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歡拉住了曹如貞的手,曹如貞的手因爲常年做針線,指腹上十分粗糙,前世她們沒什麼交情,也不曾說過太多話,今生能坐在一起,聽她袒露心聲,何嘗不是個全新的開始。
清歡笑著看曹如貞:“你若是笨,我算什麼?哪裡有你這樣心靈手巧的人。”
徐清歡一句安慰的話,讓曹如貞的心情變得好起來。
這幾天曹家的氣氛不同尋常,她身邊多了幾個媽媽盯著她一舉一動,大太太安排她在庵堂爲如婉抄經,如婉入殮之後她就在庵堂裡茹素,直到大太太怨氣消了爲止。
她有時都恍惚,好像她纔是殺害如婉的兇徒,如婉死了,她就該用命去抵償。
或許就像二太太說的那樣,大太太不過就是在她身上發泄怨恨和怒氣。
也許長伴佛前是她最好的歸宿,她也準備就這樣了卻殘生,期望少就不會失望,心淡如水,便不會有悲喜。
沒想到老太太從徐家回來之後,就將她叫到跟前,讓她放下手裡的東西來徐家陪陪二姑母。
定是二姑母替她說了話,否則不會有這一趟。
徐清歡打斷了曹如貞的思量:“徐三太太待你如何?”
曹如貞點了點頭才道:“二姑母在徐家小庵堂裡常年不出門,老太太牽掛二姑母,就讓我每個月初一、十五送佛香來,陪著二姑母說幾句話,二姑母看起來很兇,其實人很好,我每次去了,不但會教我針線,還會爲我準備點心。”
聽到“點心”兩個字,鳳雛的大臉就湊了過來。
說到這裡,曹如貞的眉毛卻皺起來,一切本來都好端端的,直到幾個月前,二姑母看著她突然說:“你這樣的年紀,也該說親了。”
她比如婉年長,但是曹家從來不曾提起她的親事。
她也漸漸摸透了曹家長輩的意思,曹家恐怕是不會讓她出嫁的,於是順口道:“我不想嫁人,只想陪著老太太。”
二姑母的臉色突然之間變得很難看,再也不跟她說話,轉身走回了內室,後來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沒有見到二姑母。
曹如貞將這些說給徐清歡聽:“每次來見她時心裡忐忑恐怕惹她生氣,可是見不到她,心中又像是少了些什麼,我始終不明白二姑母爲什麼會生我的氣,我跟二姑母的性子相似,二姑母應該明白我的心思。”
“這就是她生氣的原因,”徐清歡看著曹如貞,“一個好端端的女孩子,爲何要青燈古佛過一輩子,她想看著你出嫁、生子,高高興興地生活。”
曹如貞一怔,她沒想過這一節:“可我也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好,跟著二姑母一起唸經供奉佛祖也是讓人高興的事。”
說話間,徐青安的聲音遠遠地傳過來:“妹妹,你看我拿來了什麼,上好的鳳仙花,給你染指甲。”
管事媽媽立即迎了出去。
聽說曹如貞也在屋子裡,徐青安立即變成了一隻呆頭鵝,只得打發孟凌雲進來回話。
孟凌雲上前道:“大小姐,我們去查縣誌,發現已經有人在那裡,孫大人說是周玥和……”
不等孟凌雲說完,徐清歡點了點頭,示意已經知曉,孟凌雲瞄了一眼鳳雛,才退了出去。
和周玥一起同行的人自然是李煦。
李煦會查閱縣誌,定然是其中有些記載值得他推敲。
這和前世又有些不同了。
徐清歡仔細思量,前世這個時候李煦應該去了京城,他心繫蘇知府的冤案,帶著萬言書上京爲蘇知府伸冤,爲了證明蘇知府沒有貪墨,將鳳翔的稅銀每一筆都做了標註,竟然和戶部記檔的幾乎沒有任何偏差,這纔算保住了蘇知府的官聲,可惜蘇知府就此一病不起,也不願意再入仕。
蘇知府爲官多年爲何會隨隨便便被冤枉,李煦總覺得還有什麼地方說不通,於是重回鳳翔,正好遇見了她爲哥哥的案子奔忙,再後來父親入獄,她雖然找到了王允大人爲哥哥申冤,但是家中突遭大變,許多事無暇顧及,只能依靠李煦幫忙。
這些事她不可能記錯,那麼李煦到底爲什麼改變了主意留在鳳翔?
