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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來的那夜,眾人圍坐在圓桌邊,品著美酒佳肴,氣氛熱鬧而歡烈。張初儀多耐心的回答,面上始終帶著淡淡的淺笑。
酒至半酣,該問的問題都問了大半之后,張初儀又反過來,詢問著這兩年,她無法觸及的遠方,那些過往的點點滴滴。
就在她離開的幾個月之后,柯華也行了及笄禮,只不過比她那日卻是隆重熱鬧多了,幾乎相熟的幾個人家都前去道賀,而他們這里,卻是由孫明中通過柯承桓送去了她的賀禮---一只銀嵌珍珠浮雕含苞木槿發簪,讓柯華珍愛不已,身邊的一眾小姐,羨慕至極。
后來,當她離開一年之后,柯承桓成親,新娘子正是鄒婉兒,兩人婚后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很是羨煞旁人。
這之后,姜義柏升了錦衣衛的副百戶,孫明中升為百戶,康容熙的父親又上京了幾次,家里有丫鬟離開,又有新的人進來,來來往往,三年的時間就這么匆匆而逝。
席間,她不停的向身邊的人講述著路上的種種趣聞,引得大家笑聲陣陣,久別歡聚的洗塵宴,伴著漸濃的月色,在眾人的意猶未盡之中結束了。
張初儀送兩個弟弟回房,看著他們安然入睡之后,才吹熄了燭火,轉身離開。
踏著月色,披著繁爍的星辰,嗅著院中浮動的幽幽桃花暗香,張初儀輕聲開口,“大郎哥哥,你想對我說什么?”
身后的孫明中止步,許久,才低聲道,“瑗瑗。我我們”
轉身,張初儀清瑩的鳳眸,直視著孫明中的眼,冷靜的開口,“孫大哥,你是想說我們的婚事么?”
孫明中一愣,面上染上幾抹羞赧,在濃深的夜色中,清風也不曾看見。
心中的欣喜還未褪去,看著張初儀面上的平靜。絲毫沒有女兒家的嬌羞,孫明中心思一動,不安的問道。“瑗瑗,難道你難道你不愿意么?”
是啊,自己是不愿意,可是她能夠這般明白的說出來么?
聽見了心底的輕嘆,張初儀漫開了嘴角的笑意。輕聲說道,“大郎哥哥,您明日陪我們一同去給爹爹和娘親掃墓可好?”
驚喜爬上了孫明中的眼角眉梢,努力壓抑住心中的狂喜,他磕磕巴巴的說道,“好我明天一定一定去。”
“那我明日一早就去叫你。”張初儀接著說道。
“不用。不用,我明早自己過來,自己過來。”孫明中焦急的說道。生怕她會反悔一般。
“好,那我等著你!”張初儀說完,仰首望了望天邊的弦月,開口,“夜深了。我困了,這就回去歇下了。大郎哥哥,你也趕緊回去吧馭香!”
說完,轉身,清麗的背影在孫明中的默默注視中,漸漸的消失在了夜色深處。
呆立良久,孫明中才反身,大步離開。
回到屋中,張初儀梳洗過后,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眾人都只當她是陪著康容熙去看望遼北的親人,卻不知道,康容熙只是幌子而已,她去哪里完全是為了她的計劃-聚斂財富。
當她對于如何擁有財富一籌莫展的時候,興許是蒼天起了惻隱之心,看她太過坎坷,讓她遇到了能夠讓她心想事成的至關重要的幾個人。
那時,她才剛搬完家不久,康容熙央求著她要一起出游,她當時正為此事悶悶不樂,又熬不過康容熙的堅決,才應了她。
兩人喬裝改扮,裝作富家少爺去城外的山上游玩,經過一片樹林的時候,剛好碰到了幾個身穿囚衣,奄奄一息的人,身邊的家丁立即嚴陣以待,將他們給圍了起來。
本來她想著將他們給抓住,交給官府了事的時候,卻讓她發現了異樣。
其中一個人的眼神,讓她覺得似曾相識,她回想片刻,才想起來,正是重陽那日,對自己行兇未遂的那個男子,而他似乎并沒有認出自己來。
這么一來,他身邊的人就是那幾個看好戲的人了?
她當下吩咐讓身邊的家丁,將他們痛打一頓,待其痛極暈過去之后,想方設法的給弄了回來,
在她的威逼利誘下,才讓他們說出了實情。
原來他們是在被流放的途中,放倒了差役,逃了出來,沒想到竟然碰上了她們。
還記得自己當時的詫異,他們幾個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竟然敢私逃?這在大明,可是重罪。
當她問出來的時候,另一個男子嗤笑一聲,說他們本來就過的刀口舔血,腦袋別在褲腰上的日子,如何會怕官府?
