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慧娘一路哭著出了大房，往家裡走。

只是到了家門口，聽到院子大嫂、二嫂兩個又在吵架，也不敢哭著鼻子進去，會被她們嘲笑。

說起來也是怪，以前徐嬌娘在家，兩個嫂子沒事就欺負徐嬌娘，很少吵架的，如今徐嬌娘不再，她們總是吵。

徐慧娘知道，她們想分家，只是不敢說，沒事就吵架，讓爹孃開口。

徐慧娘坐到後門去，發現她爹也坐在木凳上，看著遠方不知道在想什麼？

“爹！”徐慧娘輕喚一聲。

徐老頭聞言回頭看著徐慧娘，見她眼眶發紅，“慧娘，你咋了？”

“爹，我，我……”徐慧娘委屈極了，坐在徐老頭身邊哽咽著說道，“爹，我去見我姐了，她變了，不止不理會我，還罵我不要臉，說因爲我，爹孃才把她賣給屠萬的！”

徐老頭聞言，沉默不語。

不管是因爲什麼，唯有一點，徐嬌娘確實是被賣出去的。

還是三十兩的高價。

當然，若是當初拿出幾年銀子給徐嬌娘置辦份嫁妝，亦或者在她回門的時候，給置辦一桌酒席，不把她給大房，如今一切都是他的。

他也可以像大哥那樣子，挺直了腰桿招呼著家裡人，指揮他們做這個，做那個。

可是如今什麼都做不了，這一切和他都沒有任何關係。

擡眸再去看，那個方向就是山裡，屠萬的家就在那上面，也能看見有人從上面擡了東西下山。

如今的他們有錢了啊，那可是一隻老虎，一隻老虎能賣多少錢，幾百兩銀子。

他一輩子都不敢想的事情。

“爹……”徐慧娘輕喚。

徐老頭沒應聲。

靠著牆壁閉上眼睛。

院子裡罵聲變成了徐母，徐母罵兩個兒媳婦不學好，不幹活就知道吵架，再吵吵就讓她們滾回孃家去。

罵聲漸漸消停，徐老頭才慢慢站起身。

“爹，你去哪裡？”徐慧娘問。

“去大房那邊看看！”

徐老頭想，他還是要厚著臉皮去的，說不定多去幾次，和嬌娘多說幾次話，這關係就能修復回來。

不得不說，徐老頭想的很美好。

來來回回搬了三次，除了鍋和那些柴，能搬的都搬下山，獐子放到棚子裡，不少人都圍著看。

這玩意一隻養大了值幾十兩，這可是銀子。

屠萬洗洗後進了屋子。

“姑父！”幾個孩子連忙甜滋滋的喚。

“快出去玩，我和你們姑姑有話說，乖乖聽話，明日姑父去鎮上給你們買糖吃！”

一定有糖吃，幾個孩子有些意動，又想著徐嬌娘做的書包，捨不得走。

“一人一個湯婆子！”屠萬又道。

孩子們一聽，一個接一個下炕。

就先最小的妞妞也扭著屁股要下去。

兩歲的孩子，知道湯婆子抱著暖和，還好看。

就是捨不得撒手，也好在大的幾個心疼她這個幺妹，都讓著給她。

徐嬌娘抱了她一下。

“姑父，拉鉤！”大寶古靈精怪的出聲。

屠萬點頭，一個一個拉鉤過去。

幾個孩子才喜滋滋的出了屋子，也順便把徐嬌娘的湯婆子、銅爐子都抱了出去。

待孩子們都出去了，屠萬才握著徐嬌娘的手，“冷不冷？”

“不冷的，我穿的多，又坐在炕上，哪裡會冷，東西你們都沒怎麼弄亂，稍微整理一下就好了，我想去廚房幫忙，大伯孃也不讓我去，一隻窩在屋裡，你呢？冷不冷？”

“不冷！”屠萬道，抱著徐嬌娘親了一口，才認真說道，“嬌娘，我打算給咱們搬東西的人些錢，也不多，一人一百文，你覺得可成？”

