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沒死成,幾家歡喜幾家愁
陌千雪的話音剛落,牽著寧少卿的手被寧少卿反握,冰涼的小手被溫暖的大手包住,讓陌千雪的心一下子踏實了下來。
兩人并肩向前。
背后只留蘇七人單影只。
站在月光之下,廢垣之中的蘇七神色悲凄,緩緩伸出手,想要再說什么,又或是想要抓住什么。
可,最后卻是無力的垂下。
他發現,他選了一個最糟的時機來表白。他發現,只要是在陌千雪的事情上,他的判斷就會錯。
若是當日他沒有錯過,若是當日他當了一回小人,今日何至如此。可,他卻并沒有后悔,只要她安好,她開心,他永遠都不會后悔。
心念及此,垂下了手卻猛然間抬起了頭,眸中閃出堅定利光,向著一雙背影,“不管你何時愿意,我都會等你……”若你一輩子不愿意,我等你一輩子又何妨!這沒說出的話,是他在心中對自己說的。
話落,心傷到極致。
那雙雙對對的背影,刺痛的不只是他的眼,更是他的心。當下,腳輕點,人影已從原地消失。
陌千雪被那話震憾,頓住腳。
她本是聰明人,這話中未盡之意,如何能聽不出來。
此時,此刻,那馬車上的種種便映在了腦海之中,讓陌千雪不由得臉一紅。并不是她對寧少卿變了心,也不是對蘇七生了愛,而是作為情性中人的一種本能反應。
蘇七,蘇七……哎……陌千雪嘆了口氣。
一定是那一次,她不得體的舉動,撩撥了蘇七,才讓他這么一個灑脫的公子哥便得糾結……
陌千雪心中頓覺有些對不起蘇七,又念到蘇蘇郡主的一片深情,若是有一日蘇蘇知道自己才是她一片情落不到實處最大的障礙,不知道會不會恨自己。
想著想著,陌千雪心中很不是滋味。
寧少卿心中醋海生波,臉上陰郁,卻再也不忍去責備半分。對陌千雪,他現在只有心疼,便是她做了世上最大惡疾之事,只要她還活著,只要她安好,他都不會去計較,他只會的、去掃清前路一片障礙。
掌中加了力道,牽著陌千雪的手一緊一帶。
這一緊一帶恰到好處,喚得陌千雪回神,又讓陌千雪不得不快步的跟了上去。
只是陌千雪才跟了上去,寧少卿卻又停了下來。
陌千雪愕了一愕,這醋壇子不會現在還想發作吧。
去沒想,寧少卿只是嘆了口氣,將身上的外衣解下來披在她的身上,為她穿好,又攏了攏她的亂發,又用展開自己干凈的衣袖,為她將臉上的一片臟亂,仔仔細細擦得干干凈凈。
他的動作是那樣輕,那樣柔,又是那樣自然,陌千雪緊盯著他。
直看到眼底,那一雙清明如水的眸子,里面裝的全是無奈和心疼,沒有一分一毫的嫌棄和責怪,陌千雪這一晚上的煩亂怨氣無助忽然之間化解殆盡。
有這樣一個男人,疼著愛著寵著,便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人生最清晰的腳印,往往是印在最泥濘的路上。若不是有這些那些的苦難,怎能真正的看清一個人的心。
不知為何,一向堅強的陌千雪這會眼眶中卻盛滿了淚。
將明未明的藍色夜空之下,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靜謐一會。
四目對視,寧少卿的吻,吻上了那盛滿淚的眼眶,輕柔而深情,似品一盞甘醇綿厚的梨花白,淺啜深飲一路蔓延,又像是云層攜夾而來的密集細雨,傾灑而下。
陌千雪幾乎窒息,似身在溫軟云層之上,月光柔和寧謐,無數星辰聚積的瑰麗光芒,在她的身體里轟然綻開。
淺吻情深,卻也只能點到即止。
這府雖是被燒毀,地上的石板路,卻是燒不毀。松開陌千雪,寧少卿牽著她的手,就走到國公府的府外。
