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夕陽下,江州市的老火車站,龍致遠背著個臟兮兮的雙肩包,黝黑的臉龐上滿是汗水,身上穿著一件臟的不成樣子的軍旅服,頭上戴著個沒有帽徽的軍帽,腳上踩的是最樸實的路邊攤賣的那種五十塊一雙的山寨運動鞋。
渾身上下給人透露出的就是一個剛剛從工地上打工回來的民工。
“五年了,我終于回來了!”龍致遠悠悠的說了一句。
時隔五年,他終于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家鄉,老家的火車站還是那副模樣,走的時候那口還在慢慢悠悠,卻有精準的山寨倫敦大鐘,現在卻已經停掉了。
不知道現在幾時幾分,只有火車站上那四個沾滿了灰塵的紅字—江州西站,表明這是這座城市的非常重要的一個交通樞紐點。
從兜里拿出一個硬幣,來到火車站公交站臺,龍致遠坐上回家的4路公交車。
一路上,公交車所行駛過的地方,很多地方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除了老城區還是那個模樣。
可是老城區也有不一樣的地方,很多墻上都寫了個大大的拆字,在拆字的旁邊,又標著一些標語。
“堅決抵制暴力拆遷,還我家園,保衛我們居民的利益。”
“兄弟姐妹們團結起來,一起抵制暴力拆遷!”等等的標語,無不在昭示著這里正在面臨拆遷的問題。
“老城區終于要拆遷了,不知道自己家那個小小的房子有沒有被有幸給劃入到拆遷的里面。”龍致遠心里想到。
一切的擔心都是多余的,很快,4路車就來到了家門口,龍致遠扛著包走下了車,果然,在村口的位置,他也看到了一些鮮紅的拆字。
村頭的小賣部上也寫著拆字,只不過,小賣部這個時候卻關了門,在不遠處,傳來一陣嘈雜的吵鬧聲和機器轟鳴的聲音。
聽聲音的來源方向,龍致遠心里頓時有種不安,因為那是自己家的方向,他腳下的腳步不由得加快了。
“姓鄧的,你今天要是敢拆我們家房子,我跟你沒完!”
“龍老頭,我今天就把話撂這,你們家今天我是拆定了,我鄧老三從村西口一路拆過來的,到你們家已經耽擱多少天了,你老頭子獅子大開口,才五十平方的房子你居然喊要補償款四十萬,我看你是想錢想瘋了!”
“不能拆了,志遠以后娶媳婦可全指望這點拆遷款呢,你們這些喪盡天良的家伙,才給我們十萬塊的補償,你們這些挨千刀的,現在市里哪個地方的房子不是賣到八千以上了,最便宜的郊區都七千了,你們才給我們每個平方兩千塊的補償,你們這是吃人不吐骨頭啊!”
一個花白頭發的婦女說著說著,就倒在了龍老頭的身邊,暈死了過去。
“老婆子,你怎么了?你沒事吧?你可要挺住啊,你還沒見到兒子回來呢!”
“哈哈,還兒子,你們家小子走了有五年了吧,五年都沒有音信回家,鬼知道是不是在外面惹事了,還是死在外面的,你兒子啊,我看是回不來了,你們兩口子也不容易,十萬塊不少了,趕緊簽了字就領錢吧!”
“龍老頭,不能簽啊,你簽了就完了,你放心,今天有我們全體村民給你撐腰,他鄧老三不敢把你怎么樣的!”
“對,我們都給你撐腰!”
身后傳來了鄉親們義憤填膺的聲音,都是一個村的,抬頭不見低頭見,這次拆遷給的補償款太低了。
這里可是離市中心走路都只有十分鐘的城區,家家戶戶都是自己建的房子,哪一家按照市價來補償那都是一筆不菲的費用,德和地產開發商卻只給到了每平方兩千塊的補償,這簡直就是想白買。
這還不算什么,沒想到德和地產的人居然找來了地痞頭頭來當拆遷辦的經理,還取了個很時髦的名字,叫什么安居拆遷公司。
村西頭有幾戶人家因為被鄧老三給折磨的不行了,受不了才搬走了。
西頭老張家的兒子因為地址拆遷,腿都被打斷了,到現在兇手都沒抓到。
可是其實到底是誰打斷老張家兒子的腿,大家心里跟明鏡似得,可是老張家報了案也沒用啊,拆遷公司的人還是天天上門來逼他們,為了兒子,無奈之下他們領了錢,搬家了。
后面有幾戶膽子小的也怕家里的孩子遭殃,也咬著牙簽了字,不甘心的搬走了。
拆遷工作進行到現在,正好到了龍致遠家,可是龍致遠父親龍老頭鐵了心就是不搬,這房子是他們老兩口一輩子攢下來的唯一的財產,本來就是盼著拆遷好買新房給龍致遠結婚用的,結果現在鄧老三想強拆,龍老頭那是打死不同意。
鄧老三看到這龍老頭一把年紀了,也不敢胡來,畢竟是老人家,思想古板,萬一鬧出人命案子了,上面也不好交代。
可是上頭老總眼看拆遷沒有進展,立刻給鄧老三下了死命令,一周之內,必須完成全部拆遷工作。
為了不被老總罵,鄧老三也開始發狠了。
“你們一個個都活膩歪了是吧,誰要幫龍老頭出頭的,就給我站出來,我鄧老三今天倒想看看,你們這火窯洞村有多少漢子,是漢子的站出來,咱們干一仗,打贏了我們,我從此不拆你們火窯洞,沒打贏的話,那不好意思了,今天你們村,我是拆定了!”
