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侯爺眾目睽睽之下騎著駿馬帶著花轎往太子府而去,看到的眾人自然是驚訝非常。
他們自忠國公楚越班師回朝時就在等著他們結親,但他們兩家一個是侯府一個是國公府,親事自然要準備得面面俱到風風光光,于是相對的準備時間自然便很長很長。
而就在京城眾人以為會等很久才能看到他們二人終成眷屬的消息時,卻沒想到那杜清歡竟然穿上了一身喜服。
有好事者深覺其中定有驚天秘聞,紛紛或光明正大或鬼鬼祟祟地跟著他們往太子府而去。
他們這一行看上去如此奇特,接到消息的太子府管家自然不能不作反應,況且那杜清歡可是板上釘釘的忠國公夫人,他哪里敢怠慢?
遠遠就瞧見一行人員五花八門的隊伍浩浩蕩蕩地朝著太子府而來,管家忙拔腿便往府內跑去,此時他也顧不得什么儀態了,只求趕快把楚將軍請出來。
書房內,楚越面無表情的看著太子和幕僚門客們的爭論,心底滿是煩躁和無聊。
說起來,他已經被太子拖在這太子府中好幾天了,他打仗的時候確實喜歡用些出人意料的計謀,但現在日日都是商議這種根本討論不出結果的事,早就有些不耐煩。
他心中其實對太子的急切有些隱隱的失望,這人和他兒時相交,他那時還是充滿理想、渴望做一個流芳百世的明君的小太子,根本不像現在一樣,對宮中纏綿病榻的父親冷漠無視,對皇位的追求幾乎成了病態的執念。
當然,他知道如果太子失敗的話會是怎么一個凄慘的結局,知道太子的所有行為都是有理由的,知道他心中說不定也滿是蒼涼無奈。
他能理解,卻還是有些失望。
畢竟,他的朋友如此之少。
就在太子他們的爭論越來越激烈時,管家氣喘吁吁地敲開了門,對著面無表情的楚越道:“楚將軍!杜、杜小侯爺帶人往這邊來了!”
“什么?”楚越猛地站起身,疑惑又驚訝,但這些都敵不過心中忽然而起的要見到愛人的喜悅,強忍住心中激動,楚越朝太子點了點頭,道:“殿下,我去去就來。”
太子正好有些累了,加上他確實對那杜清歡很是好奇,遂欣然點頭道:“正好!說起來孤還沒見過這弟媳呢!正好借此機會送上見面禮!”
原本在書房中商議要事的眾人紛紛湊趣,跟著大步流星的楚越往太子府大門而去。
聽剛才跑過來的下人說,那杜小侯爺可是在府外等著呢!
身后跟著一串打算看熱鬧的人,楚越高大的身影出現時,太子府外嘈雜的人聲頓時一靜,一時間,落針可聞。
愛人靜靜立在門前,一襲大紅色的喜服,廣袖長琚,火紅色的衣擺旖旎墜地,美得奪人心魄。
楚越心跳滯了一瞬,忽而又劇烈跳動起來,眼中滿滿都是驚艷和癡迷,他幾步走近定定看著他的愛人,瞧了眼他身后看上去無比喜慶的八抬大轎,聲音低沉地看著他道:“那是什么?”
“跟我走。”
白皙的手掌從喜服的廣袖中伸出來,葉斯年看著面前的楚越,鳳眸中滿是堅定,原本他或許還有些氣憤吃醋的心思,但當愛人真正站在身前時,他的心中卻陡然間升起一股難以用言表的情緒,那種心臟缺了一塊亟待填滿的迫切感逼得他徹底認真起來。
但是,身前是他愛了三世以后也絕不會放手的愛人,身后是他一怒之下命人匆忙準備出來的花轎。
葉斯年抿緊了唇,心底不可避免地浮上一絲忐忑。
他會不會覺得自己太過兒戲太過不在意他?
但那念頭也只出現了一瞬就被葉斯年狠狠抹去。
面前的愛人怎么會懷疑自己?
隨著杜清歡朝楚越伸出手的動作,圍觀眾人更是緊張地屏住了呼吸,死死盯著忠國公,心中各種關于忠國公會作何反應的猜測幾乎要讓他們激動地叫出來。
楚越驚訝地挑了挑眉,他一直待在太子府中并不知道外界之事,所以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家小愛人為什么會做出現在這樣讓人驚訝又滿是歡喜的事兒來。
想不通便不去想,楚越瞬間將這一小小的糾結拋在腦后,無奈又寵溺地看著用勢在必得的目光盯著自己的小愛人,在眾人或驚愕或發光的目光下勾起唇角,緩緩遞出了手。
十指相扣。
手上一個用力,將眼神瞬間變得矜嬌得意的愛人拉進自己懷中,楚越低頭對上那雙像是落滿了天上星辰的鳳眸,另一只手溫柔地撫上愛人的臉龐。
“你穿喜服的樣子很美。”帶著薄繭的手指拂過愛人精致的五官,楚越贊嘆又有些遺憾地開口道:“可惜了,我穿的是常服。”
“侯府中備好了你的喜服。”葉斯年耳尖紅了紅,他也沒想到楚越竟然會如此干脆,連問都不問就直接伸出了手,心中的愛意和喜悅幾乎要滿溢了出來,他抿了抿一個勁兒上翹的唇角,低聲開口道:“只是我來得匆忙,忘記帶……”
楚越輕挑眉梢,手指捏了捏愛人泛紅的耳垂,聲音中滿是深情:“那就好,咱們回家。”
葉斯年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在楚越的懷中深吸了一口氣,鼻息間滿滿都是愛人熟悉的讓人心安的氣息。
鳳眸微挑,掃了眼下巴掉了一地的圍觀群眾,惡趣味發作,遂站直身體促狹地看著楚越,大紅的廣袖朝著花轎輕輕一揮,微微彎腰擺出一個恭請上轎的姿勢,調.笑道:“將軍請!”
