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睡了多少時間,忽然聽到門外艾財的聲音:“宋公子,雪兒小姐來了!”
這時又聽到凌雪催促的聲音:“宋大哥,你怎么不去練功了!我們都在射箭場等了你一個多時辰了。”
宋奇慢慢開了門,語氣平靜地說道:“我現在射箭水平已經夠準了,無須再練了。”
凌雪見宋奇臉色不怎么好看,便關切的問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不舒服。”宋奇搖了搖頭,向凌雪強顏笑道:“我想我們可以離開這里了,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凌雪聽了,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拿眼睛死死的盯著宋奇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真的!”宋奇說話的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千真萬確!”
凌雪聽了宋奇嘴里吐出的這句話,大喜過望。說實話,前段時間凌雪過得很憋屈。特別是在楚兮公主的嘴里眼里,好像宋奇是明玉一個人的宋大哥,跟她凌雪沒有半毛關系。凌雪好像啞巴在黃連樹下彈琵琶,苦中作樂,有苦難言。
此時宋奇的提議正中她下懷,喜得她眉開眼笑,手舞足蹈道:“宋大哥,我沒有看錯你!”說著趁宋奇一個不注意,靠近他臉龐隔空飛速吻了一下,雖未肌膚相接,這一下也羞的宋奇面紅耳赤,心跳脈張。
正當凌雪抬頭湊向宋奇的臉又猛然縮回的一剎那間,明玉忽然從外面撞了進來,親眼瞧見了這一尷尬場景。明玉臉上頓時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慍色,她略微定了定神,臉帶笑意,打趣問道:“你們干什么呢,這么交頭接耳鬼鬼祟祟的!”
凌雪見明玉進來了,臉色緋紅,神慌意亂,手都不知往哪里擱,只得胡亂捏著衣襟,低頭囁嚅道:“明玉姐,我和宋大哥商量好了,明天就去安海關了!”
明玉聽了這話來得太突然,不知所措,慌忙拿眼去瞅宋奇,見宋奇點頭默認,登時眼睛濕潤了,語氣中半是責問半是挽留道:“宋大哥,你不是說好過一年再去的嗎?”
宋奇抓了抓頭,訕訕笑道:“說是這樣說,但我現在到射擊水平已經夠可以了,應該出去給師父報仇。”
“你這么匆忙提早離開,是不是西門云跟你說了什么?”明玉淚眼蒙蒙望著宋奇,她很想知道宋奇提前離開的原因。
宋奇頭一轉,別開了明玉的視線,心里暗自嘆道:“這女子真的很通靈,一說就中!”不過此時他不能承認,反正要離開了,何必結仇于西門云,便抬頭矢口否認道:“不是的。師父對我有救命之恩,他的大仇未報,我也是寢食難安!現在我的射擊水平已經夠可以的了,是到了給師父報仇雪恨的時候了!”
明玉雙眸含淚,怔怔楚楚地望著宋奇問道:“這么說,你真的要走了?”
宋奇嘆了口氣,無言地點了點頭。
明玉知不能挽回,頓時心里空落落的,便幽然嘆了口氣,瞟了一眼凌雪,問道:“我爹那里說過嗎?”
“等下我就去跟明伯伯說。”凌雪快意在心,成竹在胸,微笑著答道:“我們這次是去安海關金叔叔那里,明伯伯一定會同意的。”
明玉見凌雪如此說,只得嘆了口氣,無可奈何的說道:“既然你執意要去,那就讓我送你們到安海關吧!”
“明玉姐,那倒不必了。”凌雪一口拒絕,并笑著打趣道:“你送我們到安海關,我們再送你回夢島,送來送去,何時是個了?豈不成了十八相送?”
“那就把你們送上岸吧,這一點要求你總要答應我吧。”明玉瞧瞧凌雪,又看看宋奇,以央求的口吻說道。
“既然這樣,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凌雪見宋奇點了點頭,便一口答應了。
雖然凌雪說過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幾次叫嚷著要走。但是真要向明朱公提出告別,她也很犯難。畢竟明朱公是長輩,對她愛護有加,且對她父女兩代都有救命之恩。到了真要離開的時候,還是有幾許不舍,幾許傷感,襲上心頭。
凌雪猶猶豫豫忐忑不安地來到明朱公書房。明朱公正在伏案批閱文件。
“雪兒,你來了。”明朱公從文件后面抬起頭,見凌雪怯怯地進了書房,連忙放下手中的文件,招手讓座,并吩咐明朱安上茶。
接連經歷了壽誕被攪,樊一瑙背叛和萬九號沉沒等事件之后,明朱公一下子憔悴了許多,不過精神仍然矍鑠,態度仍然和藹。
“不用了!”凌雪回頭止住了明朱安,抿了抿嘴角,向明朱公輕輕說道:“明伯伯,感謝你這幾個月對我無微不至的關懷。”
“咳,傻孩子,咱們是一家人,說這種話不是太見外了嗎!”明朱公和藹地笑道,“你是不是還有別的什么話要說?”
