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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同病相憐
茶水冒著熱氣,一時間整個方桌上都瀰漫著白濛濛的水霧。秀秀透過朦朧的水汽看到爹佝僂著腰,雙手捧著塘碗,朝裡面呼著氣,小口哧溜溜地喝著……頭上斑白的頭髮,還有破爛的衣裳……
——爹老了。
秀秀感覺眼前的視線越來越模糊,而後也低下頭小口地喝著熱茶……
就著熱茶,衆(zhòng)人將剩下的饅頭分著吃了,不消片刻,大家都感覺身體暖和了許多,也恢復(fù)了一些力氣。稍作休息,略微收拾了一下,秀秀把茶水錢給了,老闆娘也是一個玲瓏人,見秀秀等人心情沉重的樣子,默默地收了茶錢,微笑著將衆(zhòng)人送出店子。
秀秀摸摸袋袋子,裡面就只剩下兩個銅板了。
回家,對於現(xiàn)在疲勞至極的他們來說是一件異常艱辛的旅程,但是這天大地大的,也只有那個破爛撿漏的泥巴院子纔是自己的落腳地。
秀秀本來是想租一兩馬車的,一方面今天不趕集,沒有馬車可坐,再則,自己兜裡銀錢已經(jīng)用光了……只有走路。
看著這一路人……吃,穿,住,行……她感到從沒有過的巨大的壓力!
幾個人中,嚴(yán)宏體力最好,所以一路上都是他攙扶著自己的娘。秀秀看到才九歲的嚴(yán)宏竟然選擇了跟著娘走,要知道嚴(yán)家的生活條件相對於在山旮旯裡的王家來說好很多,無論如何他也是嚴(yán)家的嫡長子,在嚴(yán)家至少不愁吃不愁穿的,而跟著娘走肯定會吃苦,至少在近前幾個月是鐵定過不上那種飯來張口的日子。
秀秀看了,心裡想著,小姑雖然在嚴(yán)家不被公婆丈夫待見,受了不少委屈,但是有這麼懂事的娃,應(yīng)該也很欣慰了。的確也是如此,小英雖然也捨不得讓宏兒跟著自己受苦,但是更捨不得分開,原本她那麼“委曲求全”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捨不得宏兒。沒想到最後他竟然願意跟著自己走……如此也才讓小英完全的下定決心離開那個冰冷的沒有一點歸屬感的“家”。
小英看向秀秀,昨天就捱了一頓“家法”,又沒有吃飯,所以今天在“堂審”的時候神情都是恍惚的,現(xiàn)在也全是因爲(wèi)宏兒,全憑一股意念支撐著的。她知道今天是秀秀將她從那些蠻橫的嚴(yán)家人手中將自己救出來的,她心裡便有了幾分疑惑。但是看向?qū)Ψ缴踔帘茸约哼€單薄瘦弱的身體,心裡又是一陣酸楚,可惜上次自己來去匆匆都沒進屋去看秀秀一眼。想著對方小時候就是那麼沉靜的一個女娃,即便在外面被別人打的頭破血流,也幹受著的,而今天她卻當(dāng)著那麼多人的面忍受那麼多的嘲弄奚落,沒有絲毫退縮反而強勢應(yīng)對。小英想著,這應(yīng)該也是生活逼迫出來的吧……
只是,自己現(xiàn)在帶著孩子……恐怕又會給大哥這個原本就拮據(jù)的家?guī)砀嗟穆闊┝恕?
小英一路上一步一唉地想著,禁不住又淚眼花花的。秀秀下意識地握住對方的手緊了緊,秀秀感受到對方手帶來的粗糙和乾瘦的骨幹,心裡想著,看來小姑和自己一樣,也沒有少幹活呢。
抹黑回到半山腰上的小院子,已經(jīng)是子夜十分了,衆(zhòng)人十分的疲憊。秀秀念及宏兒太小,便讓他和小花一起睡牀上。而在新房裡將原先放在上面吸水份的稻草收掉,放上新的幹稻草,然後放上草甸子,打了地鋪,秀秀和小英兩人湊合著迷糊了一宿。
且說王德深知道是趙氏病了後就心急如焚,奈何集鎮(zhèn)到家還有小半天的路程,加上天黑山高路不平的,所以到子夜十分纔回來。
一回來也來不及梳洗一下,就到房間裡去看趙氏。後者像是有感應(yīng)一般,醒了過來,急急地喚道:“娃他爹,是你回來了麼?”“噯噯,是我是我……”
吃了藥,加上小花周氏照料的好,趙氏現(xiàn)在精神頭好了許多,看到王德深,連忙將手伸出來,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笑意:“哎呀,你總算回來了,我聽小花說秀秀來接你們了,你們一路上還好吧?”
