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浩天整個人迷茫不已，他突然不相信自己的記憶，以前明明很值得信任的大腦，在一瞬間仿佛變得不是他的，究竟什么才是真相？

他扶著自己的額頭，頭部傳來尖銳的疼痛。

三十年，他曾經不明真相渾渾噩噩地過了三十年，三十年前的記憶，哪怕是真的丟了，又怎么可能輕易找回？

“康浩天，終于覺得演不下去了嗎？”于一涵誤會了康浩天的表情，語氣中不無譏諷，她哭中帶笑，“當年你們毀了我和我的孩子，現在不也是經受了我的報復？”

她突然將視線轉移到康喬的身上，康喬一驚，戒備地看著她。

“康喬，你這個姑娘還真是天真，以為我可以這樣輕易被你打垮嗎？你究竟有沒有想過，我既然有能力同時打壓你們兩家公司，一驚代表著我有足夠的實力，或者說，我背后有支持我的勢力，一點點反彈，根本不能成為你反勝的理由哦！”即便有著哭腔，于一涵依舊保留著她的憤怒與霸氣。

既然決定出手，那便是魚死網破！

她突然仰天大笑，眼角的淚水不斷滴下，華麗的房間，卻顯得異常空蕩，整個屋子都回蕩著她瘋狂而恐怖的笑聲，“康浩天，你輸不起的，我用自己的全部和你賭，我可以什么都沒有，什么都失去，可是你不行！你的女兒，更不行！”

這一番話讓康喬的身子狠狠地戰栗，空氣中彌漫著的寒氣仿佛在透過她的毛孔，鉆入她的皮膚，滲透到她的血液和骨髓。

用自己的一生來報復一個人，一個家族……

康喬不知道該為于一涵感到可笑還是可悲，曾經被簡短的話語隱藏起來的真相，在被剝開華麗的外衣后，露出赤裸裸的真實。

原來，于一涵在醫院中對自己說的并不全是真的。康喬感到疑惑，她甚至不知道現在女人所說，究竟是不是全部的事實。

康浩天已經無法回憶起全部的真相，此時的他如同一只困獸，在記憶的漩渦中掙扎不休。

明明有什么不對，哪怕腦海中有零星的片段閃過，卻也如同流星一般，疏忽消失不見。這種連自我都無法掌控的感覺讓他感到厭惡。

此時于一涵已經稍稍平靜下來，康浩天捂著自己的頭部，喉嚨里發出幾聲痛苦的哀鳴，仿佛是這樣的表情讓她感到滿意，她輕輕退后幾步，坐到了不遠處的沙發上，拿出一張濕紙巾，慢慢擦拭著臉上的淚痕。

康喬站在一旁，想要上前扶住父親，可是在于一涵那如同利劍一般的目光下，硬生生地收回了手。

上一輩子的恩怨，她這個小輩根本無從插手。

康浩天的面容因為疼痛而漸漸變得扭曲，他猛然感覺到有什么景象出現在自己的眼前，腦海中也不再是一片空白。

于一涵坐在沙發上，盡情欣賞著眼前之人的痛苦，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夠撫慰她已經千瘡百孔的心靈。

慢慢的，那畫面一點點擴大，場景是一家看上去古老的酒吧，酒吧內人影攢動。一個女人站在臺上，手握著麥克風，歌聲婉轉動聽，臉上神采飛揚。

畫面里的女人與照片中的人漸漸重合，康浩天瞪著眼睛，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手里幾乎已經被他扯碎的古老照片。

為什么現在才想起來？這一份記憶仿佛從來都被埋藏在最隱蔽的角落里，連他這個主人都不得而知。

三十年，他劈開濃重的枷鎖，才漸漸明了曾經隱藏住的真實。

康浩天曾經疑惑過，自己明明打算在國內待上一段時間，可是從醫院醒來后，便被父親匆匆送出國。

是的，在此之前，他不過是出了一場輕微的車禍，額頭上有些許輕傷，昏迷了半天便醒來。

有誰會想到短短半天的時間，卻隱藏了近乎一個月的記憶？

康浩天看向于一涵，他有些無力面對她，現在的于一涵模樣性格與原來都大相徑庭，事實上，若不是手中的照片，他又哪里還記得當年她的模樣？

“一涵……“沉重的聲音順著時光的隧道傳來，遙遠的仿佛是上一個世紀。

于一涵看著康浩天突然變化的表情，眉宇間不由得帶上絲絲疑惑。

“我……“康浩天抿了抿唇，不知該如何開口。他不相信自己的父親會對別人做出如此狠絕的事，更何況是在知道她已經懷孕的情況下。

他的目光中情緒復雜，心中亂成一團。

于一涵與他靜靜地對視，良久，才冷笑著開口：“康浩天，你終究還是說不出話來了。”