陌管家和雨旋是跟在陌千雪身后一起回來的,雨旋一直默默的跟在陌千雪身后,不遠不近,陌管家卻已經在府外清點著府中還幸存的下人了。
云遙眼尖,第一個看到陌千雪,撲了過來,跪倒在地,“大小姐,你沒事!謝天謝地……”
陌千雪早在暗道之中時,便邊走邊想過,到底是誰在這飲食之中下了藥。她們休息前,可都是吃了云遙端上的點心。
以目前的情形來看,云遙的嫌疑最大。當時,她肚子不太餓,只吃了一二塊,而嬤嬤初一她們一天下來東奔西跑,早餓得不行,可是吃了不少。
自己吃得少,又曾食過怪醫王老先生所贈的藥,所以才會早醒……
然,此時見云遙也是身穿中衣,一身是黑灰,臉上還有被樹枝還是其它物品劃傷的劃痕,眼也早已哭腫,心中便動搖了,伸手扶了云遙起身。
云遙起身,“大小姐,您受苦了!若您有什么事,奴婢可是萬死不能回報你的大恩啊!”這一聲這一句,字字淚,情真意切。
是真擔心,還是假意迎奉,陌千雪自認還是分得出來的。
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心中便頗有些感動。
其它的婢子下人護院,也發現了,自然都是紛紛跪倒,哭著給陌千雪請安。
陌管家也點算了人數,過來回話,“稟告大小姐,老奴已經清點完人數。護院丫頭婆子小廝一共還有三十七人。”
一府人眾一百余口,如今卻只剩三十七人。情何已堪!
死者已矣,陌千雪不想再去糾結,只是吩咐陌管家,先將這些人妥善安置,其余的事等明天天明再做處理。
說話間,已被寧少卿抱上了馬,飛馳而去。
國公府出了這樣的大事,他自然會派人來幫陌管家收拾,何需他的千雪再勞心。
雨旋想跟上,卻被陌管家拉住。
大小姐和寧家主在一起,是不會有事的。
陌管家已經六十歲了,和莫嬤嬤本就交好,主子和寧家主之間的一些個點滴,他還是知道一些的。
他還要讓雨旋趁著天還黑,去將初一十五給接應回來呢。
那個小店,還是不宜暴露為好。
陌千雪被寧少卿直接帶回寧家,直接安置在主院一邊的偏院之中。
這種時候,將陌千雪放在任何地方,都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來得安心。
而且,在這種特殊的時候,將她帶回寧家,外人不敢也不會傳出什么不堪之言。
時已是寅時,天已快亮。
陌千雪一夜勞累,滿身的黑灰,在丫頭的伺候下,泡了個熱水澡,換上了一件干凈的衣裳,躺在寧少卿懷中心下大安,便睡了過去。
她睡了,寧少卿卻并沒有閉眼。
而是,心疼的看了她一眼,將她安安穩穩的放在床上,為她捏好被角再聶手聶腳的出了房門,叮囑門口的丫頭悅夏好生的守著,這才出了偏院的門回了主院。悅夏是寧少卿奶娘的女兒,從小算是和他一起長大,對他忠心,卻沒有非份之想。
這個眉眼秀氣的丫頭,結合了初一十五的優點,性子活潑,粗中有細,還會些武藝,有她守著,在寧家的地盤上,寧少卿放心。
出了門的寧少卿,臉上唇角的那一抺柔情快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換上的是一抺嘲意、狠厲還有匆匆。
今天他要處理的事情自然不少,不但族中的事不少,國公府的事不少,朝中大臣的事也不少。
從今天開始,他便要挨個的打擊買通那些個保皇黨,還要計算一下,如何消減每年繳納給國庫的經費,更要和蘇家的家主好好的談談……
高堂上的孤氏,你等著焦頭爛額吧。既然,你坐在高堂上還不滿足,還總是貪心,那便讓你知道超級世家寧族,不是任你搓圓捏扁的。
國公府的動向,現在是京中的第一要聞。
