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兇宅
“呵呵呵呵……”
“一月二月撒下糧，三月四月來插秧；五月六月農不忙，王家趕緊嫁姑娘！姑娘嫁給誰？嫁給道士郞！變成道婆娘，從此心慌慌！”
隨著笑聲傳來的，還有一個女人的歌聲。歌聲唱得很順口，也很是幽怨，特別最後那一句，聽起來真的心慌得緊！
我見爺爺和劉青玄同時不見了身影，本來就已經被嚇得不輕了，再聽見那明顯是針對我的歌聲，差點就沒當場尿了褲子。
“啊——”
一大聲尖叫後，我沒命地便轉身朝家的方向飛奔而回。可沒跑幾步，我就立即站住了！因爲在淡淡的月光下，我發現前面好像有人擋著我的路。
擡起眼仔細看去，前面還真就有一個人站在那，微笑著向我招手！
那是個我不認識的中年女人，但看她的神色間還算正常，眼裡目光也很和善，所以我雖然害怕，倒也沒再被驚出聲來，只是站在那裡按爺爺教的方法辨別她是人還是鬼。
可能是見我猶豫，那個女人把手放下後出聲道：“道婆娘，過來呀！我帶你去收拾李家的那些惡鬼！”
“爺爺——青玄——”
我終於還是又高聲尖叫了，並不顧此時的路纔是回家的方向，重新迴轉身往李三大爺家那頭狂奔。
那個陌生女人一出聲召喚，我便聽出剛纔那嚇人的歌聲是她唱的，能針對我唱出那樣的歌，鐵定不可能對我懷有什麼好意！還有一個原因：那女人身影雖說不虛，但我在月光下並未看見她的影子。
“道婆娘，你跑不掉的！前面是惡鬼兇宅、死路一條，還是乖乖地來我身邊，只有我才能把李家惡鬼收盡！”
我的驚呼沒有得到爺爺和劉青玄的迴應，反而是那女人的聲音在身後越傳越近。
儘管我認爲她說得對，至少現在我跑向的房屋才死過人，那李三大爺夫婦還是被自己兒子給用殺豬刀給砍死的，可我卻不敢停留。相對於我已經看習慣了的鬼魂，我對這深夜突然冒出來的陌生人更懼怕一些！
一頭撞開李三大爺家院門時，我感覺那女人的聲音已經到了我的後背，好像還有一隻冰冷的手在輕拂我的後頸……
李三大爺家裡黑燈瞎火，想著他們家現在已經算是被李剛叔給滅門了，我沒敢直接衝進屋去，而是衝上臺階後就閃身在木柱子後面，這纔回頭查看院門外的情況。
那個女人真的追著我到了院門，站在門外還是一臉微笑地看著我，低聲輕嘆道：“道媳婦，這裡是兇手的家，怨氣戾氣都是最強烈的。你這樣撞進門去，那可比單身闖陰曹地府還兇險呢！”
我來不及迴應便忍不住現場就吐了！在把眼光從那女人身上收回來的時候，我忽然看見院子裡面，有兩具被刀砍得四分五裂的屍體。
如果不是親身經歷，我肯定以爲屍體再怎麼說都沒有鬼魂恐怖，畢竟屍體不會動，好像也不會嚇唬人！
而現在我知道自己錯了，那兩具屍體雖說沒有動彈，可模樣看起來實在太噁心了：李三大爺的左手被齊肩砍了掉離身體，右腳也被從膝蓋處齊齊地砍斷，頭頸更是被砍得只剩下一點點皮連著；李三奶奶更慘，四肢全部都被砍斷了不說，肚子也被挑破了，腸子等內臟攤了一地，還有一段腸子被拉起來挽在了脖子上。
不僅噁心，事實上不會動彈的屍體也會嚇人！就像此時，李三大爺兩夫婦頭都正正地側向我，沒有瞑目的四隻眼睛，正好都盯著我藏身的方向……
見院門外的女人似乎真把這院子當地獄一般，不敢跨進院門半步，我便試著從左邊的柱子移身到右邊那棵柱子後面。
這樣做主要是想避開李家兩老夫婦的死人眼，誰知去到右邊後，那兩具屍體的眼光還是在盯著我，好像在我身體移動的時候，他們的眼珠也在跟著我的身影轉動。
光是兩具屍體的眼光也就罷了，看院門外的陌生女人時，我見她正擡眼看我身後，神情也比之前多了幾絲凝重。
我是有預感的，其實衝進這院門後我便感覺後背不自禁地發涼，身上起滿了雞皮疙瘩。但察覺女人眼光不對勁時，我還是本能地順著她的眼光往身後看。
兩個很清晰的身影站在我身後不遠，眼光木然地盯著我……
是李三大爺家夫婦，他們的屍體此時正躺在院子裡，那說明現在我看到的，必定就是他二老的魂魄！
兩個鬼魂眼裡都沒有什麼陰毒感，卻比我見過的陰毒鬼魂更嚇人，因爲他們的眼神，是和他們屍體的眼神一模一樣的。
我已經連驚叫都忘了，只想長出一雙翅膀從天上飛了逃走纔好！