她頓時來了興趣,就問他們之前是何身份,那些人立即警惕了起來,任憑她如何引誘,套話,就是不肯說出真相,讓她焦急不已。
只得先將他們囚禁了起來,還好她有徐巖給她專門調制的防身藥粉,才讓他們安然的待在了康府一個隱蔽的別院之內。
后來,她又打聽了一下有關逃犯的消息,沒想到當天就看到了城門口張貼的他們的畫像,她立即裝作受害人去了一趟北鎮撫司,問了情況之后,返回了康家的別院。
還記得,當她說出他們的身份的時候,那幾個人目瞪口呆的模樣。
終于,他們陸陸續續的吐露了實情。
原來,他們是遼北一帶的私鹽販子,因著和其他販子競爭激烈,他們被其暗中捅了刀子,落難到了京師。
又問他們為什么會找上自己,此時,他們卻是當真是油鹽不進,什么都不說了。
反正事情已然過去,而她除了受驚嚇之外,倒也沒什么損失,當下不在追問。
后來,她又經過了多方的了解,打探,再確定了自己的目標之后,費勁心機,才收復了他們幾個,讓他們為自己效力。
而想要達成自己的目標,首先就是要奪回他們失去的地盤,然后才能再做其他打算,是以,她拿出了自己首飾鋪子的所有利潤,又借了康容熙的不少銀兩,隨同他們一起去往遼北天才兒子特工娘親。
而康容熙在得知自己要去遼北的打算之后,也一同要去,說是遼北那邊有他們家的米糧生意,她要去巡查一番。
無法,因著去遼北的風險是在太大,她就將事情真相告訴了康容熙,沒想到她竟然不怕,而是毅然決然的要摻和一腳,由她來提供部分銀兩,來打通各處關節,至于其他的,等事成之后再說不遲。
他們幾人諸多商討之后,終于決定于自己及笄之后,就出發前往遼北。
借口,就用自己陪康容熙探親的名義。
因著這個事情,鶴齡和延齡哭鬧不已,孫大娘亦是滿臉的憂愁,只有孫明中一直沉默著,直到那日,他將幾封信交給了自己。
卻原來,那些都是他和他的兄弟在遼北沿路的同僚,若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去找他們尋求幫助。
雖然那幾個人決定了要效忠自己,可是她如何能完全放心?有了這層保障,她的勝算就多了幾分把握,她不信,憑著自己的手段,還掌握不住這幾個人?
耳邊又想起了孫明中鏗鏘有力,卻滿含關切的低沉嗓音,“瑗瑗,我知道你的難過,去外面走走也好,看一看外面廣闊的天地,體會一下不同的風情,希望你回來的時候,能夠變回我最初認識的那個你!”
她不知道,他是抱著怎樣的心態,同意了自己的遠行,她只知道,因著他的一席話,他的細心準備,才讓她得到了弟弟們的諒解,讓她完全制服了那幾個人,也讓她的遼北之行得到了出人意料的豐碩結果,更讓她離她的目標更近了一步。
當年,她正沉浸在喪父的悲痛之中,對于父親臨終的將自己交給他照顧的遺言,并未放在心上,可是后來,當她搬家的第二天,在新家看到了正收拾著行李的孫大娘的時候。
她不明白,為什么他會搬離住了多年的家,來到這陌生的城西。加上那時的她,一心撲在了尋找父親離世的真相,后來又忙于生意的事情,讓她沒有時間去深想他的這番舉動背后的細膩心思。
直到他同意了自己的遠行,還為自己準備了路途的保護,那時,對于他之前搬家的疑問又再次浮了上來。
她問,當年為什么要跟著自己搬家?
而他的回答呢?是什么?
他只淡淡的說了一句,“我不放心你。”
直到那刻,她才后知后覺的發現,原來他竟是那般認真的將自己放在了心上。
還記得她明了之后的不知所措,手忙腳亂,也許,當年她離開的時候,還帶著不知如何面對他的心思吧。
及時今日聽到孫大娘舊事重提,她才恍覺,她已然到了該成婚的年紀了。
張初儀望著床頂的幔帳,手指無意識的卷著鬢邊的青絲,將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從記憶中翻了出來,一一瀏覽。
爹爹,您是早都注意到他的心意了么?所以才將我托付給了他?
輕語相問,張初儀得不到答案。
她上一世并未嘗過戀愛的滋味,所以她分不清他們之前的感情是哪種情誼,她更不知道,他身上那種令她心安的感覺是不是愛,可是,對于嫁給他的念頭,自己也不是十分的反感。
也許,她可以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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