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知道了。”
踏上風雨連廊,沈云卿收起雨傘,扭頭看向剛剛掛斷電話的姜令曦。
“箏箏打過來的電話,有人在網(wǎng)上曝光了景淮去醫(yī)院的照片。”
“醫(yī)院,”沈云卿眼底頓時多了幾分深思,“是因為他胳膊上的傷?”
“有可能,”姜令曦點點頭,聲音有些發(fā)沉,“咱們的猜測很可能是對的,徐青媚一再想接觸到你,她那手指甲上估計真的加了些不好的東西。”
想到這,她又不由慶幸,沈云卿足夠警惕。
要真被徐青媚得逞,先不說劃傷了景淮胳膊的那指甲里到底藏了什么東西,光是在她眼皮底下被這么簡單粗暴地算計到,都能慪死她!
“虎子已經(jīng)趕去陸也那了,他應該能通過紙巾上的血跡檢測出異常來。”
“嗯。”
姜令曦還在想景淮這么快就趕去醫(yī)院,到底只是因為發(fā)現(xiàn)傷口出現(xiàn)異常,還是更進一步已經(jīng)察覺到徐青媚在其中做了什么。
等回過神就見面前的人單膝跪地,手上還拿了一雙干干凈凈的繡花拖鞋,不由愣怔了一瞬。
“我看你鞋有點濕了,應該不怎么舒服,換上這雙吧。”
姜令曦抿了抿唇,之前從門口走過來的那一小段路沒有遮擋需要打傘,地上雖然也鋪了石板但到底還是被雨給打濕了。
她今天穿的是一雙低跟麂皮鞋,好看是好看,就是不耐臟,靠近鞋底的邊緣已經(jīng)被地上的雨水給打濕,顏色深了許多。
不過還沒有濕到內(nèi)里。
但面前的人明顯是要親手幫她換鞋。
沈云卿抬頭看過去,對上一雙一如既往清亮有神但此刻卻難得露出幾分躊躇的眼睛,開口落下最后一根稻草:“穿著這一身衣服,自己換恐怕不太方便。”
這,倒也是!
連廊上倒是有可以坐的美人靠,但現(xiàn)在也不可避免飄上去一些雨絲,現(xiàn)在也沒法坐人了。
自從踏上風雨連廊后,姜令曦就已經(jīng)把禮服后擺給放下了,此刻又稍稍提了提禮服前擺,把左腳往前稍稍邁了邁。
沒出聲,但這個動作已經(jīng)代表默許。
沈云卿研究了一下,才把面前鞋子上的搭扣給解開,同時一手扶住腳踝處,小心把鞋給脫下來。
在那幾根微涼的手指微微用力落在腳踝上的時候,姜令曦幾乎是下意識地腿腳一顫,單腳差點站不穩(wěn),連忙扶住了一旁的紅木柱子穩(wěn)住身形。
上輩子做皇帝,被宮里的人伺候著穿衣洗漱幾乎是家常便飯,但從沒有一回像是現(xiàn)在這樣,觸感被無限放大。
而在沈云卿眼中,眼前的腳小巧圓潤,腳趾甚至不自覺地勾了幾下,差點直接勾到他心里去。
他克制住移開目光,拿起拖鞋套上。
隨后提醒:“換一只。”
姜令曦仗著這人低著頭看不見,先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要淡定,才踩著左腳上剛剛換好的繡花拖鞋伸出右腳。
這一次脫鞋的步驟就比之前要熟練多了,只不過脫下鞋子后沈云卿就看到了眼前的小腳趾邊緣有些發(fā)紅,猶豫了下還是伸手輕輕揉了揉,“這一只鞋不合腳嗎?”
