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妹這手手工，可把三嫂我的甩了十萬八千里。既然你這是給公爹縫製的衣裳，還是你親自交給他的好，也好過由我轉交。弟妹你說是這個理兒不？”
看著柳絲絲一臉溫和的笑容，辛氏臉上的笑容更甜了。
她快速捲起了棉褲，拿在手上：“人人都說三嫂是個講理的，今兒一看果然如此！既然是這樣，翠兒就先去找公爹了。”
說完，便高高興興的往裡間走了。
柳絲絲瞇起眼看著翠兒的背影，突然怎麼覺得，這翠兒今兒過來的目地，就是來找公爹的呢？
想到公爹對便宜婆婆的態度，柳絲絲忍不住沉下心來，側耳傾聽著裡屋的動靜。
“公爹！您就拿著吧！再怎麼說，這棉褲也是婆婆的一番心意……哎呀！”
裡面傳來翠兒的低聲驚呼聲，柳絲絲一怔，越發朝窗下靠近。
翠兒心疼的聲音再度傳來：“公爹，您即便還在生孃的氣，即便當年前婆婆是娘不慎害死的，可是這人死不能復生，可是這些年來，她盡心盡力的服侍您，爲自己當年的錯行贖罪，難道還不能抵消當年的罪過嗎？”
柳絲絲心頭大驚！
前婆婆竇氏是趙氏害死的？
此事她還真的不知道。只是此事，狄燁磊和狄高遠知道嗎？
柳絲絲的心裡亂哄哄的，完全沒有底。
此刻，屋子裡面傳來一陣混亂，和翠兒驚叫聲，伴隨著一陣陣砰砰砰的聲響，翠兒的急促的聲音傳來：“公爹！公爹，娘說了，要是您不原諒她，她就去撞死了得了……公爹！公……”
嘭！
房門在翠兒的身前掩上，翠兒一驚，急忙上前去拍門。
“公爹，您聽我解釋呀公爹！娘她知道錯了，您就原諒她這一次吧？公爹，公爹！”
翠兒不死心的拍打著房門，下一刻，房門被拉開。
“公爹，您原諒娘吧！這些年她跟著您，沒有辛勞也有苦勞的不是……哎喲！公爹……”
迎接她話語的，是突然從裡面拋出來的那條新棉褲。
嘭！
房門再度杯掩上！
裡面傳來狄老漢憤怒的斷斷續續的吼聲：“死也不……原諒她……滾！”
前些日子老屋那邊究竟發生了何事？
柳絲絲一直以爲是樹大分杈人大分家，不過鬧到現在這樣，似乎還別有內情在裡面。而這個內情，指不定還牽扯了一條性命在裡面。
看著翠兒一臉的失望的轉身，柳絲絲急忙往旁邊一閃，躲進了柴房裡。
看著小翠兒拿著棉褲，失望的一步三回頭的往院子裡走，她這才隨意抱了一捆柴火，走出柴房。
“弟妹怎麼沒有把棉褲交給公爹？外面天兒冷，要不，我們去廚房坐坐吧？”
辛氏低頭看了看窗戶下凌亂的腳印捂著嘴笑了！
“三嫂相邀，翠兒敢不從命！”
二人便聯玦去了廚房，柳絲絲升起了火開始做晚飯，辛氏也不講究，直接坐到了竈臺前幫忙燒火。
“呼！還是竈膛前暖和！還記得在我沒有杯賣進怡紅院之前，家裡也分外清貧。我爹去世得早，娘一個人拖著我們兄妹四人，積勞成疾，整日的咳血。那時我好像是七歲，家中唯一的頂樑柱大哥發起了高燒。記得那天的天氣也像是今兒這樣的日子，很冷，冷得心肝也疼了……”
辛氏似乎陷入了回憶裡，沉默了下來。
柳絲絲擡頭看了她一眼，也沒有催促她，只是默默的將鍋裡添上兩瓢水，再將蒸籠放在水上，再拿出發好的面快速的揉搓，包上準備好的包子餡兒，放進蒸籠裡。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這包子的餡兒是用白菜、獸肉和蝦皮混合炒好的餡兒，加上中午吃剩下的少許肉菜，柳絲絲也剁碎了加進來，反正這天氣夠冷菜沒壞，衆人也都喜歡吃。
翠兒沉默片刻，又伸手加了一竈木柴：“那天我也正坐在竈膛前燒著火取暖，家裡的柴火已經不多了，除了煮飯，平日裡誰也不捨得燒。娘一路咳著從外面走進來，問我們姐妹三人誰願意跟著老嬤嬤走。大姐首先就哭了出來，因爲她早已經定了親，小妹年紀太小老嬤嬤看不上。我就從竈膛前站起，跟著老嬤嬤走了。”
“現在想起來，那天真的好冷……”
辛氏靠在牆壁上，竈膛裡的火光將她的臉映照得忽明忽暗的，看不真切。
柳絲絲將手中的包子放進去，又加了一格蒸籠在上面，繼續包包子。
“你那時多大了？”
“我嘛？”
翠兒顯然是有些吃驚柳絲絲會問這個，起身又加了一竈柴，回憶了一下。
“好像是七歲。我記得大哥是十歲，大姐八歲，小妹五歲，不過我娘用賣掉我的銀錢依然沒有能救活大哥，大哥去了後沒有多久，娘也跟著去了。後來我曾經打聽到，大姐走投無路帶著小妹投奔了她未婚夫家。十二歲那年他們就圓房了，過了一年大姐死於難產。”
柳絲絲：“……節哀。”
除了這兩個字，柳絲絲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了。
“節哀？我還節哀什麼？”
小翠兒突然笑起來，笑得花枝亂顫的，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你知道嗎？怡紅院裡面的人個個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有一次我熬不住了，跑了出來。才發現家沒有了。後來纔打聽到大姐和小妹的所在。我高高興興的跑去了，可是大姐卻不讓我進門，因爲我是妓子。”
柳絲絲詫異的擡頭看了她一眼，她的臉扭曲而猙獰，似乎注意到她的視線，她急忙低下頭，將自己整個人藏進黑暗裡。
“我爲什麼會成爲妓子？我還不是被逼無奈，我的犧牲換得她們躲過一劫，可是一轉身，她們卻認爲我髒、我下賤、厭惡我、躲閃我，我都不知道，我當初爲什麼要站出來！”
柳絲絲停下了手，嘆了口氣，重新將手中最後一個包子放進蒸籠裡，這才蓋好籠蓋，用溼布堵上上面的縫隙。
“你後悔了嗎？我問你，如果再讓你回到當年，讓你重新選擇一次，你還會不會做出和當年一樣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