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無慮這樣的詞只能形容六歲孩童,所以即便是錦衣玉食、美車寶馬,身為太子的凌龍御卻依舊無法開心起來。對于他來說,他從不缺的東西不是金錢,而是敵人。因為自從被父皇扶上太子的位置,就注定他將成為一個靶子。
對于如今朝堂的變動,具有高度警覺性的凌龍御早有察覺。對于這個變動,他倒是持歡迎的態度,畢竟分去父皇喜愛的二公子凌風御,看似比凌雷御好對付一些。
“這位公子,貴人啊。”一位身穿白色儒衫的老者,突然沖到了凌龍御的面前。
凌龍御急急的殺住馬,爾后望了一眼來者,壓抑住不快的情緒俯身彈了彈馬耳朵道:“長者,畜生不識禮儀,以后小心些才好?!?
老者將手中的書塞進懷里,隨即拱手道:“只因突然發現貴人臉相,是以有些激動,這才失了分寸,還望貴人勿怪?!?
凌龍御聞言心中一動,心想自己今日是普通裝扮,頂多是一個富家公子哥兒,可此人卻如此激動,莫非……“哦?既然我的馬兒害長者受驚,自然改請長者喝酒壓驚?!?
那人也沒推辭,二人來到了享譽京城的‘名門’,要了一間雅間,圍爐飲酒,談將開來。
望著處處抬高自己的老者,太子凌龍御直視著他的眼睛道:“老者,我不過是一個普通人而已,你何以處處禮讓我?”
“明日何須說暗話,公子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怎么能說是普通人?”老者的眼眸閃過一份老辣,而舉止卻更加恭謹。
太子凌龍御收起剛剛悠閑的表情,以黑漆漆的雙眸盯著對方道:“原以為是萍水初相逢,原來老者是有備而來。老者,說說酒話可以,人話就暫且不必了?!?
“哈哈,我并不知公子的確切身份,只是公子的相貌告訴我你不是一般人。如今可能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過些日子說不定就能成為一個無人能拘束的人?!崩险呗f道,話雖未說明白,眼神卻已顯露無遺。
“老人家,在牛頭馬面沒主動到來之前,你老最好也別念叨人家。風云萬變之事,怎能由你口中得出結論?”只是等他說完后抬頭時,那位老者早已沒了身影。凌龍御警惕的站了起來,門窗未有任何動過的痕跡。低頭望了一眼老者所在的位置,只有薄薄的一張紙。
凌龍御拿桌上的筷子夾起了紙,慢慢打開,只見上面寫道:“名中有龍豈成空,未遇成龍而潛中,一旦龍與成龍會,龍御天下萬里行?!?
凌龍御深深吸了一口氣,把這個極具知音之感的信收入了囊中,隨即改變行程,來到了馮國仗家。馮國仗眼看太子心不在焉,是以二話沒說直接把他拉入了書房之中。關好門戶后,方出聲道:“發生什么了?”
“今日變裝出行,結果遇到了一個怪人。我邀請他去喝酒,那人卻眨眼之間沒了影蹤,只留下一張紙?!?
馮國仗瞥了一眼紙條兒,壓低聲音道:“這件事兒有誰知道?”
“我想除了我再無他人,您說紙條兒上的話是真是假?”凌龍御問的有些急切,畢竟對于每一個做著皇帝夢的人來說,上天的預兆那可比十萬軍馬都管用。
“成龍?我倒是知道一個李成龍,不過那人死了已有多年……”說道這里,馮國仗眼睛立馬亮了。須知李成龍在外死后沒多久,李夢奎就崛起了。李夢奎那個人雖說不上胸無點墨,但初戰便捷這種事兒似乎還是有點兒難以取信。
凌龍御聽聞李成龍已死,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隨即又搖頭道:“不過是江湖術士的一張紙而已,或者有可能是凌雷御那邊兒使用的計謀,當真是不必……”
“不,這個絕對不可能時凌雷御那邊的計謀?;蛟S這張紙說的沒錯,孩子你潛淵已久,是時候騰飛了?!瘪T國仗眼里發出一抹老辣的光芒,曾經的疑心如今已經化作利劍,招招可以要凌雷御的命。
“此話何解,難道這真是……”太子凌龍御臉上浮現一抹喜色,隱隱約約覺得自己離那個椅子更近了一些,仿佛伸出手就可以摸到。
馮國仗拍了拍凌龍御的肩膀,嘆口氣道:“咱們在凌雷御一黨中忍氣吞聲已有多年,也是時候該揚眉吐氣了。這件事兒就交給我了,我絕對會在這個上面大做文章。”
當太子凌龍御和馮國仗一起密謀的時候,少公子凌雷御和他的舅舅李夢奎也會面了。
“舅舅,事情壞到那個程度了嗎?”聽聞母妃的敘說,少公子凌雷御急急忙忙趕到了李夢奎這里。須知李夢奎可是他所有黨羽的主干,斷然不能有任何閃失。
李夢奎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道:“凌雷御,不必緊張,不過是要打一場小仗而已。老夫一路走來,什么牛鬼蛇神沒見過,怎么會被這點小事兒絆住手腳?”