鄧老三話音剛落,他后面帶來的幾十號小混混就站了出來,個個手里都拿著棍子,這邊的村民們一看,頓時心虛了。
對面都是年輕力壯的小伙子,手里還有家伙,這邊都是一幫老弱婦孺,有幾個年輕人也是些戴眼鏡的宅男,或者是一些上班族。
這幫人,哪里是對面那些經常打架的小混混們的對手,頓時,村民們都心虛了起來,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上。
“怎么,怕死啊?我看你們就是一幫孬種,今天大家都別耽誤時間了,兄弟們,給我拆!”
“咚咚咚!”
推土機的聲音開始動了起來,挖掘機也開到了龍老頭家面前,舉起了那邪惡的臂爪,準備給龍老頭家來上一下。
龍老頭眼見自己的家都要被拆了,頓時把自己老伴給了身邊的人,自己跑到了挖掘機鏟子下面,張開雙手,大聲喊道:“不能拆啊!我求求你們了,不能拆啊!”
一邊說,一邊哭,可是挖掘機的鏟子卻絲毫都沒有停頓的意思。
鏟子離龍老頭的腦袋是越來越近了,兩米,一米,半米,一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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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挖掘機的動作停了下來,然后就熄火了。
眾人剛才都害怕的閉上了雙眼,生怕那鏟子落在了龍老頭的腦袋上,可是挖掘機卻突然熄火了。
再一看,只見一個穿著軍綠色軍裝的男子正坐在挖掘機的駕駛室里,挖掘機下面有一個人正在痛苦的哀嚎著,仔細一看,正是剛才那個開挖機的小伙子。
只見這漢子嫻熟的操控著挖掘機,前臂一擺,直接就給了另一邊的一個推土機來了一下,推土機被這么用力一推,頓時側翻在地上。
現場立刻炸窩了,鄧老三怎么也沒想到居然有這么不怕死的人敢來搗亂,而村民們卻是興奮了起來,沒想到真有漢子敢出手,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小伙子,這么有種。
“還真有不怕死的敢來的,小子,你是誰,敢來砸我的廠子!”
龍致遠脫下了頭上軍帽,露出了他那板寸的短頭發,配上他此時兇悍的面孔,頓時一股殺氣迎面撲來。
“志遠,這不是志遠么,志遠回來了!”一個認出了龍致遠的村民喊了出來,頓時,村民們都認出了這個小伙就是離家五年的龍致遠。
“志遠?真的是你么?”龍老頭聽到鄉親們這么一喊,頓時也從剛才的絕望中醒了過來。
龍致遠跳下挖機,走到了龍老頭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喊道:“爸,我回來了,我回來晚了!”
一說,雙眼的眼淚頓時就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我回來了,我回來晚了,短短的九個字,卻給龍老頭帶來了他生活的底氣。
“我兒子回來了,我兒子回來了!老婆子,快醒醒,小遠回來了,小遠回來了!”
“什么,小遠回來了!”
“你看,小遠回來了!”
龍致遠大步上前,扶起了自己的母親,雙眼含淚道:“媽,不孝子回來了!”
“兒啊,你終于回來了,你終于回來了,媽想你啊,媽盼你盼了五年啊,你咋就沒個信呢!”
“媽,我錯了!”
“沒事,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一家三口,站在廢墟的面前,團聚了。
“這不是拍電影,龍老頭,別以為你兒子回來了我就不拆你們家了,龍致遠,你小子在外面混了五年,終于舍得回家了,不過回來也不能耽誤正事,既然你們家老頭子不同意,那你這個當兒子的來簽這個字吧!”
“不能簽啊小遠,這個字不能簽,我們就是死,也不會答應他們的!”
龍致遠看著父親,重重的點了下頭:“放心吧爸,有我在,誰敢拆我們家房子,我就讓他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陽。”
“鄧老三,你想拆我們家可以,不過有個條件你得答應我!”
“什么條件?”
“我要十套房子外加一百萬現金,這字我就簽!”
“草擬姥姥的,弟兄們,給我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