姜令曦被那兩下給揉得只覺得那一塊的皮膚一陣滾燙,本來沒什么感覺的這下也有了,差點沒忍住直接把腳抽回來,“嗯,咳,沒事,早沒感覺了。”
沈云卿嫌棄地看了眼被換下來的低跟麂皮鞋,“待會還是泡泡腳舒緩一下。”
這次是他的錯,只吩咐沈初月把禮服送過去,忘了囑咐再配上鞋子。
夏至一路小跑著出來迎接,遠遠看到自家先生和陛下的身影,正準備出聲,等注意到兩人的姿勢,頓時把到嘴的話又給咽了回去。
接著就果斷轉(zhuǎn)身悄悄往回走,勢必要把堅決不當先生和陛下之間的電燈泡這個信念給貫徹到底。
不過照剛剛看到的那一幕來看,陛下入主曦園,估計指日可待了。
夏夏竊喜!
雖然夏至溜得夠快,不過正努力找東西來轉(zhuǎn)移注意力的姜令曦還是察覺到了一丟丟動靜,但等她看過去的時候就只能看到一個即將消失在視野盡頭的背影,“剛好像有人過來了,又跑了!”
沈云卿把換下來的鞋放到連廊椅子下方的柜子里,到時候自會有園子里聘請的清潔人員取走清洗,又低頭看了看眼下被自己親手換好的繡花拖鞋,在心里滿意點點頭,這才起身順著姜令曦的目光看過去一眼,回道:“是夏至。”
姜令曦挑了挑眉,心道:不愧是自家丞相調(diào)教出來的,在不該出現(xiàn)的時候就絕對不會出現(xiàn),很是識趣。
兩人沿著風雨連廊不緊不慢地朝夏至開溜的方向走過去,在享受了片刻有人陪伴著靜靜聽耳邊風雨聲的恬然后,拐過一個彎,姜令曦突然出聲:“我昨晚上做了個夢。”
沈云卿下意識問道:“什么夢?”
姜令曦看了看四周,此刻方圓百米內(nèi)應該也就她和沈云卿兩個人。
“夢到了上輩子發(fā)生的一件事。”
沈云卿腳步猛地一頓。
他來到這千年后的世界已經(jīng)有好幾年,但上輩子,尤其是上輩子在元昭帝崩逝后的那幾年,他到現(xiàn)在都不敢也不愿去回憶。
士為知己者死,但在他心里,或許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陛下并不只是他的知己者!
后頭那幾年他能強撐下來,只因他要繼續(xù)守護的,是她曾傾注了無數(shù)心血的天下。
再開口嗓音已然多了幾分干澀,“是什么事?”
姜令曦也停了步子,轉(zhuǎn)身面對面看過去,眼神灼灼燙入沈云卿眼底,嗓音壓制了緩緩上涌的情緒,“昨天傍晚你背我過馬路,我當時就有種似曾有過的熟悉感。直到昨晚上那個夢,讓我想起來一件本以為已經(jīng)遺忘了的事。”
沈云卿霍然抬眸,張嘴正要說什么,卻在那雙熟悉的眼神凝視下失了聲。
“我再問你一次,”姜令曦抬手點了點曾經(jīng)中箭的位置,“那次雨夜中箭,這里,當真是大夫趕來后給我處理的傷口?”
“陛下……”沈云卿手指不自覺顫抖了下,勉強鎮(zhèn)定下來,低聲緩緩道:“當初欺瞞您是我不對,那時,我情急之下,的確唐突了陛下。”
“不怕死嗎?”
“怕,但更怕您會在我面前離開。”
姜令曦心臟狠狠抽了抽。
在得以重活一次,隱約間察覺到沈云卿對她悄然隱藏起來的那一點心思后,她一直都不愿去回想。
上輩子在她離開后,這人辦完她派下去的公務回朝,卻得知了她的死訊,會是個什么狀態(tài)?
乃至她從相關史書上看到‘沈丞相在元昭帝崩逝后沒過幾年也離朝銷聲匿跡,疑似病逝’的字眼,都不敢繼續(xù)往下想這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甚至哪怕到了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再次見到自己的丞相,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了,都還提不起勇氣當面問這個問題。
千頭萬緒在腦海中走馬觀花般過了一個遍,最后歸為釋然。
就算現(xiàn)在問清楚了又能如何,只不過是徒增幾分悵然和傷感,總歸人已經(jīng)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了。
她不管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都是個很現(xiàn)實的人,從今往后,無論做什么,別讓自己遺憾就是。
“沒事了,走吧!”
