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這樣做?慕容斂墨,你是在質問我嗎”?
抿脣,沉默,再看向慕容連思的目光時已摻雜了一絲說不出的冷意,並不鋒利,卻讓人無所遁形,慕容連思心底顫了顫,卻依舊用那種高傲的,不可一世的目光回瞪嚮慕容斂墨。
果然嗎?這個她從小看著長大的親弟弟,還是不可避免的向著洛蕎心,現在竟然爲了她敢這樣頂撞自己,此時,慕容連思心底的憤怒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不再看她一眼,慕容斂墨轉身離開,黑色的衣領線條勾勒出冷酷鋒利的弧度,而那張刀削斧刻般的面容更是無比冷硬,慕容離淵對著慕容連思點了點頭,便跟在慕容斂墨的身後離開。
而此時,洛繁昔快步從門外跑進來,不小心撞住了慕容斂墨,卻一句道歉的話都沒說,徑自跑到慕容連思面前,俊俏的小臉蛋上盡是淚痕,兩隻小手已經如雨點般落在了慕容連思身上,連聲音都帶著哭腔特有的沙啞。
“你爲什麼要這樣做,爲什麼,姐姐那麼好,你竟然還要害她,如果姐姐死了,我就再也不會原諒你了……嗚嗚”。
“她死了最好,我告訴你洛繁昔,不要以爲這些年我寵你你就可以在我面前無法無天了,離了我,你什麼都不是”。慕容連思的心理防線本來就已經到了臨界點,一經慕容斂墨和洛繁昔點燃,便一發不可收拾,一個是她的兒子,一個是她從小拉扯大的親弟弟,而這兩個本該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卻偏偏向著她最憎惡的人,她怎能不氣,怎能不惱,她擡手推開洛繁昔,洛繁昔的小身板便跌在地上,眼淚汪汪中便看到慕容連思兇神惡煞的臉,不由得哭的更大聲了。
本來準備離開的慕容斂墨突然停下了腳步,跟在他身後的慕容離淵一個不妨差點撞上他的後背,摸著自己倖免於難的鼻尖,慕容離淵一臉疑惑的瞪著慕容斂墨,“哥,你怎麼了”?
慕容斂墨根本沒有搭理他,轉身快步走向洛繁昔,把他從地上抱起來,孩子很瘦弱,抱在懷裡沒什麼份量,慕容斂墨從來不是個柔情的人,但看著孩子臉上洶涌的淚珠,不知爲何,他心底有一處地方漸漸坍塌,陷落,他們兩個是雙胞胎,不知她哭泣的時候,是不是也這樣,讓人心疼。
“舅舅,嗚嗚……”,洛繁昔抱住慕容斂墨的脖子,趴在他的肩膀上,哭的歇斯底里。
擡起手拍了拍洛繁昔的後背,慕容斂墨微微蹙眉,又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眉眼陰戾的女人,聲音輕柔的不似往常那個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青年了。
“繁昔不哭,舅舅帶你去看心兒”。
隔著老遠都能聽到那震天的急救鈴聲,車子還有幾百米遠的時候,中心醫院的大廳裡突然奔出來了幾十個身著白大褂的男男女女,站在大廳外一字排開,神情焦灼而忐忑。
出入醫院的人都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但看這陣勢像是迎接什麼大人物,但是什麼大人物需要這麼大的陣仗,大廳裡的電梯也突然“叮”了一聲,電梯門開了,從裡邊走出一位五十來歲,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帶著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十分的慈祥和藹,相繼從電梯裡走出來兩個中年男人,跟在男子身後一步距離。
有幾個經常出入醫院的人都知道,這個帶黑框眼鏡的男人是院長啊,連院長都出動了,這得是多大牌的人啊!
“情況怎樣”!程逸邊加快腳步,邊沉聲問道。
“剛剛傳回的消息,情況不妙,畢竟喝的是鶴頂紅,即使現在有最先進的醫療設備,但不是第一時間發現,所以……”。
“哎,真是麻煩,如果是一般背景的人就算了,但她可是洛家的女兒啊,一個搞不好……”,另一個男人搖搖頭,嘆息。
程逸腳步略停滯了一瞬,但下一刻便又恢復了常態,略微低沉嚴肅的聲音傳來:“通知手術室,準備洗胃手術”。
急救車一個急剎車停住,早已等候的醫護人員立刻打開車門,快速但不乏小心的將洛蕎心的身體擡到早已準備好的急救牀上,驚鴻一瞥下,少女如墨的長髮披散在潔白的牀單上,臉色卻比身下的牀單還要蒼白,帶給人極大的視覺衝擊。
看著急救牀從身邊離開,程逸愣住了,那張臉,爲何給他如此熟悉的感覺。
洛非紜也隨著急救車離開,往常冷酷的臉上盡是焦灼,他現在只希望心兒不要有事,否則,他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淡藍色的人影來來去去,灼得人掙不開眼睛的燈光,這一切,多麼的熟悉啊,記得前世,她就是這樣死的吧,而如今,又要舊事重演了嗎?