楚越啞然失笑,對上愛人那雙等著看好戲的眼,心中忽的一動,視線輕輕瞥了下葉斯年身旁高大的駿馬。
葉斯年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心中一跳,只來得及后退一步,就被迅速翻身上馬的楚越猛地攔腰抱起。
被男人的鐵臂緊緊摟著按在懷中,葉斯年驚訝又不忿地睜大了眼,狠狠瞪了眼將自己擼到馬背上的男人。
楚越暢懷一笑,懷中抱著自家的小愛人,雙腿一夾馬腹,高大的駿馬如離弦之箭一般,快速往侯府的方向奔去。
馬蹄聲瞬間遠去,徒留下一干等著看熱鬧的圍觀者和太子府眾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覷。
這……這就完了?!
“不幸”圍觀到這一幕的眾人俱都沉默了,他們簡直不知該如何形容這種被閃瞎了狗眼后糾結又心塞的情緒,他們只覺得心中郁悶極了,陡然間升起了一種想要點燃火把的沖動。
皇宮之中,滿目明黃色的龍床邊,服侍了皇上一輩子的公公笑瞇瞇地執著玉勺,給床上病容憔悴的皇帝喂著藥粥。
皇帝年紀本就大了,加上他這些年來確實毫無節制地沉迷后宮,此時一病起來很快便消瘦了下去。
任由公公給自己擦著嘴角,皇帝吃力地笑了兩聲,道:“哦?那杜清歡竟然膽大如斯?”
公公眼中的笑意更濃,像是想起來就覺得十分樂呵,咧著嘴道:“可不是!說起來那杜家哥兒做事實在出人意料,前腳京中剛剛傳出那忠國公和旁人有情的消息,后腳他就敢帶人逼婚!”
公公感慨一嘆,道:“要不是那哥兒長的實在漂亮,看上去不可能有假,老奴還要以為他是假扮的呢!陛下您說,怎么會有這么膽大妄為的哥兒呢!”
“這你就不懂了吧?”皇帝聞言艱難地勾起唇,頗有些得意地道:“癡情人哪里會顧忌世人眼光?他對那楚家小子癡心一片,就算是逼婚,看了也讓人歡喜。”
“陛下說的極是!”公公點頭,有些感慨道:“這世上說到底還是有癡情人的!”
“是啊!”皇帝想著自己注定是個孤家寡人的一生,又想到自己曾經為他們的愛情助了一份力,心中滿滿都是感動和成就感,抬了抬手指,道:“那杜清歡實在深得朕心,下旨,重賞。”
皇宮之外,六皇子府。
六皇子一直關注著太子府的動靜,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消息。
但他現在卻寧愿自己沒聽說過這件事!
他真的沒想到,那杜清歡竟然離經叛道到了如此地步,想到那楚越竟然還一副甘之如飴滿心歡喜的樣子,他只覺得自己簡直像吃了蒼蠅一般,難受到了極點。
虧自己還當那楚越是一個響當當的漢子!沒想到!
沒想到!
偌大一個京城,流言八卦傳播起來的速度卻一點都不慢,楚越和杜清歡結親一事鬧得轟轟烈烈。
杜清歡的肆意張揚敢愛敢恨,楚越的三千弱水只取一瓢和百煉鋼化成繞指柔,不僅讓之前楚越和楊玉章的流言瞬間被破,還讓無數閨閣少女弱質哥兒對他們的愛情心生無盡癡迷崇拜,深覺此生若不能找到一個如楚越寵著杜清歡一般的愛人,那就是枉來這滾滾紅塵走了一遭兒!
于是,一時間京城中的擇婿標準瞬間提了好幾個檔次,不僅如此,待字閨中的少女哥兒們性格也愈發主動剽悍了起來,一干適齡公子少爺們被折騰得苦不堪言,卻又敢怒不敢言。
隨著這種風氣的流行,京城中如雨后春筍一般出現了無數宣揚自由戀愛的話本情詩,一時間,書肆遍地開花,京城紙貴。
而隨著楚越和杜清歡的人氣再度拔高,京外大營里的鐵血漢子們行情也一時間走俏了起來,其中更是有不少人趁機解決了老大難的問題,這也算是意外之喜。
京城中熱鬧極了,直到半個月后。
皇帝駕崩。
楚越面無表情地跪在殿外,垂首聽著丞相沉聲宣讀遺詔。
聽到將皇位傳給太子的話,他微皺的眉心好歹松了松,目光不動聲色地瞥了眼不遠處面上一片慘然的六皇子。
他心中百般不甘,但太子的皇位名正言順,加上城外數十萬兵馬虎視眈眈,滿城百姓的民心所向,他就算想要逼宮也毫無勝算。
勝者為王敗者寇,六皇子頹然下跪,和所有人一起拜叩新君。
楚越遙遙看了眼接受眾人跪拜的太子,想到之前和太子約定的協議,心中一塊大石終于落地。
到了此時,他終于可以脫開身,陪愛人離開這待膩了的京城,去看那荒涼大漠、繁華江南,去享受只有他們兩人的世界。
想到自家愛人早就做好的計劃,楚越眼中閃過一絲溫暖的笑意。
那美好的未來,他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