“成，給了錢就不欠人情，下次喊他們幹活，大家才願意幫襯，只是他們會要嗎？”徐嬌娘問。

“要不要是他們的事情，給不給是咱們的事情，再說一個人百文，十五個也才一兩五錢銀子！”

“這事情你可以問問大哥，大哥說給咱們就給，大哥說不給，咱們就不給，你看如何？”

“行，我去問大哥！”

這種事情，屠萬也是第一次碰到，還真不知道要怎麼做。

他以後和嬌娘要住在這山下，入鄉隨俗，大哥說怎麼做就怎麼做。

“明日咱們取鎮上訂購些東西吧！”

“嗯，鍋碗瓢盆得買，碗我想買好看些的，還得買幾個花瓶……”徐嬌娘說了不少。

屠萬一個勁的點頭，反正徐嬌娘說買，那就買，他負責賺銀子，媳婦負責花，挺好的。

“好！”

幾個孩子出去了，徐嬌娘再窩在屋子裡不像話，把銀子放好，裡裡外外上了三個鎖，才和屠萬一起出了門。

把門關上，纔去了前院幫忙。

大伯孃瞧著徐嬌娘出來，“嬌娘！”

“伯孃，我過來幫忙！”

“那需要你，你看咱們這麼多人呢！”大伯孃說著，喊了褚氏過來，“你去把嬌娘屋子的門給鎖上！”

褚氏連忙點頭。

徐嬌娘有些詫異，“大伯孃！”

“你聽話，讓你嫂子去！”

徐嬌娘拉住褚氏，“大嫂，不用去的，我都鎖在櫃子裡，加了好幾個鎖，兩隻狗也在裡面，有人進去會叫喚的！”

大伯孃想著徐嬌娘養的兩隻狗，“倒也是，那兩隻狗靈性的很，一會給兩根大骨頭！”

都是本家的人，手腳都還算乾淨，這麼多人瞧著，也沒幾個敢明目張膽摸進去偷銀錢。

那廂，屠萬和大哥徐函說給錢的事情。

徐函笑的不行，“這都是自家兄弟，不用給錢，下次他們喊你，你也別推辭，去幹活就成，或者請他們吃頓酒，下次去山裡打獵帶上他們！”

“是啊，姐夫，下次去山裡打獵，帶上我們吧！”一個十三四的男孩子笑道。

他可想去打獵賺錢，然後可以去武館學武功，然後去走鏢，那樣子就能賺大錢。

“屠萬，下次去山裡打獵，帶上咱們吧！”

“……”

屠萬看著他們，想了想才說道，“行，要不改天咱們就去，說不定運氣好，還能碰上一隻大老虎！”

“真的，啥時候去？”

“屠萬，你可得帶上我！”

“我，我也去！”

十幾個堂兄弟圍著屠萬，把徐函都給擠了出來。

徐老頭過來的時候，就看見這個場景。

屠萬被人衆星拱月的圍在中間，他們似乎在說什麼，好不熱鬧。

“二叔來了！”徐函喊了一聲。

徐老頭抿了抿脣，“嗯，你爹呢！”

“在後院呢，嬌娘家有隻母獐子生了三隻小獐子，我爹說沒見過活的，在後院看著！”

徐老頭乾巴巴的點著頭，“我去看看！”

氣氛很怪異。

所有人都看著屠萬，屠萬就當沒看見徐老頭。

徐老頭吞了吞口水，朝後院走去。

只是腳步有些踉蹌。

屠萬瞧著，面上不顯，心裡冷哼。

惺惺作態。

沒一絲一毫的真情和悔過之心，會過來，無非的見財起意，又沒辦法，才腆著老臉過來。

他頂頂瞧不起這樣子的人。

氣氛有些怪異，屠萬不說話，大家也不好言語。

徐函忙招呼大家去堂屋吃瓜子、花生。

這些都是屠萬拿出來的。

徐函倒是沒想到，屠萬買了不少吃的給徐嬌娘在家吃，就是橘子都有爛掉，這會子倒是便宜了孩子們，一個個吃的可歡了。

徐老頭到後院，自家幾個堂兄弟真討論著那獐子。

“我說就先養著，在弄只公的來，可以生好多，到時候都養起來，嘖嘖嘖……”

