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拐子的腳是被鎮上的潑皮給打斷的,左拐子的左腳是摔斷的,別看兩人都是拐了一只腳,但是右拐子一有錢就去鎮上吃喝玩樂,為了喝酒賭錢,連媳婦都跟人跑了,左拐子是因為早年在山上干農活時候摔斷了左腳。”
楊承郎不是一個好八卦的人,之所以會知道左拐子家的事情,那也是因為左拐子家最近事情鬧的有點大,村里人都知道。
“左拐子媳婦死得早,有一個兒子和女兒,不過,他兒子在十幾歲的時候掉河里淹死了,就剩下一個女兒,如今也嫁了,嫁在了隔壁村,左拐子的女兒很孝順,三天兩頭會帶著孩子和夫君回周家村看望左拐子,找的夫家人也好,逢年過節,有時候會將左拐子接過去一起過。”
周琳瑯一聽,點點頭,“這很好啊,女兒孝順,女婿也孝順,女兒的夫家也好相處,是好事啊?那為何要賣地?”
楊承郎看了眼周琳瑯,見她一臉不解,心想,她還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整天也就呆在家里,幾乎不和村子里的人走動,對左拐子家的事情是半點不知情。
這一想,楊承郎又有點心疼了,他媳婦在村子里沒有朋友,所以,周琳瑯對左拐子家的事情好奇,楊承郎就詳詳細細的給說了。
“左拐子沒有兒子,也不肯從兄弟那過繼一個過來,女兒嫁了,他就想著把家里的田地都留給女兒,這下子,左拐子那一宗的人不樂意了,說是外嫁的女兒哪里有回來分娘家東西的道理,說左拐子要么過繼一個兒子,將來這些田產屋子留給繼子,要么以后這些東西就宗族里分了。”
周琳瑯這才明白左拐子要賣地的原因了,這宗里的人太霸道,不讓他將田地留給女兒,但是,左拐子心里清楚的很族里人在想什么,又不愿意便宜了族里人,更不愿意認一個便宜兒子回頭去欺負自家嫁了人的女兒。
不過,他死后田產不能給女兒,但是,他活著,他有權利將他自己的田地賣了,這把田地變成了現錢,這宗族的人總不能還管著他這個當爹的活著的
時候給女兒錢貼補家用吧?
周琳瑯嘆了口氣,“左拐子是個好爹,就是那族里的人總想著貪他的一畝三分地,不然,誰也不會無緣無故的舍得賣地吧。”
然后,左拐家那亂七八糟的事情,最后,就便宜了她和楊承郎了。
楊承郎瞅了瞅周琳瑯,忽而笑了起來,“你倒是想法和別人不一樣。”
“怎么了?”周琳瑯被楊承郎笑的莫名其妙,“怎么就和別人的想法不一樣了?”
“左拐子要賣地,村里人不少人笑話左拐子傻,對一個出嫁的女兒那么好,也不知道過繼一個兒子,將來他死了可以有人送終,清明有人給他上香。”楊承郎道。
“搞笑!”周琳瑯嘴一撅,對這種觀念很是不屑,“說這話的人才可笑呢!女兒女婿對他好,他不疼女兒女婿疼誰?女兒嫁了人那也是他左拐子的骨肉,是他左拐子的寶貝女兒,人活著開心幸福就好了,死了就化作一堆黃土,還在意死了以后干什么?就算過繼一個兒子來,自己都死了,成了黃土,有人來拜祭他一個死人有什么感覺?再說了,明擺著沖著田產來的便宜兒子,繼承了田產誰能保證會像親兒子一樣逢年過節都記得去拜祭,跪在墳前能真心實意的掛念已亡人?”
周琳瑯對于有這種念頭的人那是深深無力吐槽,“死了以后,讓一個連眼淚都是假的人去自己墳前像殺豬嚎兩聲會很有趣嗎?左拐子的女兒女婿夠孝順,夫家也夠和氣,將來左拐子去了,左拐子的女兒難道不會給左拐子送終?入了土,左拐子的女兒女婿和孩子們難不成不會記得去拜祭他?別和我說什么女兒終究是別人家的,生出來的孩子也是姓別人的,有些人啊,活著的時候就活的不清不楚,還想著死了以后怎么樣怎么樣呢。”
周琳瑯就這想法,活都還沒有活清楚來,就開始想著死了以后怎么著了。
搖搖頭,周琳瑯道,“依我看,左拐子是一個明白人,活著的時候心里明白,人活著,最重要的是什么,不是別人強加在他身上的看法
,也不是為了別人的評論而活,而是為了值得的人活著,為了自己而活,怎么做,自己心里更痛快,那便怎么做就成了。”
反正,周琳瑯就是這性子,為難她的人,在她眼里,都不是什么好東西,而她自然也不會為了那些人改變自己的生活和態度。
人生苦短,世界上有那么多人那么多張嘴,每張嘴又都能說出不一樣的話來,真要想顧及了所有人的看法,那只能痛苦了自己痛快了外人了。
良久,楊承郎才從周琳琳的話里回過神來,他目光炯炯的看著周琳瑯,“媳婦,你這不識字的人,說的道理卻一套一套的,比讀過書的人還說的好。”
楊承郎甚至有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這會兒,心里也沒有別的想法了,和周琳瑯一樣,覺得,左拐子這做法是做的對。
沖著左拐子田產去的繼子也厚道不到哪里去,一旦左拐子過繼了繼子,田產歸屬繼子,且繼子就成了女兒名頭上名正言順的兄長,是能管著女兒的,等左拐子一走,那繼子豈不是能處處以兄長的名義欺壓女兒和女婿了?
更何況,左拐子女兒夫家人和氣,左拐子的女兒完全沒有要讓娘家人幫襯出氣的一天,所以,有一天左拐子就算是死了,也完全不用擔心女兒在夫家會受氣又無人能幫,再者,左拐子留給女兒那么多的錢,這就算是左拐子女兒的私房,左拐子女兒手里有錢,在夫家也底氣足。
周琳瑯看楊承郎那副表情就知道,楊承郎之前多半是覺得左拐子這么做也確實有違習俗,是不理智不聰明的瘋子行為。
“你可別小瞧了我,我知道的,可不比你少。”周琳瑯壓著唇笑著,得意勁頭一上來,就虎虎生威的往楊承郎的腦袋一敲,語重心長道,“年輕人啊,你要學的,還多著呢。”
后來有一天,楊承郎無意間將這一番話轉述給了老獵戶師父聽,那一直居住深山的老獵戶因此對周琳瑯贊賞有加,深深的認為,周琳瑯,是個少有的明白人。
當然,那都是后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