院門口的女人還在繼續勸我：“道媳婦，菩薩說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快快聽我的話出來吧！否則的話等到天亮，你的下場就會跟這兩個老了挨刀砍的人一樣了。要知道這院子的情況，是連陰差前來都不願多停留的。”
見我明明已經被嚇得打顫，卻一點回頭的意思也沒有，她長聲嘆道：“也罷，我去前面等你。在沒被惡鬼砍死前，只要你願意出來，我就幫你把村裡的厲鬼冤魂全部解決掉。”
我不是不聽招呼的人，我沒走沒叫，主要是我已經被李家二老給嚇得移不動腳了，就只只道張著嘴像尊雕像一樣定在那裡。
陌生女人嘆完之後，還真的擡腳就走。
見她不守在院門，那等於是放過我給了一條活路，於是我便尋思著想逃出去。
不逃已經不行了，李三大爺二老的鬼影雖說沒攻擊我，卻在我看他們的時候，不斷做出各種各樣的動作：
李三大爺“叭”的一下把自己的左手給抖了掉落在地，接著腳動了一下把右腳也給弄斷了，最後是頭一歪便整顆頭掉下來掛在胸前，整個鬼影都變成了和他自己的屍體一個模樣。
李三奶奶同樣如此，先從自己肚裡把腸子拉了出來，在脖子上挽了一圈，跟著就一隻只地弄斷了自己的手腳……
誰知我一步躍下臺階後，李三大爺那甩在一邊的斷手，猛然間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飛過來就將我的右腳線牢牢抓住，讓我的腳步再也跨不出去了。
俗話說狗急跳牆！那分鐘我也顧不得什麼了，左腳擡起就狠狠地往那隻斷手上跺去，嘴裡大聲叫道：“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
我先前就有用自己學會的口訣來脫離險境、找到爺爺和劉青玄的想法，可危亂之中，我直到此時纔想起這一句來。
誰知叫出來後，心境倒是平靜了許多，腳上的那隻斷手卻沒被我給跺掉，反而還讓我跺出了一陣痛苦的叫罵聲：“唉喲！你這丫頭，腳力咋恁大呢？爺爺的老骨頭都快被你給跺斷了！”
是爺爺的聲音，可我沒見到爺爺的身影，便又一邊狠跺一邊繼續念那幾句唯一能想得起的口訣。
第二遍還沒念完，我只感後頸一涼，脖子就被一雙冰冷的手給握住，整個人也被那雙手給往上拉。
腳上被斷手墜著動不得，身子又被人從後面提起，有一瞬間我感覺自己身體都快被拉成兩段了，意識也在漸漸模糊……
我不知自己承受那種苦楚的時間有多長，直到耳裡傳來劉青玄大大的一聲“敕——”後，才慢慢地又恢復了全身的知覺。
醒過來的時候我是躺著的，最先看到的是爺爺和劉青玄關切的兩張臉龐。而隨後我又有些驚訝，因爲劉青玄正用雙手緊緊地握著我的脖頸、爺爺則用左手死死地扯著我的右腳，直到看見我睜開雙眼，他倆才小心翼翼地試探著把我給放開。
“爺爺……”我輕輕地叫喚了一聲，忍不住便要放聲大哭。
劉青玄卻把食指豎在嘴邊，小聲地“噓”了一下示意我別出聲，見我聽話地點了點頭，接著輕聲問道：“剛纔你看到這屋裡的情況了？是不是李家兩老的冤魂？”
我坐起身來一邊點頭一邊擦眼淚，見自己正處身和爺爺他倆走散的地方，已經逃出李三大爺家院子了，輕泣著反問他：“剛纔你們都跑哪去了？怎麼也不進他家去幫幫我？”
劉青玄沒回答，只是面色凝重地拿出一道符紙，不停地在我身上唸唸有詞地從頭到腳掃動。爺爺卻低聲應了句：“我們一直都在你的身邊，你剛纔魂魄被人給勾走了，還好你及時念誦那清淨經，加上我和青玄同時給你叫魂，才僥倖沒讓那東西得逞。”
現在爺爺跟我講這些，我是完全能領會其意思的！他好像是說我們其實跟本沒分開，我剛纔的經歷只是自己的幻覺。
劉青玄用符紙在我身上足足掃了三遍，拿著那符紙凝神又看了好一會，才壓著聲音又問我道：“你剛纔除了看見李家兩老，還看見其他人的身影了嗎？你認不認識，是不是村裡的人？”
還不等我回答，爺爺忽然站起身來，像中邪一般大聲狂笑道：“太清宮的師兄弟們，幾十年不見，難道你們都已經變得如此膽小，不敢找我這個犯了戒的同門，反倒是捉弄起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