康浩天的心中彌漫著厭惡及苦澀，他竭力平復自己的心緒，可是卻困難異常。

對于眼前這個女人，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康喬的手機此時響起的異常突兀，于一涵聽到鈴聲，顧不得與康浩天的對話，凌厲的視線瞬間將康喬刺得體無完膚。

鈴聲仿佛是受到了樂神的召喚，響個不停，康喬抿了抿嘴唇，頂著巨大的壓力接通了電話。

霍司南的聲音順著電流傳來，“阿喬，你現在在哪里？”

康喬深吸一口氣，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又冰冷了一些，她小心地看了眼于一涵的臉色，謹慎道：“我現在在外面有點事需要處理。”

“什么事？”霍司南感覺到康喬語氣中的異常。

康喬輕咳一聲，逃避著解釋，“只是一點點小事，你不必太過擔心。”

霍司南的眉頭輕輕皺著，康喬特意加重了小事兩個字，似乎在向他傳達著什么。

康喬緩緩掛斷了電話，心中忐忑不已，不知道司南究竟有沒有聽出她語氣中的暗示。

于一涵卻慢慢起身，一步步走向康喬，在她的面前站定，她撫摸著康喬烏黑柔亮的發絲，口氣更像是在教導一個孩子：“康喬，你的父親一定沒有教過你，面對聰明人時，該說聰明人的話

。我現在并沒有想要綁架你們的意愿，這樣一點意思都沒有，我更喜歡折磨人心，看著你們一點一點崩潰，這樣的感覺才會讓我得到滿足。”

康喬不自覺地向后退了兩步，她安靜地看著于一涵，一字一句道：“我們痛苦了，你真的會滿足嗎？還是說，其實一切只不過都是你的自欺欺人罷了？就算是我們全部受到你的報復，你曾經失去的東西就能夠回來了嗎？”

康喬能夠體會她被背叛以及失去孩子的心情，可是為了報復，用付出自己一生甚至孩子的一生的代價去做一場賭注，真的值得嗎？

“我為什么不會滿足？”康喬的話仿佛再一次刺激到了于一涵，她再度哈哈大笑，“康浩天已經不會有孩子，至于你，就算披上再華麗的外衣，也無法掩蓋你傭人女兒的身份！我要讓你們感受我曾經的心情，康喬，其實，背叛的感覺你也有過，不是么？”

“是，所以才知道有多么痛苦！”康喬閉了閉眼睛，她竭力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不受到于一涵任何話的影響，“你因為別人而失去了一個孩子，于是用最狠毒的方式對待自己的另外一個孩子！趙清澤是你的兒子，可是你為了報復卻讓他半生都處于仇恨之中，他難道不是你的親生兒子嗎？還是說，只有失去的，才是珍貴的！你想著要讓你恨的人痛苦，可是，別人痛苦了你真的能夠得到幸福嗎？你口口聲聲要為自己的孩子報仇，可是清澤大哥的仇由誰來報？是你這個母親一步步幾乎將他的整個人生都毀掉，只是為了你的仇恨以及他那個未出生的哥哥！你想，他現在究竟有多恨你！”

“你給我閉嘴！”康喬的話仿佛戳到了于一涵的痛楚，她瘋狂地舉起手臂，給了康喬一個巴掌。

康喬躲閃不及，臉頰上瞬間出現一個紅紅的巴掌印。

她捂著受傷的臉頰，忍受著如同火燒般的痛楚。

在于一涵還想繼續下去的時候，康浩天一把攔住她的胳膊，將她推向一旁，“于一涵，就算我們之間有什么恩怨，也是你和我之間的事，何必為難一個孩子！”

孩子兩個字又一次刺痛了于一涵，“她是孩子？那我的孩子呢？康喬，知道我為什么要利用趙清澤嗎？因為他根本就不配做我的兒子！他的父親是個糟老頭，若不是想要報復康家，我何必委身下嫁？我從來都沒想要過他這個兒子，所以，他遭受的一切，只能怪他那個貪戀美色的父親！”

康喬胸口劇烈的起伏，她并不想為趙清澤聲討些什么，說那些話也不過想要讓眼前的女人看開些。她也是母親，所以明白母親失去孩子的痛！就像她那個在不經意間就已經消失掉的孩子！

可是，恨也好，怨也好，她都不該將下一代牽扯進來，不是嗎？哪怕是為了自己，也應該不斷向前看！她一輩子沉浸在過去中不能自拔，深深地恨著每一個人，可是，她憎恨的人，甚至連她的模樣都不記得，是不是也是一種可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