“我也覺得這個想法好！”

其實都想到時候崽子多了，先賒欠一隻回去養，養大了賣了銀子，那樣子就有銀子付了。

五兩銀子，對他們來說，真的太多了。

買只豬仔也才二三百文，大些的是五百文，這一隻獐子，可以十隻豬仔，還真是捨不得呢。

“大哥！”

大伯回頭，看著徐老頭，“二弟來了！”

“嗯！”

大家先和徐老頭打了招呼，嘴上笑嘻嘻，心裡瞧不起。

大伯拉著徐老頭到一邊，“見著屠萬了？”

“嗯！”徐老頭低低應了一聲。

“喊你了沒？”

徐老頭搖搖頭。

“……”

大伯嘆息一聲，“這事怪不得屠萬，首先嬌娘就不是正兒八經嫁給他的，三日回門你們又幹出那樣子的事情，他不喊你是應該的，見到嬌娘了沒？”

“沒見著！”

“見著嬌娘好生和她說說，她是大姑娘，如今又嫁了人，是屠萬的媳婦，你別像以前不樂意就罵她，有道是打狗還看主人呢，屠萬那般看重嬌娘，你若是再罵嬌娘，屠萬肯定跟你翻臉！”

徐老頭點頭，“我知曉，不亂來！”

“這就好，一會留下來吃飯吧！”大伯道。

徐老頭點點頭，就這麼留了下來。

要說這菜是真好，肉多，菜也多，還有白米飯。

野豬肉煮起來香的很，徐老頭挺久沒吃到這麼香的飯菜了，一邊吃一邊喝酒，只是他酒量淺，吃了沒幾杯，就有點上頭。

俗稱喝醉了。

醉了之後，話還多，站起身給這個敬酒，給那個敬酒。

走到屠萬跟前，他舉起酒杯，“屠萬！”

“……”

屠萬坐著沒動。

大家都看著屠萬和徐老頭。

大伯連忙過來拉他。

徐老頭甩開大伯，“大哥，別拉我，我沒醉！”

徐老頭又看著屠萬，“屠萬，老丈人我敬你一杯！”

“……”

屠萬不欲和一個喝醉的人多言。

也沒去碰酒杯，而是輕輕的放下了筷子，看了坐在一遍的徐嬌娘。

他想著第一次見徐嬌娘時的樣子，她哭的很傷心，當時他覺得這個姑娘長得真好看，也心疼了，想娶回家去，對她好，讓她一輩子都不要哭。

後來上門提親，他其實是正兒八經的來提親，徐家說要三十兩銀子，不用辦酒席，他一個人，不辦就不辦吧。

想著徐嬌娘可能沒什麼嫁妝，他不在意，反正他能賺，自己的媳婦，自己養。

但三日回門，徐家大門緊閉，一個人都沒有，他心裡是怒的。

徐嬌娘第一次來月事，疼的死去活來，大夫說是早年傷了根本，得好生養著，不然以後怕是生不了孩子，他沒敢告訴徐嬌娘，怕她知道後心思重，越發養不好身子。

他嬌嬌的養了兩個月，總算有點效果。

這個老頭來說，是他老丈人。

哪門子的老丈人？

“我不認你是我老丈人，真要認，也只認大伯、大伯孃，嬌娘也只認大房是孃家！”屠萬的聲音不鹹不淡，

“你說啥？！”徐老頭怒喝。

簡直不敢相信，在這麼多人面前，屠萬連這點面子都不給他。

“我說，我不會認你，不會認你們二房是嬌娘的孃家，你也不必借酒裝瘋，在這裡倚老賣老，我屠萬不吃這一套！”屠萬依舊輕輕出聲。

淡漠又冷酷的看著徐老頭，“念你年紀大，我不和你計較，你要來吃飯，就來吃飯，這是大伯家，是你大哥家，和我沒關係，但以後我和嬌娘的家，不歡迎你，也不歡迎你們二房的任何人，你們若是膽敢去我家鬧事，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後悔！”

“你……”徐老頭還想說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