王德深見趙氏病情穩(wěn)定,覺得心一下子就安定下來了,連連說道:“好,好咧。秀還給你拿了兩副藥回來,等下我就去給你熬好。”
趙氏連連擺手,“哎,晚上小花給我熬了藥,喝了一碗,明天再去弄吧。”
王德深:“噯。”
趙氏看見王德深,緊繃著的心一下子放鬆下來,因爲(wèi)風(fēng)寒入體的原因,感到倦意來襲,說著話,便慢慢地沉睡過去,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王德深將對方的手輕輕地放進被窩裡面,然後將被角小心地掖好,然後端過來一張凳子,將一間破棉襖披在身上便坐在牀邊守著趙氏。風(fēng)寒是重癥,以前村裡有人感染上了,每過幾天便走了……所以當(dāng)聽到秀秀說趙氏感染了風(fēng)寒,他的心也跟著揪起來……現(xiàn)在聽到趙氏漸漸發(fā)出均勻的呼吸聲,有種失而復(fù)得的滿足,也倍感珍惜。
第二天一早,秀秀和小英就起來了,將新屋裡的稻草收拾乾淨(jìng),然後秀秀忙著熬藥,小英幫著煮早飯。
小英也是幹活的一把好手,而且以前在出嫁前都是被王家當(dāng)作累贅分給了老大王德深過的,所以對家裡也非常熟悉,幹起活來絲毫不比秀秀慢。
秀秀將湯藥熬好端進房間裡,就看到爹正趴在牀沿上,心裡一陣感動。爹孃這對平凡至極的伉儷,但是相對那些“平常”的三綱五常的夫妻之道來講,顯得一點都不平凡。秀秀撩開竹簾子的聲音將王德深驚醒了,見秀秀端著藥碗進來,連忙起身,可能趴的太久了,加上昨前兩天都沒有休息好,登地站起來一個踉蹌,差點栽倒在地。王德深連忙扶住牀沿穩(wěn)住身形。
趙氏醒來,看到王德深在旁邊,心情非常的好,她說道:“他爹,你咋不多睡一會呢?秀,這麼早就把藥熬好了?”
秀秀突然覺得自己站在這裡有些多餘,噯了一聲,將湯藥端過去。王德深復(fù)又坐回凳子上,連忙將藥碗接過來,湊到嘴邊小口抿了一點,對趙氏說道:“嗯,不燙,也不太苦,正合適喝。”
王德深將藥碗放在旁邊的櫃子上面,然後將趙氏扶著坐起來,順手將自己身上披著的襖子給對方披上,將枕頭墊在趙氏身後,然她舒服地斜靠著。
秀秀嘴角露出笑意,慢慢地放下竹簾門出去了。
吃過早飯,秀秀將自己的計劃跟大家說了,因爲(wèi)汪木匠和他土地最遲今天中午就到了,所以,必須先把住宿問題解決了。
趙氏因爲(wèi)生病肯定不宜到外面再次吹風(fēng)受涼,所以仍舊和王德深住原來的東屋。秀秀計劃將大壯和周氏住的西屋騰出來暫時讓汪木匠兩師徒住,大壯和小寶一起還是住回柴房裡面。原本秀秀是想讓小姑和宏兒住她和小花原來住的房間裡面,小姑始終不肯,最後決定讓宏兒跟著小花誰,而秀秀和小英依舊睡新屋。
決定了下來,一大家子有的忙了,周氏和大壯忙著騰屋子,平時看著沒有什麼東西,但是要把這些都順好,仍舊花了不少功夫。
小英和宏兒從嚴(yán)家出來的時候身上什麼都沒有帶,而且現(xiàn)在關(guān)係弄得這麼僵,肯定不能去要回東西了,即便是去了,肯定也討不到好。秀秀想著,還好,自己和小姑身子骨都還算硬朗,只是現(xiàn)在必須儘快弄到錢,一是家裡米糧吃完了,現(xiàn)在趙氏身子骨虛弱的很,必須多熬米粥喝;二是,等汪木匠一來,勢必要拿錢賣肉炒菜,以及支付工錢;三是,現(xiàn)在快到冬至,寒風(fēng)吹得入骨的冷,家裡沒有一牀好的棉被,一件好的棉衣……
錢啊錢啊……
現(xiàn)在王德深一門心思都在趙氏身上,可能在他和趙氏心裡,已經(jīng)將這個家交給了秀秀,而且從這段時間,特別是昨天秀秀那強悍的勢頭來看,他們已然完全放心了,所以對秀秀的決定沒有任何異議。
如此,秀秀將一家人再次分工,因爲(wèi)起房子耽擱了幾天,所以必須儘快將麥子種下去,便由小寶到地裡翻地,小花在家裡煮飯家務(wù)。秀秀原本是想讓小姑在家裡稍微休息一天的,但是在對方的堅持下,以及這幾天的確什麼事情都湊到一起了,便讓她和小寶一起去翻地,幸好多買了一把鋤頭回來。上次大壯接堂叔的鋤頭在地基挖好後就還回去了。
至於大壯和周氏,現(xiàn)在只是“借”他們屋子收留匠人,所以他們?nèi)耘f按照自己的計劃做事,該下地就下地。
王德深一方面這兩天沒有休息好,再加上腿腳不便,何況想下地也沒有足夠多的農(nóng)具,便留在家裡照顧趙氏,另一方面等著汪木匠來了,總有人招呼。
至於宏兒,秀秀讓他不要亂跑注意安全就好了。
如此,秀秀總算將家裡的事情完全安排妥當(dāng),而自己則如上次一樣,揹著揹簍拿了麻布袋子以及繩索和彎刀便上山了。現(xiàn)在兜裡就只有兩個銅板,她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將那皁角樹下面剩餘的皂莢全部揹回來,然後選出好的拿到吳莊的邢伯那裡去賣……不管對方是否對自己上心了,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管不了那麼多,更何況,就這麼一點東西,可能還入不了別人的“法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