，小龜去那裡，給我儘可能的凝聚玄冰，我們也需要更多的玄冰儲備，因爲我準備擴大冰川計劃。”

“好，我立刻就去！”

雪二迅速飛起，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李斯文看著它的背影消失，這纔去了小遙峰，在這裡，老樹真的如同一尊老樹，在這裡孤獨的站著，它哪怕被召喚過來，也只有十幾年的壽命。

“你是想化爲雪山精魄，還是想活得更久一些？”

李斯文直接問道。

“我當然想活得更久一些。”老樹發出古怪的聲音，即便是在凜冬木妖裡，它都算是一個異數，因爲大多數凜冬木妖只會活三百年，然後就會積極的成爲雪山精魄，只有老樹，居然活了五百多年。

而現在，這頭老樹居然還掌握了李斯文的語言，只能說，它真是個特殊的傢伙。

“我或許有辦法幫你，但需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理解，對於我這樣一個棄信者來說，任何代價都值得嘗試。”老樹笑得嘎嘎嘎的。

這很神奇，要知道上一次李斯文與老樹交流時，這傢伙還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但是今天卻變得如此市儈，甚至可以說是大逆不道。

“什麼是棄信者？”

“放棄守衛冰川淨土的衛士，就叫棄信者，我從四百年前就認爲這個世界終將毀滅，可是沒有誰相信我，然後我就被剝奪了衛士身份，剝奪了我的雪峰領地，一直流浪於雪山之中，直到四百年後我響應了大人的召喚，哪怕這個時候我只剩下十幾年的壽命，但我仍然堅信，這個世界就要毀滅了。”

“之前你可不是這麼說的。”李斯文冷笑，心底卻是暗暗驚奇，這些雪山土著裡也會出現諸如人類世界裡的瘋子呀。

“之前？抱歉，大人，您身邊的那位冰雪生命可是代表著雪山淨土的規則，我怎麼敢有半點褻瀆，而現在就容易多了，這裡雖然也是雪峰，卻屬於棄土，雪山淨土的規則管不到這裡來。”

老樹說著，渾身的樹須也跟著顫抖，乍一看真的很像一個瘋癲的老頭子。

“你願意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李斯文沉默少傾，便再次問道。

“隨便什麼樣的代價，我只想活下去。”老樹把這句話說的極爲流暢，讓李斯文都聽得笑起來，是啊，老子只是想活下去。

“很好，我現在會剝離你冰川淨土衛士的稱號，但那後果你知道嗎？”

“知道，我會等於徹底背叛了雪山淨土，我的一切都會被雪山淨土規則收回，且我大概只能活個幾十天，但是，我樂意，爲了能活下去，我什麼都不在乎。”

“哈哈，我還以爲你們凜冬木妖個個都是好漢呢！”李斯文略驚訝，這種流氓且光棍的語氣真的太不凜冬木妖了。

“大人，這很正常，冰川生靈之中有我這樣想法的很多，只不過它們都沒有我這麼瘋癲和極端罷了，能活著不好嗎？”

“抱歉，我之前一直以爲你們都是某種造物，你知道大地木妖吧，那不是你們的表親嗎？”

“其實我們應該叫做凜冬雪妖，或者凜冬冰妖，木妖不是我們的表親，但絕對是我們最喜歡吃的食物，久而久之，我們也會化作木妖的樣子，對於其他生靈的誤解，我們也不會解釋什麼。”

“那麼，最後一個問題，雪山淨土的規則是由誰來掌控的？”李斯文再問。

“雪山精魄，以及遠古的冰川精魄，它們生前都是最強大的存在，死後將力量歸還於冰川和雪山，它們靈魂裡的一部分執念化作精魄，與雪山規則融爲一體，和它們不用講道理，講人情，因爲它們只會以雪山淨土和冰川淨土的利益爲核心，但也不用防備著它們，因爲它們不會玩弄陰謀詭計，可是該冷血的時候，也真冷血。”

老樹說到這裡，頗有些感慨，“我的父母，兄長，妻子，連兒子都化作了雪山精魄，我時常能夠在雪山中見到它們，但它們只會指責我，咒罵我，監視我，說到這裡，大人，我必須要提醒您，這裡是棄土，那些精魄不會逾越，但是如果你想在雪山淨土裡搞什麼鬼，說什麼壞話，那些雪山精魄都在看著你呢。”

“淨土和棄土有什麼差別嗎？還是僅僅是名稱上的不同。”

“當然，有淨土，自然就有棄土，一百多年前，這裡還是冰川淨土，淨土之外的地方就是棄土，在淨土裡，不會有外域妖魔的污染，而棄土裡，基本都是不安全的地方，不過對我來說，與其守衛淨土，不如去收復棄土，再這樣一次次的放棄，世界真的會毀滅的。”

老樹說的痛心疾首，卻也恓惶無奈。

至此，李斯文算是知道這傢伙爲什麼特立獨行了，是理念不同導致的嗎？

“你看我那個手下，如果我想讓它脫離雪山精魄，可還有機會？”

“簡單，剝離屬於雪山淨土的一切，比如那雙冰雪翅膀，它的實力會跌落至英雄級，終身都無法再踏入雪山淨土了，但要我來說是沒必要，我只是想逃離雪山淨土，大人卻是要與雪山淨土合作，性質不同。”

“的確，性質不同。”李斯文笑笑，不再詢問什麼，而是直接打開屬性欄，點開老樹的召喚圖案，直接給剝離了冰川淨土衛士稱號，這傢伙只剩下十幾年的壽元，剩餘價值已經不多，所以不管它說的真假與否，都可以冒險一下，來個廢物利用。

在摘去稱號的一瞬間，老樹周身忽然就捲起了一團暴風雪，隱隱的好像還能聽到某種神奇律動。

短短十幾秒，原本十五米高的老樹就只剩下一米多高，甚至都維持不住外形了，看上去就是一個雪糰子，上面有眼睛，鼻子，嘴巴，耳朵。

這就是雪妖？

挺萌的。

李斯文心中吐槽著，然後就愣住了，只見屬性欄裡的紅色小球光芒閃爍，竟是滿了。

15/15.

所以，是老樹剝離的那個稱號被紅色小球給汲取了？

唉，這可真是，我可不是故意的。

招呼一聲，讓鐵球抱上這雪糰子，李斯文就迅速返回縹緲峰要塞，按照老樹的說法，這裡也是雪山棄土了，所以倒也不擔心什麼。

雪大和雪老三看見這萌萌的雪糰子，都是分外的喜歡，最神奇的是，它們居然還認得。

“領主大人，這是雪妖啊，一頭老雪妖了，在我們老家，雪妖也有很多，吃起來可好吃了，糯糯的，滑滑的，涼絲絲的，要不我們今天晚上吃雪妖吧！”

李斯文：……

老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