只一個瞬間,陌千雪還活著,并被寧家主給接走了的事,便已經傳遍了整個京城。
皇上自然是第一時間便知道了此事,笑了一聲,打了一個哈欠,就去睡了,明天指不定朝上又是一片大亂,他還要留些精神。
這么長的時間,他早就想通了,自己是密召的陌家和盧正陽,更無人知曉,他們私底下的交易。
陌家不敢聲張,盧正陽跑了。
只要陌千雪沒死,那府不府的,她自己去建好了,反正寧家有的是錢。
只要陌千雪還沒死,這件事就還沒糟,黑鍋一下子也背不到自己的身上。
只要陌千雪沒死,寧少卿也不會跳起來和皇族公開的撕破臉。
皇上雖去睡了,心腹太監向那大人傳話的時候,仍是讓那大人全城戒嚴,密捕盧正陽。這就是心腹該做的事。
對于陌千雪還活著的事,有人歡喜便有人愁。
陌府之中,陌家主和幾個長老才從那個地方回府,幾人坐在書房之內正在密商,若是皇上再召見,該如何圓了這個場過去。
外面就有人傳,說十一少爺回府了。
幾人自然是召見,陌子棠對府中大火和黑衣人之事,還有那個暗道小店,卻是三緘其口。
只說子樺和子業被燒死了,自己進屋之時陌千雪已經被煙熏醒,他正好借口救火,和她們一行,還有管家躲在一處,這才逃過一劫。陌家主對這個書生氣很濃的兒子的話還是信的,雖然這火來得蹊蹺,可他不認為,這個兒子能知道其中的關竅。
揮手讓陌子棠下去,便有些恨老天,“國公府燒成了一片廢墟,那丫頭居然沒死?”
他們剛剛還在打算,再從族中為陌天放選個養子,找找關系,疏通疏通,上個折子,請皇上將爵位給賜下來呢。
兒子女兒多了,一個孫子的死,大長老和二長老雖然心傷,卻也還不至于方寸大亂。
“家主也不用太過憤怒了。”大長老第一次對那個位置有了動搖之心,“嘆,以老夫看來,這丫頭的確是個命硬的,我們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陌家主眉頭一皺,“不要?”
話落,一掌下去將桌案拍得一響。
“那你倒是說說,不要這爵位我陌家還能靠什么再次興旺起來?這些年,我陌家人出去被人高看一眼,還不是因為鎮國公是姓陌。若是這個爵位被當了陪嫁,改了姓,我陌家還能沾什么光?”
大長老是陌家主的叔伯輩的人,被喝斥了卻沒有絲毫惱意,慢條斯理的勸道,“我們可以將那丫頭接到府中來住,對她好一些,說不定住得久了,便生了感情……
然后再勸上一勸,徐徐圖之。就算她不愿將位置讓出來,只要她愿意讓將來繼承爵位的那個孩子姓陌,便和我們陌族脫不了關系……”
陌家主似有了些動搖,對這提儀卻又是疑問中不屑,“接她過來?她怎么住到陌府里來?”
大長老正待再說,二長老眼睛卻是一亮。
“大長老說得對,明兒一早家主便讓人接了她到陌府來住好了。國公府沒了,她不住陌府能住到哪去,難道在寧家住下?還沒過門就住過去了,便只能是妾。
住到風家的別院更不可能了,那里住著風家未來的當家人風御塵。聽說當年那個狐媚子便是打算將她許給風御塵的,她若住過去,孤男寡女住一個院中,好說不好聽。
她便是再不喜我們陌家,她還是姓陌的,心中也自有一桿秤。而且,我們既然請她來府上住,自然不會讓她在府中出事,更何況,這次大火,子棠也算是和她一起經了患難,她也不會擔心我們再對她有壞心。”
“可是,今晚的事……”
“府中大火,亂成一團,想必今晚之事,她也并不知曉,只要去請的人恭敬一些,她還是會住過來的。”
陌家主像是轉過彎來,“如此也好,她若是住進來,很多事,便由不得她。明日便讓子棠過去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