死了吧,死了就不會那麼累了,沒有仇恨、沒有屈辱、沒有拋棄,所有的一切都不復存在了。
不,不要,她好不容易纔能重生,她最大的仇人洛茜兒已經死了,還有阿飛,她發誓要保護他的,怎麼就能死了呢!她不能死……不能死!
洛非紜就坐在手術室門口的休息椅上,垂著頭一動不動,路過的護士都盯著這個氣質高貴的男子,畢竟氣質如此獨特的人讓人想不側目都難。
“阿飛少爺,水已經不熱了”。陶惠摸了摸水杯,溫溫的,剛剛好。
江如飛抿了抿乾燥的脣畔,端起水杯便往嘴邊送,但是一不小心,水杯“噼啪”一聲就掉到了地上,杯子四分五裂,水慍了一地,濺到了褲腿上。
愣了愣,江如飛看著自己修長的手指,彎腰打算把玻璃渣子撿起來,但手指剛剛碰上玻璃便刺了個口子,在白皙的手指上露出一顆血珠來。
“哎呦,我的少爺啊,這可不是你乾的活,怎麼還把手給弄傷了呢”?陶惠趕緊把愣住的江如飛拉起來,又找出醫藥箱給傷口消毒包紮。
江如飛蹙眉,目光緊緊的盯著手指,不知爲何,從今天早上開始,他的心裡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心底毛茸茸的,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就要失去了般。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呢,是心兒,對,心兒,江如飛猛的推開面前的陶惠,一把扯開手指上包的圓滾滾的紗布,飛快的向外衝了出去。
“少爺,你去哪裡呀,手上的傷還沒包紮好呢”?陶惠在後邊焦急的喊道。
但是回答她的卻是少年消失的背影。
從出租車上下來,又往上走了幾步,映入眼簾的是巨大的花圈以及弔唁的話,江如飛知道,今天是洛茜兒的葬禮,大門口站了幾個身著黑衣的保鏢,對著沒一個從洛家別墅出來的人深深一鞠躬。
江如飛走近了兩步,恰巧一對夫婦從洛家別墅裡走出來,與江如飛擦肩而過,兩人說的話也被江如飛聽了去。
“沒想到這洛夫人這麼狠,嘖嘖,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放過,虎毒還不食子呢”。美婦人撇著嘴,臉上都是對慕容連思的鄙夷與不屑。
男人應和著,“可不是嘛,都是自己親生的,怎麼偏心的這麼過,竟然下毒謀害自己的親生女兒,要不是親眼所見,我還真不敢相信呢”。
兩人說著話漸漸走遠,江如飛站在原地,半晌沒有反應,上午的陽光劇烈而又灼人,穿透雲層,那光芒只透人心底最深處,卻帶不來光明,有的,只是黑暗。
他剛剛聽到了什麼?下毒、謀害,說的是心兒嗎?
“喂,小孩子,你在這裡幹什麼,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其中一個黑衣人看到江如飛愣在那裡便厲聲喝道。
今天是個比較敏感的日子,二小姐又剛剛出了事,他們可得做好自己的保衛工作。
江如飛斂了眼底的煞氣,再擡眸間,面容俊秀,氣息純淨,一看就是個惹人疼惜的孩子,“叔叔,這裡發生什麼事情了呀”。
黑衣人走過來,看到了男孩一雙漂亮的眼睛,幽深的彷彿千年古潭,看著看著就想要把人給吸進去,甚至還來不及反應,便覺得自己掉進了一個美麗的夢裡。
“這裡是洛家,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還是趕緊回家找你的爸爸媽媽去吧”。
江如飛勾脣輕笑,看起來純淨又美好,眼底一閃而逝一抹怪異,很好,沒剛纔那麼兇了。
“洛家二小姐怎麼了呀”?
……
慕容離淵和洛繁昔緊隨其後趕到了醫院,洛繁昔走到洛非紜身邊坐下,強自忍著淚水,卻貼心的安慰著洛非紜,“大哥,姐姐會沒事的”。
洛非紜沒有反應,依舊垂著頭一言不發。
慕容斂墨背靠著牆壁,雙手插兜,目光卻盯著亮著燈的“手術中”三個大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幾十分鐘過去了,手術燈依舊沒有熄滅,洛繁昔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而這時,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傳來,在還算安靜的走廊裡踩在了三人同樣焦灼的心裡。
洛繁昔隨著聲音望去,遠處一道瘦弱的身影逐漸明晰,那是個少年,白色的襯衣,白色的褲子,穿在他的身上卻偏有一分明淨出塵的味道,待再近一步,少年的容顏越見明朗,眉如遠山,眼若星潭,膚色白皙,俊雅又秀氣,看年齡明明不大,渾身的氣質卻讓人不敢忽視。
少年坐在洛繁昔身邊的椅子上,從始至終安靜又優雅。
洛繁昔疑惑,難道他也有親人在手術室裡嗎?
少年離得他很近,一轉頭就能看到他白淨的側臉,像是璞玉雕刻而成,只是爲何,這個陌生的少年給他一種很不詳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