難道他不準備爲蘇知府平冤了嗎?
看著徐清歡陷入思量之中,曹如貞起身就要告辭:“徐大小姐還有事要忙,我先告辭了。”
徐清歡卻將曹如貞拉住:“左右沒什麼事,我們一起染指甲吧!”有些事還得慢慢思量。
屋子裡掌了燈,兩個女孩子光著腳踩在軟軟的羊毛褥子上,仔仔細細地給腳指甲染色,柔和的燈光將兩個人臉上的笑容都襯得那麼的溫暖。
長長的頭髮順著她們肩膀上滑下,緊接著是清脆而歡樂的笑容。
鳳雛捂著肚子一臉幽怨地走上前,想要幫忙卻已經彎不下腰:“都怪世子爺,平日裡只買一個肘子給我吃,今天拿來了滿滿一食盒的飯菜,我好不容易纔吃了乾淨。”
說到飯菜,徐清歡和曹如貞的肚子都不約而同地作響,兩個人不由地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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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廊下,徐青安看著空空的食盒,有種不好的感覺油然而生:“也不知道拿來的飯菜合不合她們胃口。”
“這可是天香樓做出來的,”孟凌雲十分自信,“您就放心吧!”
徐青安皺起眉頭:“會不會被鳳雛偷吃?”
孟凌雲搖頭:“世子爺特意多買了些,就算偷吃也足夠了,送進去的時候我不停地向鳳雛姑娘眨眼睛,鳳雛姑娘點了點頭明白了世子爺的用意,再說,這麼多飯菜若是能被一個人吃光……那……那……這個人得多可愛啊。”
徐青安終於被說服,臉上露出笑容,上前拍了拍孟凌雲,第一次覺得孟凌雲如此順眼:“辦好了事,爺有賞。”
主僕兩個這才離開了院子。
……
曹如貞很晚纔回到徐三太太的庵堂中,她輕手輕腳地梳洗乾淨躺在牀上,很快就睡著了。
不一會兒功夫,徐三太太提著燈進了門,她望著曹如貞半晌才道:“不懂規矩,這麼晚才肯回來。”
管事媽媽一臉笑容:“聽說姐兒方纔在徐大小姐屋子裡染指甲,您之前不是嫌姐兒不愛俏。”
徐三太太目光落在曹如貞漂亮的指甲上:“她不是不愛俏,只是……沒人盼著她好。”她的眼淚不聲不響地落下來。
好半天,徐三太太才重新回到內室裡。
徐三老爺早已經在屋子中等待。
遣走了下人,徐三太太親手倒了杯茶端給徐三老爺:“當年的事我一直沒有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的一雙兒女也被他們害死了,幸虧你在後山遇見我二哥埋燁哥,偷偷地將燁哥救了,又給我出了主意嫁來徐家,這樣曹家只能善待貞姐,因爲這樣才能牽制住我,讓我不敢輕舉妄動,我們娘仨的命都是你給的。”
徐三太太說著彎腰拜下去。
徐三老爺忙去攙扶:“都是陳年舊事了,現在說它做什麼,換做旁人也會如此……”
“不,”徐三太太擡起哭紅的眼睛,“你的恩情我只能來世償還,如今的情形你已經看到了,我們沒有了退路,只求你再幫我們一次,就這一次。”
徐三老爺皺起眉頭:“你……到底要做什麼?”
徐三太太露出堅定的神情:“我要我的孩子們平安,只要那些劊子手不除,我就算死也閉不上眼睛,所以我必須看著他們得到應有的下場。”
徐三老爺道:“我已經打聽到了,明天衙門就會去曹家帶你大姐問話。”
徐三太太搖搖頭:“那能怎麼樣?她不是殺害如婉的人,不會因此抵命。”
徐三老爺驚訝。
徐三太太握住拳頭:“這還遠遠不夠。”
……
夜已深,曹家卻還是燈火通明。
徐二太太莫名地打了個冷戰,她望著曹老太太:“母親您這是要讓女兒去死嗎?”
曹老太太看著桌子上長長的白綾:“明日衙門就會上門,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被帶走,你放心,只要照我說的做,就能有一條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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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真相,大家想到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