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魂?
一人,一馬
我在荒原上急速地馳騁著,任風呼呼刮過耳邊,眼前的景色飛快地倒掠消失,從暗藍的天色變成徹底的黑。
我沒有告訴任何人我走了,我留下一封信,交代寒蒔暫留“白蔻”,保護木槿,也保護自己,隻身一人趕往“澤蘭”。
不知時辰的流淌,只覺得腳下的路漫長,“白蔻”離“澤蘭”太遠了,遠到我恨不能生出雙翅瞬間飛回鳳衣的身邊。
我欠鳳衣太多,多到每一次想彌補,卻是欠的更多。
從知道他遇刺到現在,一個多月過去了,我不知道這一個月來,他是如何期盼著我回來的,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封這樣的飛鴿傳書來到“白蔻”我卻始終不曾見到。
我不怪寒蒔,他爲我的安??紤],隱瞞消息並非他錯。他也瞭解我的性格,如果提前知道了這消息,我會不顧一切地趕回來。
我只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能讓我趕到鳳衣的身邊。
馬蹄在黑夜中格外突兀,急促地踏破夜空寧靜,我打馬飛奔,什麼也顧不上。
忽然,我視線的前方劃過一抹暗色,是人影!
勒馬,急停。
人影就在馬前,手中的劍斜指地面,一雙眼睛堅定地看著我,慢慢擡起了手。
我看著他,“公子,能給我一個理由嗎?”
他的第三度出現,身影更加的虛幻了,額間那抹紅痕如血月般,豔的彷彿要滴出來。
比第一次的倉皇,第二次的內疚,他第三次的出現,決心顯然比以往都大。
記得他曾經數次救我於危難,我不願意與他爲敵,當我最熟悉的劍指著自己的時候,我的想法竟然是慶幸。
慶幸他指著的對象是我,慶幸他沒有對青籬、寒蒔和木槿下手。
他沒有說話,我最爲不解的事情,依然沒有答案。
人影,劍影,朝著我直劈落下。
我旋身飄開,可憐了馬兒,被那一劍直接劈成兩半,連哀鳴都來不及,倒落在地。
血腥氣彌散,他踩著血色的腳印,再度朝我逼了過來。
“公子,你別逼我。”我的臉色沉了。
馬沒了,我儘快趕路的想法又破滅了,面對著他攔在面前的身影,我也莫名地煩躁了起來。
劍氣吞吐,朝著我凌厲一劍。
閃身,提起,欺上,進攻!
我的手法沒有半點保留,只求以最快的速度分出高下,我要趕回去,我不能在這裡耽誤太長的時間。
我的手抓上他的胳膊,他手腕微抖,掙脫了開。但是我強大的力量,生生撕破了他的衣衫,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五道爪痕。
他有能力掙脫,卻故意讓我抓傷,這是什麼意思?
我驚訝,卻不停手,因爲他不會告訴我答案!
我繼續進攻著,掌心飛拍,狠狠地打上他的胸口,緋色的人影倒退數步,一口鮮血滑下。
我再度愣了,第三度的進攻,出不了手了。
他以劍挑釁我,卻不出手,白白被我所傷,這是什麼意思?
我想了想,提起腳步竄了出去,不欲與他再度糾纏。
就在我的腳步剛奔出幾步遠的時候,耳邊衣袂聲再響,他又一次攔到了我的面前,還是那冷酷的表情,還是那舉劍相象的姿勢。
這一次,他的劍動了,劍芒直逼我的身體,鋒銳的氣息讓我不得不停下腳步,後退。
內勁彈出,直奔他的胸膛,我要的是他讓路!
而我又一次被他弄迷糊了,那麼凌厲的指氣,他不可能沒聽到,可他就是不動不讓不走。
指氣沒入他的身體裡,激起一蓬血花,轉眼染溼了衣衫。
“你!”我的手停在空中,不知道如何是好。
如果他是敵人,我不會手軟,要自己找死我肯定成全。可他不是敵人,即便他對我揮劍,我還是感覺不到殺氣。
他一任那血淌著,卻還是執著的舉著手中的劍,對著我。
這算什麼,有人殺人不出招,對手進攻不防守,讓自己被打的傷痕累累的嗎?
他是在殺我的,還是來找死的?
