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朗、自在而又透澈，不再帶有尖刺與冷漠，好像將所有的怨恨、不滿與憂愁統(tǒng)統(tǒng)放下了，給人一種輕鬆異常的灑脫之感。
“既然還有這麼多想做的事，爲什麼要等死呢？”
蘇五笑完，接著又淡淡的斥了她一句。
宋青小聞聽此言，不由苦笑了一聲：
“我不想等死，不過這些人不會放過我。”
她的靈力已空，雙聖又至，幾乎已經(jīng)沒有生路。
“別怕。”他又說了一聲。
這是從雷劫之後，發(fā)現(xiàn)武道研究院的人趕來時，他說過的第二次話了。
“其實我也有遺憾。”
宋青小愣了一愣，就聽他說道：“我的遺憾本來有很多。”
他這一生，幹了不少的錯事，而他的性格則是十分矛盾的，本該天性灑脫的人，卻因爲當年的樁樁舊事被困住。
每一件爲了彌補錯誤而幹出的事，最終成爲了他人生路上新的錯誤，壓在他心境之間，令他滋生心魔，永世不得超脫。
所以他懷著一種複雜的心情，義無反顧叛出世族。
既是傷痕累累，卻又帶著一種不敢面對的決絕逃避，像是一頭孤狼，想要尋找其他星域的出口。
最終的失敗，死於武道研究院圍攻之下，對他來講，既是不甘心，卻又像是一種解脫。
可惜他還有太多的心願未了，不敢真的去死，一直茍延殘喘至今，便格外的憤世疾俗。
曾經(jīng)以爲，他的遺憾是想要彌補所有的錯事，令得衆(zhòng)人都圓滿。
但如今細細想來：
“我有一個妹妹，年歲應該與你相當，最是喜歡纏我。我叛出家族之前，她年歲很小，我曾答應要送她一個禮物，可惜……”
可惜隨著他戰(zhàn)死，當年那一句向小孩隨口許下的承諾，自然便不了了之了。
“如今也不知道，她長什麼樣了……”
他想起當年之事，不由嘆了一聲。
“最遺憾的，就是沒能再聽到她再叫我一聲七哥……”
自他被武道研究院圍攻以來，時間不知不覺間竟已經(jīng)過去了這麼多年，當年的小孩，恐怕早就已經(jīng)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青小，你可不可以……”他柔聲喚宋青小的名字，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態(tài)度，像是想要說什麼，卻又欲言又止。
宋青小聽他聊起這些往事，不免心中生出一絲詭異而又奇怪的感覺。
蘇五一向謹慎，沒道理會在這個時候突然跟自己聊起過往，尤其是天外天的衆(zhòng)人在前，他好像並不在意自己的神魂被人發(fā)現(xiàn)。
是因爲自己已經(jīng)面臨死境的緣故？
她心中閃過這樣一個念頭，卻並不願再去深想，聽他嘆息，也像是能感受到他的那一絲遺憾，不由也有些爲難：
“這個時候，我可能沒有辦法去太康氏，找到你的妹妹了。”
“……”
蘇五聽她這樣一說，將話到嘴邊的那一句：“你可不可以叫我一聲七哥。”一下子噎在了喉間。
她以爲蘇五是想要在臨死之前，見他的妹妹一面。
“對不起了。”
“……沒有關係。”
蘇五沉默了好久，纔出言：
“有些事情，果然講究緣法……”
他嘆了一聲，若有所感。
宋青小還來不及琢磨他話中的意思，他話氣一頓：
“青小，你還沒有真正掌握到滅神術的精髓之處，你好好感受。”
這話音一落，宋青小迅速感應到另一股強大的神魂正在佔據(jù)自己的身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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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外天的那一邊，衆(zhòng)人的心情也不大好。
