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換個人的話,問出這樣的問題,蘇然是絕對不會理睬的。不過,這個人是小草的話,蘇然倒是善意地提醒了一句:“余姑娘請放心,應(yīng)該不是壞事。”
放心?她能放下心嗎?自從皇上猜測出她有金手指后,她總覺得自己脖子上懸著一把刀,隨時都有落下來的危險。誰知道皇上哪天會不會抽筋,對她生了殺心。唉……看來低調(diào)得還不夠!
話說,你哪里低調(diào)了?沒錢的時候搗騰出鹵菜,還賣了好多燒雞烤鴨的方子給人家,又折騰出反季蔬菜和西瓜,開鹵菜店……這一樁樁、一件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的身份好不?
“小皇子,您慢點兒,小心摔著。”不知哪個宮娥的聲音,從不遠處的花叢后面?zhèn)鱽怼=又且魂嚰毸榈哪_步聲,朝著兩人的方向而來。
蘇然站定了身子,沖著出現(xiàn)在兩人面前的小小身影,行了個禮,口中道:“給小皇子請安!”
余小草也跟著屈膝行禮。那個小小的身影,或許跑得太快了,有些收勢不及地直朝著小草撞過來,眼看著就要撲倒在她的腿邊。小草忙站直了身子,彎下腰雙手扶住了小皇子的雙臂,口中輕聲道:“小心,別摔了!”
似乎察覺到什么,剛剛站穩(wěn)了身子的小皇子,抬頭定定地看著余小草的眼睛,皺著小小的眉頭想了好久,才恍然地叫道:“我記得你!上次生病時,甜甜的藥糖塊,就是你做出來的。你還會做好吃的海鮮粥……”
“小皇子真聰明,這么長時間了,還能想起以前的事。這記性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哦!”余小草不吝夸獎的詞匯。家中的小弟和干娘家的小麟麟,都是小屁孩,她跟孩子相處自有一套。
果然,小皇子露出略顯靦腆又有些得意的神情,突然又撅起小嘴道:“可是,你后來為什么不在了?御廚們做的海鮮粥,比你的手藝差遠了。你這次進宮,還出去嗎?不如,我去求父皇,把你留在御膳房中,你說好不好?”
余小草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官服,蹲下身子,平視著小皇子,臉上帶著柔和的微笑,道:“小皇子想吃海鮮粥,等見過皇上后,我?guī)湍阕鲆诲伋鰜肀闶恰2贿^,我身上還領(lǐng)著差事呢,不能到御膳房任職。”
“為什么?你一個女兒家,父王能給你什么重要的差事?在御膳房專門伺候我膳食,不是更有臉面些?”生在皇家,小皇子耳濡目染,自然有幾分皇家的榮耀感。
不要以為孩子小,就不懂得道理。只要你耐下心來,把自己的意思講給他聽,他還是可以理解的。余小草沒有也不敢有絲毫的不耐,輕聲道:“小皇子,你知道嗎?微臣的廚藝雖好,卻不是最拿手的。”
“哦?那你最拿手的是什么?是醫(yī)術(shù)嗎?不對呀,你身上的官服,不是太醫(yī)署的服裝啊?”小皇子臉上現(xiàn)出幾分迷惑,又帶著幾分期待。能做出那么好吃膳食的人,還說自己有更拿手的,那一定更厲害嘍!
余小草笑著繼續(xù)道:“微臣最拿手的,不是廚藝也不是醫(yī)術(shù),而是種田!”
“種田?就是把種子撒到土里,然后長成小苗,最后結(jié)出糧食來嗎?”小皇子眨巴著大眼睛,表情天真又可愛。
“小皇子,您太聰明了。居然知道種田?”
余小草的話,讓小皇子覺得自己很厲害,不過他還是很實誠地道:“父皇在御花園的西北角,開出一小塊田地,曾經(jīng)帶著我一起耕種。我還幫著把種子放入土坑里呢!收獲的時候,父皇給了我一把小鐮刀,用我割下來的麥子磨了面,做成饅頭包子,吃著比外面買的面要好吃多了!”
“小皇子還幫著種田呢,真能干!”余小草贊了一句,繼續(xù)道,“你知道為什么皇上會在御花園種麥子嗎?”
“知道!父皇說,天下有很多百姓,吃不飽肚子。每年都有跟我差不多年紀的孩子,要么因為沒有食物而餓死,要么被父母賣掉換成糧食……”小皇子果然很聰慧,當然也離不開皇上的教導(dǎo)。
余小草點點頭,道:“是啊!為了天下所有的孩子都能吃飽肚子,為了天下所有的父母不跟兒女分離,皇上想盡了辦法。微臣在種田方面略有所長,皇上排除眾意,認命我這個小丫頭做了農(nóng)事官,管理皇莊的一切事宜。就是為了能夠早日培育出高產(chǎn)的種子,分發(fā)到天下百姓的手中。您想想,本來一畝地能夠產(chǎn)量三百斤,老百姓交了租子后,剩下的只能維持一家人不餓死。如果一畝地產(chǎn)量提高到六百斤甚至一千斤,那么會是怎樣的情景呢?”