“讓開?!蔽胰滩蛔¢_口。
他輕輕地搖搖頭,劍仍然遙遙指著我。
我顧不了那麼多了,直接擡起手腕,一股巨大的掌風朝著他撲去,人也隨即衝了上去。
劍,在我的掌風撲上的時候,垂下。
他的身體,就像是風中的枯葉,等待著被蹂躪。
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當掌風欺上他身體的時候,我的手掌忽然變了,變掌爲指,迅速點上他的胸口大穴。
一連十幾處,我才飄開身形,落在他不遠處。
“對不起,我無意傷你,卻也不能讓你阻我的路?!蔽冶搁_口,“穴道過陣子會自解,抱歉傷了你?!?
我留下話,再度舉步。
耳畔,風聲起。
執著的人,執著的劍,執著地站在我的面前。
極少有事情能讓我動容,但是他……
我的武功不會錯,我認穴道不會錯,我的天族手法也不會錯,十幾處穴道竟然制不住他,這讓我驚詫了。
他太強,強到我已經估算不出他的武功到底深到什麼地步,“你這是什麼功法?”
“天族的武功?!彼谝淮无拺宋?。
“不可能!”我驚呼,“我是族長,天族的武學究竟是什麼樣的我很清楚,雖然你的手法極似天族,但我不信這是天族的武功。”
“天族,終有些你也不知的秘密?!彼α诵?。
天族中,還有我這族長也不知道的秘密?
不知道爲什麼,我直覺他沒有騙我。
“那你是天族的人?”我追問著他。
他點點頭,又搖搖頭,“算,也不算。”
這是什麼答案,他逗我玩呢?
“若要知道我的來歷,你與我去天族。”他提出了條件,“甚至這武功心法,我也可以讓你知曉從何而來。”
很大的誘惑,如此凌厲的武功招式,足以讓我不畏懼任何人,哪怕是“落葵”的覬覦。
我默默地搖頭,“對不起,我要回去見鳳衣?!?
“我不會讓你去的?!彼麛E起手腕,“獨活”劍再度指向我。
這一次,他身上的氣息凝結在劍身上,寒芒頓時暴漲,一抹劍風過處,人已掠到了我的面前。
不再是不抵抗動作,而是主動進攻。
密不透風的劍招,逼得我節節敗退,除了後退再無任何辦法,找不到他的錯落,尋不到他的空隙,更別提如何反擊與進攻了。
自從我恢復武功以來,第一次被人逼的如此狼狽,他無意傷我,更不要取我性命,他就始終以招式逼得我無法動彈。
全身都被籠罩在他編織的劍網之下,我左突右閃,拼命掙扎著喘息的機會。
他若要殺我,機會有數百次,但他只是罩著我,逼著我。
我也只能用內功與他耗著,看誰能堅持到最後了,他總會有出現破綻的時候!
在對峙中,我看到他的手緩了緩,一絲空擋漏了出來,想也不想一拳擊出,正中他的胸口。
他踉蹌著後退,手指捂上胸口,喘息急促。
他的內功這麼弱?
藉著他退後的機會,我拔腿就跑,可他又一次的撲了上來,以劍網逼住我的腳步。
我與他的拉鋸戰,持續了一夜。
他的呼吸聲越來越濃重,腳步也越來越沉滯,唯有表情依然堅決。
可是我發現,當朝陽漸漸升起的時候,一縷陽光穿透他的身體,打在我的腳邊。
我幾乎以爲自己眼花了。
每一次我舉步,每一被他逼退,他的臉色漸漸蒼白,當我又一次掌心拍上他的身體時,他撲跌在地,身體打了個滾,撞上一旁的巖石。
“你……”我發現,我竟然更爲關心的是他的境況,而不是自己是否能逃走了。
他的手撐著劍,努力地想要爬起來。
一次,兩次……
我忍不住地走上前,想要扶住他。
可我的手扶上他胳膊的時候,我驚愕的發現,我的手竟然穿透了他的身體,觸摸到的只是一抹空氣。
眼前的人艱難地呼吸著,身體就像陽光下的冰,慢慢變薄,變透,最後消失了。
我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看著他消失的地方,這只是是我人生中所遇最爲詭異的事情了。
他……莫非是個鬼魂?
可我明明觸碰過他,那是真實存在的人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誰來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