世族、武道研究院付出如此代價，最終引出了二聖，才終於將宋青小鎮(zhèn)服。
這件事情一出，對於天外天的聲望簡直是個重大的打擊，恐怕宋青小的名字，將會牢牢記在衆(zhòng)人的心中。
太康武心境險些突破，卻最終因爲他的退縮而功敗垂成，四哥的心情格外的低落。
“小五，你……”
“她不是蘇五。”
太康武那張粗礦的面龐上，露出倔強而又堅毅的神色。
“四哥，算了。”
一旁面容清逸的男人勸說道：
“將來還有機會的……”
隨著宋青小一死，滅神術總會尋找新的主人，“小五還很年輕，總會遇到的。”
四哥聞聽此言，苦笑了一聲，看了神色平靜的太康武一眼，嘴脣動了動，卻沒有開口。
這樣可以突破心境的機會，哪裡會如此之多？
如果真這麼容易，偌大一個天外天，便不會只有善因、妙筆兩位入聖了。
機緣一事，虛無飄渺。
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不過太康武雖說強作鎮(zhèn)定，但四哥看得見他眼中的寂落，那責備的話便再不忍此時說出。
“小弟，要活捉。”
玄妙先生靠近妙筆身側(cè)，他身爲兄長，但在妙筆面前，卻半點兒氣勢也無。
“滅神術在她身上，我們一定要拿到手。”
妙筆先生還沒有說話，被善因大師的佛掌控制之下的那頭銀狼，突然開始激烈的掙扎，嘴中發(fā)出一道道淒厲的長呼。
‘嗷——嗚——嗚——’
這聲音悲愴而綿長，彷彿帶著憤怒。
它第一時間感應到了宋青小氣息的消失，心中格外憤怒。
縈繞在它銀毫之上的火焰‘轟隆隆’開始熊熊燃燒，那被善因大師以佛掌擎制在地的碩大身軀，正緩緩擡起。
‘嗚——嗚嗚——’
四足撐起，將壓在身上仿若高山一樣的掌印扛起。
那佛影被撼動，靈力開始震盪，巨佛好似瀕臨崩潰的大廈，顫抖中大量金光逸出。
“這狼……”
“阿彌陀佛！”
半空之中，坐在蓮臺內(nèi)的灰袍老和尚因爲這一變故，緩緩擡起了眼皮。
銀狼呲牙裂嘴，目中兇光閃爍。
隨著它長嚎間，血泡一點一點從它雪白的齒縫間涌出。
烈焰越來越兇，九階兇暴妖獸的氣息漸漸釋放出來了。
‘嗷嗚——’
它一聲長嘯，那些正與天一道門、神武士等人對峙的百獸，盡數(shù)化爲紅焰，緩緩往它的方向飛攏。
而善因大師發(fā)現(xiàn)，這頭妖獸的氣息開始飆升，這佛掌之力逐漸鎮(zhèn)它不住。
……
“沒意思，我想走了。”
太康武對於沒能升境一事倒是坦然，眼見大局將定，他拍了拍身側(cè)已經(jīng)不再發(fā)現(xiàn)鳴響的長劍，露出一絲自嘲之色：
“反正看樣子，有二聖人在，武道研究院已經(jīng)不再需要我們太康氏的聯(lián)手。”
當年蘇五一事發(fā)生後，太康世家本來就已經(jīng)被排擠於議會中心，八大世族分崩離析只是遲早的事。
他現(xiàn)在對於這種情況十分厭惡，連半點兒臉面都不想給玄妙等人留。
太康氏其他人還沒來得及說話，緊接著，太康武的身側(cè)，那原本已經(jīng)停止跳動的長劍，竟然發(fā)了瘋一樣的發(fā)出鳴響。
‘哐哐哐哐哐！’
劍身彈擊著劍框，彷彿感應到一生之敵的出現(xiàn)，迫不及待想要展露其鋒芒了。
而宋青小的方向，那種力量耗竭後的虛弱褪去，一股雄厚渾厚之氣推捲開來，如重重高山堆疊，直欲鎮(zhèn)壓天地的凜冽劍氣，似巨浪般鋪陳開來！
“青小，你看清楚了，這是我所能教你的，最後的東西了！”
他——蘇五，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