“有舅舅在,凌雷御自然不會擔心。只是舅舅幫了我不少忙,也是我該出點兒力的時候了?!绷枥子私游锵騺碛幸惶祝駝t他也不會深受皇上的喜歡。
李夢奎自然明白對方的意思,加之他確實需要人手,是以說道:“希望你能夠命令你手下可靠的人,秘密打聽李成龍這個人。一旦有所得,格殺勿論?!?
在兩方密謀之時,李成龍也非常合時宜的登門訪友。當從好友屋中出來時,迎接他的不只是毛毛細雨,還有一行行排列整齊的士兵。李成龍笑著望了已別過臉去的好友一眼,隨即沒有任何反抗的隨士兵而去。
“李成龍將軍,好久不見,可否還記得老朽?”馮國仗施施然走過來,眼前的人雖然他略微心驚,倒也沒到面目全非的地步。
李成龍并沒有立即作答,而是斜睨著對方道:“這位官人,您大概認錯人了。我不過是一個流浪客而已,可不是什么李成龍將軍?!?
“本應該凱旋受封,結果
卻命喪他鄉,我想李成龍將軍當時一定很難受……”馮國仗眼望窗外,神情黯然。微微嘆了一口氣,他轉過身道:“昔日你我雖然算不得親密,今日你我卻有共同的仇人,這難道不足以讓您坦白以告?”
李成龍眼眸微動,語氣卻依舊陌生疏離:“官人,你的話我著實聽不懂。我真的不過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人而已,將軍之類的耳朵聽過卻從未親眼見過?!?
“李成龍將軍?!瘪T國仗瞟了他一眼,隨即扶須道:“我知道你身后有一塊黑色胎記,難道咱們真的要弄到驗明正身的份兒上?”
“呵呵,原本以為多年以后眾人已將我忘記,原來還有人如此惦記著我?!崩畛升埫院难凵裢蝗晦D為鋒利,嗓音也變得粗噶和滄桑:“既然我成了一個瞎眼的兔子,也只能對你這個守株的人俯首稱臣了。”
馮國仗的臉上并沒有因此露出勝利的喜悅,反而痛心道:“對于成龍兄的遭遇,老夫感同身受?!?
“好一個感同身受!不過,小人可不敢當!我被人喂毒藥的時候,馮國仗可曾有一絲感覺?我被人灌上通敵叛國之名的時候,馮國仗可曾為我抱過一次不平?我走投無路化身為乞丐的時候,馮國仗可曾投過來一絲視線?恐怕若不是有可能用到我,馮國仗你根本不可能想起我?!崩畛升埪曇糁袧M是嘲諷,看向馮國仗的視線也滿溢著仇恨。
馮國仗并未因此而怒,反而點頭道:“成龍兄果然遠離官場有段日子了,難道你忘了官官相護是在應對外來反對的時候,官官相斗卻是永恒的存在。你說的很對,當年你礙著我了,我自然不可能對你施以援手,而今正是因為我要用你,我才會救你。那么你呢,要不要為我所用?”
“我有說不的權利嗎?”李成龍望了望透過門縫映現出的身影,臉上浮現一抹苦笑。
馮國仗撫了撫胡須,嘆道:“你沒有,但是這對你而言未必不是好事。我知道你性子剛毅,自然不會讓自己白白受辱。李夢奎奪了原本屬于你的一切,而他也威脅到太子的存在,所以我們兩個沒有理由不聯合?!?
“李夢奎在我夢中已經死過千百回了,可是扳倒他又怎么樣,我終究還要背負通敵叛國之名。”滿臉悲憤的李成龍一拳將桌子分成了兩半兒,而他在馮國仗眼里的價值也提高了兩倍。
馮國仗眼里劃過一抹喜色,心想龍與成龍方成龍看來所言不虛。他握著對方的手,滿臉真誠的道:“你放心,只要是我的人,我就一定會包到底。何況,如今正是我用人之際,你又是一名難得的武將。所以沉冤昭雪自不必說,高官厚祿也只是尋常之事?!?
“看樣子,我還得謝你一謝了?”
“咱們兩個人之間不言謝,因為你的利益就是我的利益?!?
李成龍保持了沉默,在馮國仗眼里那是默許,而李成龍自己卻明白自己這是無聲的否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