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子就位于鎮西街,與名苑酒樓只相隔了幾家鋪子。
原鋪子的主人因為家里閨女尋了好人家,便跟著女兒一道去了。因為走得急,是以這鋪子轉讓的價格倒也是不貴,再加上有吳掌柜這個面子在,那鋪子的原主人也就又便宜了一些。
按著平日里的鋪子價格,倒是叫陸為霜占了便宜。
鋪子的面積雖談不上大,卻比陸為霜心中預估地要大了許多,除了能叫她買賣豆瓣醬與糕點之外,還有一個不小的后院。
后院有一間倉庫,以及兩個房間。那倉庫正好可以用來堆放豆瓣醬。至于那兩個房間,一間主屋一間次屋倒也夠平日里歇息用的了。
近日,吳掌柜也不知在忙活什么,當初替陸為霜尋了那鋪子后便沒有再出現過。
關于那鋪子的轉讓,以及手續都是陸為霜自己與那原主人談的,吳掌柜最多也就是打發了一個伙計過來陪他們一道。
今日,陸為霜約了此前幫他們家改造屋子的張工匠,為了凸顯誠意她便是定了這處名苑酒樓,想要邀張工匠來此處小酌一杯。
陸為霜與蘇曜到的時候還早,伙計見是他們,便輕車熟路地準備將兩人引到了二樓的那處雅間內。
就在陸為霜正欲準備跟著伙計上樓時,她可算是見著了多日未見的吳掌柜,只是乍一看那模樣,陸為霜倒是有些不敢認了。左右他們不過也就個把月未見,原先大腹便便的吳掌柜竟是消瘦了許多,不僅如此,就連臉色也看上去黃奄奄的十分不健康的模樣。乍一看整個人都顯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老態來。
陸為霜停下了步子,沖那背影輕輕喊了一聲,“吳掌柜?”聲音中帶著些許疑惑。
吳掌柜倒也沒多考慮是誰叫的他,下意識地轉身便沖她瞧了過來。當他瞧見來人是江喜與她表哥蘇蘇時,面色一滯,雖很快便恢復了此前的笑臉迎人。那抹異樣卻還是叫陸為霜收入了眼底。
原先吳掌柜生的有肉感,笑起來時,倒也覺得和藹。可眼下,這人一瘦了之后,那體內的肉便好似支撐不起了面上略略寬松的皮肉了,那般一笑反倒是顯得有些猙獰。
陸為霜見此,回以吳掌柜一個淡淡的笑容,而后眼睛下意識地在這酒樓里頭掃了一眼。才發現,這酒樓的生意似乎并沒有從前那般好了,客人零零散散,與此前相比,眼下倒是顯得有些蕭條之意。
想到方才來這兒之前,陸為霜曾路過這鎮上另一家酒樓,那酒樓門口倒是人聲鼎沸,生意似乎都要比這兒的生意強好幾倍了。
所以……這幾日名苑酒樓是發生了什么么?
“吳掌柜,若是無事兒,待會兒便上來敘敘舊吧……”陸為霜笑著丟下了這話便與蘇曜一道跟著那伙計上了樓。
吳掌柜的神色有些落魄,就好似叫人瞧見了自己的軟肋一般。在他的心里,這個江喜與蘇蘇向來都是頂聰明的人。江喜這丫頭雖說只是一個在山野間長大的姑娘,但心思卻是要比尋常人縝密,想法也比尋常人更多。
而江喜的遠房表哥,蘇蘇。他的性子雖是與江喜有天壤之別,可在他平日的行事兒來看,也是個明白人。
這幾日他不見他們倆就是不愿叫他們瞧見自己的窘迫之態。可千算萬算他也沒算到今日這兩人竟會來他這酒樓里,還剛好叫他們給瞧見了。
想到這,吳掌柜長嘆了一聲,繼續忙活起來。
坐在雅間的陸為霜,一手撐著下巴,目光落向了窗外。
這個位置她坐了許久了,外頭的景色無非就是季節只差,但大多都是沒有什么變化的。她原以為,這名苑酒樓也是如那景色一般,一直會在福安鎮上強勢立足。可今日一見吳掌柜那神色,只怕是真發生了什么。
“阿曜,你也瞧見了對不對?”陸為霜突然開口沖他問道。
蘇曜抿了一口茶,“只怕是那錢大廚干的好事兒吧。”
“你也是這般認為的?”陸為霜將目光從窗外收回,偏頭落在了被笠帽擋去半張臉的蘇曜身上。
“自打上回,聽吳掌柜說那錢大廚想要豆瓣醬的事兒后,我就預感到這名苑酒樓只怕是會有今日了。錢大廚的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起的。”蘇曜轉動著手中的杯盞,將自己心里的想法用最為淡漠的方式說了出來。
錢大廚這個人蘇曜他怎么會不知曉呢,與他做菜的廚藝一樣,他的行事、名聲幾乎也到了路人皆知的地步。只不過外頭傳言的內容是錢大廚樂善好施,為人善良正直。也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曉得,這些不過都是錢大廚給人的一個假象罷了。背地里他的手段有多么歹毒、骯臟,別人不知道,蘇曜卻是知道的。
記得那是三年前,他去縣里洗劫一家富商,正好那日錢大廚在那富商家中掌勺。蘇曜偷盜了東西正欲走,正好瞧見錢大廚為了拿到一份不屬于他的菜譜,將那菜譜的主人用菜刀一刀將那頭顱給砍了下來。即便當時那血跡濺了錢大廚一臉,他也依舊拿著那菜譜沾沾自喜,全然沒有驚恐或心虛的模樣。他會這樣,只怕是這樣的事兒他沒少做,是以早已麻木了。
有關于錢大廚的種種,蘇曜雖是未曾與陸為霜提過,但他知道依著為霜的性子,只怕早已知道了錢大廚的為人。
陸為霜的神色暗了暗,“如此想來倒是我害了吳掌柜了,若非是我將豆瓣醬拿到此處,吳掌柜便也不會叫那錢大廚給盯上了。”
“說起來還真是不能怪你。”蘇曜淡淡地道,“你給了豆瓣醬,吳掌柜也得到了潑天的好處。既然事情發生到了這一地步,只能說吳掌柜沒有這樣的命,抵不住那豆瓣醬給他帶去的財運。人,想要得到什么,便是要付出什么的。你的出現已經給吳掌柜帶去了諸多好處,他不應當怪罪你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