還在等著被繼續(xù)追問下去的沈云卿頓時松了口氣。
時至今日,有些問題可以老老實實回,但有些問題,連他都不知道該怎么回。
姜令曦只當沒看見這人松了口氣的動作,抬腳繼續(xù)往前走,自然地轉(zhuǎn)移了話題:“說說在知道那條熱搜后,你都做些了什么。”
沈云卿正了正神色,“網(wǎng)上爆出來的那些似是而非的照片,九成九以上都是用了合成和AI換臉,我已經(jīng)讓何助找專業(yè)人員進行恢復。現(xiàn)在初步可以確認,是徐青媚的手筆。”
姜令曦點點頭,“我跟佟姐也是這么猜測的,就憑他景淮,一晚上還搞不了那么大動作……”正說著,兜里的手機又震動了下。
拿出來點開路箏箏剛剛發(fā)過來的信息,先是一個小人磕頭致歉的表情包,“曦曦姐,我發(fā)誓絕對沒有故意打擾你跟沈先生約會,但現(xiàn)在好多景淮的腦殘粉沖到你主頁。要是有人私信,統(tǒng)統(tǒng)不用理會。”后附一張截圖。
姜令曦點開圖片隨便看了幾條,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箏箏的消息?”
“嗯,”姜令曦把手機遞過去,“看樣子某人還是不知道死在怎么寫,都躺醫(yī)院里了還有心思作妖呢。”
【哥哥都住院了怎么還不見姜令曦去探望,這也太不關心男朋友了吧!】
【工作忙也不是借口啊,小道消息倆人不是一塊錄節(jié)目嗎?】
【姜令曦你沒有心!】
……
沈云卿臉色也跟著陰沉下來。
雖然心里知道不必理會這種只知道在網(wǎng)絡上發(fā)表言論實際上在現(xiàn)實中什么都不敢說出口的人,但看到這些心里總歸不舒服也是真的。
“何助那邊應該準備得差不多了,我讓他找?guī)讉€大號這就去澄清。”
“不用,讓他們編輯好,我自己來。”
就算是一下子找?guī)讉€粉絲量大的號,姜令曦也敢說他們加起來也沒自己現(xiàn)在的熱度高,造成的反響大。
沈云卿不想讓這種倒胃口的事麻煩到姜令曦,但看她眉目凜然的模樣,就知道這人已經(jīng)下定決心了,也只能點頭,“好,我讓何助盡快發(fā)過來。”
姜令曦拿回手機后就點開了自己的主頁,隨便翻了幾條最靠前的評論點擊回復。
【聽不懂人話就再去看下我早上就置頂?shù)膭討B(tài),再看不懂就找家里的長輩幫你翻譯一下,別在我這暴露智商了!】
【我有沒有心你都知道,那你沒有腦子這事你自己知道嗎?】
……
另一邊在車上一手平板一手手機忙著控評的路箏箏陡然看到自家曦曦姐親自下場回懟,忍不住張大了嘴。
她發(fā)消息過去只是想提醒一下別理會現(xiàn)在賬號底下多出來的私信,壓根沒打算讓被攻擊的正主親自懟回去啊!
而且這回復,比她和佟姐的要剛多了。
不行不行,得向曦曦姐看齊!
她路箏箏也要大發(fā)神威強勢開懟了!
懟了幾條怒氣稍稍減了一絲后,姜令曦順手又點開了景淮的主頁。
就見這人反應倒還挺快的,被人曝光住院后就果斷在自己主頁上發(fā)了條動態(tài),配圖就是一副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的模樣,配文:“只是受了點小傷而已,在此先謝謝大家關心,不過還請大家不要為我占用公共資源。”
對于下方評論里有人問都住院了為什么還不見女朋友來探望,就用一種包容的語氣回復道:“同為明星,她工作也忙,我能理解的。還請大家不要去打擾她!”
姜令曦:雖然已經(jīng)隔了這么遠,但她這會還是成功被隔空惡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