“老百姓不但能吃飽肚子,還能有余糧!”小皇子不過六七歲,卻跟著皇上接觸到一些朝中的事務(wù),尤其是關(guān)于農(nóng)事方面的,皇上沒少在皇后面前感嘆,他便記在了心中,“那你現(xiàn)在,能種出一畝地一千斤的糧食了嗎?”
余小草輕輕搖頭,在小皇子失望的目光中,堅定地道:“微臣正在朝著那個方向努力著!小皇子,您一定聽說過唐古余家莊子的事吧?”
“嗯!父皇跟我說過,余家種出了畝產(chǎn)六百斤的小麥,如果能在全國推廣的話,不出三年,大明的百姓將豐衣足食,天下安定不遠矣!余家,真是大明的功臣!”小皇子老氣橫秋的樣子,還挺萌挺逗的,小草差點就伸手在他臉上捏一把了。
“多謝小皇子夸獎!微臣今后一定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爭取早日種出畝產(chǎn)千斤的小麥和稻子!”余小草鄭重地道謝。
小皇子詫異地看著她,道:“原來,你就是余家人啊!你領(lǐng)了皇莊的差事,能保證在京城也種出高產(chǎn)的小麥嗎?”
“微臣保證,產(chǎn)量只多不少!”這點信心,余小草還是有的。
蘇然靜靜地等在一邊,見這邊的談話告一段落,才道:“小皇子,皇上還在錦瀾亭召余大人問話呢……”
小皇子朝余小草擺擺手,道:“正事重要,你先去父皇那兒聽差吧?改日有空閑,我讓母后宣你進宮,再好好聊聊!”
只是聊聊嗎?小皇子你口不對心,真的好嗎?想吃我做的東西,有什么不好意思開口的?余小草也不說破,告別了小皇子,跟在蘇然大總管的身后,很快來到了錦瀾亭。
“小丫頭,你好大的架子,讓朕好一番等!”朱君凡似笑非笑地看著余小草,泥爐上的水咕嘟咕嘟地冒著蒸汽。他修長的手,輕輕拎起盤龍雄踞紫砂壺,往杯子中注入……
蘇然大總管順手接過皇上手中的紫砂壺,沏茶的姿態(tài)賞心悅目,聲音也如清泉般:“剛進御花園,遇到了小皇子,耽擱了片刻。”
“病愈之后,炆兒的身體好了許多。這可多虧了余大人啊!”朱君凡捧起紫砂盤龍杯,輕輕吹去上面的茶葉,飲了一小口,淡淡地搖搖頭。就連極品大紅袍,也泡不出小丫頭手中野茶的味道。難道,這也是她手腕上補天石的功勞?這么想著,他的視線忍不住瞟向了余小草手腕上的那顆五彩石。
敏銳地察覺到他的視線,小草欲蓋彌彰地把手背在身后,帶著?一臉的假笑,諂媚無比地道:“小皇子貴人多福,即使沒有微臣,病也會痊愈的。只不過,少受了些喝苦藥的罪而已。微臣不敢居功。”
“單免去炆兒喝藥之苦,就是極大的功勞了。病剛好那會兒,炆兒不止一次念叨你,硬跟他母后爭辯說,宮中所有的太醫(yī)加一起都比不上你的醫(yī)術(shù)。”朱君凡放下手中的茶杯,眼中意味不明。
小草干笑兩聲,道:“小皇子謬贊,微臣擔(dān)當不起啊!這不是把太醫(yī)署所有的太醫(yī)都給得罪光了嗎?以后微臣要是有個頭疼腦熱的,可咋整啊!”
蘇然看了她一眼,心道:余姑娘,你也太實誠了。就是心中這樣想的,也不能明說呀!你這是抱怨小皇子給你招事兒了?還有,就憑你六品的小官,還真沒資格請?zhí)t(yī)去府上給您治病。除非……皇上開恩。
朱君凡把蘇然屏退,向她招了招手,指著紫砂壺道:“就你那手制藥的功力,小病小災(zāi)的何須請?zhí)t(yī)?太自謙了吧?”
不容小草開口謙遜幾句,又繼續(xù)道:“自從在東山村喝了次你沏的茶水,宮中這些茶葉似乎都失了味道。來,幫我沏杯茶,讓我嘗嘗你的手藝。”
余小草認命地拿起紫砂壺,打開蓋子用手在上面試了試溫度,道:“這沏茶,不能用太滾燙的水,八十度左右剛剛好。第一遍是洗茶,第三泡第四泡味道才是最佳的。”
對于茶道,她也是一知半解而已,笨拙地洗了茶,又給皇上倒了一杯,示意他嘗嘗味道怎么樣。
朱君凡淺嘗一口,皺起眉頭,道:“你這是糊弄我呢?朕要喝的是東山村那樣的茶水!”還真以為他讓她表演茶道呢?宮中隨意抓個小太監(jiān)過來,泡茶的功夫都比你專業(yè)。真是不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