凌雪抿著嘴,低頭想了半日,緩緩抬起頭,開口道:“我想去安海關找金叔叔。”
明朱公迷起眼睛,手撫了撫頜下胡須,道:“去安海關?”
“是的。”凌雪眼睫輕抬,雙眸中漾出一片淚光,“我爹就是去了金叔叔那里才喪命的。我要去那里尋找殺父仇人,為我爹報仇。”
明朱公聽凌雪說是去安海關金將軍那里,也不便說什么不好,沉吟了半晌,便輕輕頷首道:“金將軍與你爹情同手足,去那里我也放心。”頓了頓,復囑咐道:“報仇不在一時,不可強為,一切皆有天意。”
凌雪眼中含淚,哽咽道:“明伯伯對我的恩情我一定銘記在心,永世不忘!”
明朱公亦有些傷感,到底上了年紀的人,經歷的世事多,能夠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他向凌雪擺手止住道:“你到安海關后,請代我向金將軍問好!”
翌日,明朱公親自把他們送到船上。那船泊在岸邊,風帆已經張起,幾個水手持槳待發。船上還載有兩匹高頭大馬,一匹雪白,一匹黃毛,正是宋奇和凌雪在島上常騎的那兩匹馬,那兩匹馬見了宋奇凌雪,都向各自的主人點著頭,打著響鼻。
“這是?”宋奇指了指馬,疑惑的望著明玉。
“這是我爹送給你們的坐騎。”明玉強笑道。
“使不得!”我們在島上住了這么多時日,實在叨擾你們太多,臨走,還要牽走兩匹馬,實在使不得。”宋奇向明朱公推辭著,意欲將馬拉了下船。
“宋公子不必推辭。從對岸去安海關還有許多路程,沒有馬怎么行?”明朱公拉著宋奇的臂膀,把宋奇推上了船。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宋奇向明朱公鞠了躬。
“宋公子,就托你好好照顧雪兒了!”明朱公轉身握著宋奇的手,殷殷囑托道。
宋奇想起明朱公對他的救命大恩,沒有明朱公的鼎力相救,他不是葬身大海,就是被劫匪撕票。他心里一酸,眼眶一紅,幾乎要流下眼淚來,話不擇言,仍然繼續著以前的稱呼:“一定!請明老先生放心”
水手將長篙向岸邊奮力一撐,船身晃了幾晃,慢慢離開了島岸。
“明伯伯,你回去吧,咱們后會有期!”凌雪擦了擦眼淚向岸上的明朱公揮手告別。明朱公亦向他們揮手致意。
宋奇望著慢慢向后遠去的夢島,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他在這島上生活了將近四個月,這里的每一座山頭,每一個樹林,每一顆花草,都給他留下了不可磨滅的記憶。現在就要離開了,遠行了,或許以后不會再回來了,豈不令人感傷嘆息?在他心里涌出一股強烈的難言的不舍之情。這不舍之情到底是為誰,他一時半刻也說不清楚,是對明玉嗎?還是對明朱公?或是對艾財艾福?
明玉也上了船,蹙眉低眼,一言不發,一臉的離愁別緒。
那船在海面上搖來晃去緩緩前行,似乎載不動這許多愁。他們三人坐在船艙里,心情沉重,臉色憂郁,默然不語,唯聞船艙外劈波斬浪破浪前行的嘩嘩聲響。
船在海上劃行了將近兩個時辰,在離安海關最近的海岸邊靠了岸。三人拖著沉重的步伐上了岸。
宋奇情不自禁地伸手半拍半撫著低頭不語的明玉肩膀,顫聲說道:“明玉,這幾個月在島上度過了我一生中最難忘的日子!感謝你這幾個月來對我的關心,陪伴和照顧!”
“謝什么謝?這都是我樂意做的!”明玉抬眼凝視著宋奇,眼中漾著濕濕的淚光。
“唉!”宋奇長長地嘆了口氣,喟然感慨道:“雖然我們不想離開這里,但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我們離開之后,希望你多加保重,以后有緣我們一定還能見面!”
明玉雙眸定定地望著宋奇,像一個木人一樣機械地應答道:“但愿如此!”
凌雪心里也有些不忍,眼含熱淚,攜著明玉的手,聲音哽咽道:“明玉姐保重,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
明玉含淚默然點頭,等宋奇凌雪跨上馬背后,才一步一回頭,依依不舍地回了船,船搖出去好遠,猶立于船頭向宋奇揮手致意。。。
跨馬立于岸邊,望著漸搖漸遠漸漸消失于遠處海面的孤帆遠影,宋奇的眼淚奪眶而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