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刑術找上了董國銜,按照約定以妨礙公務罪被拘留,并當場繳納了罰金,關進拘留所之中。在他去之前,安排了師父鄭蒼穹和田煉峰看著當鋪,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當他去找董國銜之后,董國銜讓他先等著,他只得坐在那等著,但最終等到的卻是閻剛。
刑術看到閻剛那一刻,就知道對方想做什么了,閻剛徑直挨著他坐下,平靜地說:“咱們都算是主犯吧?一起受罰是應該的,不過罰金你繳,你是雇主。”
“好。”刑術也不多說什么,只是簡單應了一聲,兩人只是坐在那沉默地等待著。
許久,刑術才沒頭沒腦地說了句:“謝謝。”
他心里挺感動的,特別是在這種時候,閻剛會來陪著自己,同時他覺得自己就象是一個處于青春期的孩子,因為處于那種時期的孩子,單純的感情遭受挫折時,有這么一個人出現陪在自己身邊,已經算是最大的安慰了。
不過,當兩人關進拘留所那8人間拘留室的那一刻,卻從剩下的6個人當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傅茗偉。
傅茗偉側頭看著他們,當做不認識一樣,隨后又扭頭看著窗口外面,而其他5個人有些朝著他們點頭示意,有些只是呆坐在那。
大家都穿著一模一樣的拘留服,進去之前隨身攜帶的所有東西都被收走,腳上穿的鞋子連鞋帶都沒有,隨后管教警員站在那對兩人宣布著一些規矩:“每天早上6點起床,洗漱整理衛生之后集體就餐,早飯時間為7點,7點半早飯時間完畢,休息半小時,然后集體參加學習到11點半,12點到下午2點是午睡時間,起床之后整理衛生,繼續參加學習,5點半到6點是晚飯時間,晚飯之后可以選擇運動或者是去閱讀室瀏覽雜志閱讀報紙,晚上9點半準時睡覺,著重說明一點,有任何矛盾不要私下解決,另外,除非特殊情況,不允許不吃飯,有沒有什么問題?”
大家都沉默的時候,有一個剃著光頭,看樣子不像是好人的家伙張口問:“管教同志,特殊情況指的是什么?心情不好可不可以不吃飯呀?”
管教警員看著那人冷冷道:“不可以!”
“那……”那人又要問的時候,管教警員卻不搭理他了,轉身指著另外一邊緊挨著的兩張床道,“這是你們的床鋪,請注意自己的個人衛生!”
說完,管教警員離開將門鎖上,又打開門上的窗口朝著里面看了一會兒,這才關上離開。
等管教警員的腳步聲遠去之后,那些被拘留的人這才開始起身,打著哈欠活動著四肢什么的,刑術躺在床上,閻剛則閉著眼盤腿坐在那。
此時,先前那個光頭湊了過來,問:“喂,你們倆是犯了什么事兒呀?關多久?”
“能關在這里的人都沒有犯太大的事兒。”傅茗偉在那頭道,“嚴重的就是酒駕,醉駕的都不會關在這里。”
光頭笑了:“我就是酒駕,不過是酒后駕車,我就10天,我已經呆了兩天了,還有8天,這次我出去,死都不會喝酒開車了,絕對!”
睡在那的刑術微微睜眼,睜眼的那一刻,他覺得這間屋子有些異樣,異樣的感覺是,除了自己、閻剛、傅茗偉和那個光頭之外,剩下的4個人雖然分散開來,要不站著要不坐著,雖然都不說話,但卻有眼神的交流。
最重要的是,這四個人的模樣很相似,應該是四兄弟。
刑術發現這一點之后,自然而然看了一眼獨自坐在靠最里面那張床上的傅茗偉,他相信,傅茗偉突然出現在這里,并不是偶然,但他思考的是,董國銜去辦了那么久的手續,會不會有什么安排,想到這的時候,刑術意識到了什么,下意識扭頭看向一側盤腿靠墻坐著閉目養神的閻剛。
“閻王。”刑術低聲叫著閻剛,閻剛扭頭來看著他,刑術沖他故意笑了笑。
閻剛看著他,不懂他什么意思,此時刑術翻身爬起來,坐在床邊,故意道:“你和你那位學生的感情看起來還不錯。”
刑術故意說得大聲了點,讓房間內的人都能聽到,傅茗偉當然也能聽到。
閻剛“嗯”了一聲道:“當然,我那位學生從不求人,這次開口了,我總得幫幫他。”
閻剛沒有任何掩飾,等于直接承認了這次他能進來陪刑術拘留,完全是因為傅茗偉的請求,而傅茗偉這名刑警突然跑到這種地方來,絕對不可能是因為他在潘峰案中犯下的那些錯誤。
刑術“哦”了一聲,故意拖長了尾音,閻剛睜開,也側身坐過來,低聲道:“但是就算他不拜托我,我也會陪你。”
“不用解釋。”刑術似笑非笑道,“開始我還有些小小的感動,現在全沒了。”
兩人莫名其妙的對話,聽得那好事的光頭一直盯著他們,而其余那四個人雖然表面上不關心,但其中兩人以掉了什么東西為理由,故意往刑術和閻剛的位置挪動了下,而這一切都被傅茗偉看在眼中。
到了晚飯時間,8人在管教警員的帶領下,列隊朝著食堂走去,進了食堂點名之后,取了餐盤盛了飯菜,那四個人立即坐在另外一張桌子周圍,刑術、閻剛和傅茗偉也拿著餐盤坐在旁邊一桌,因為每一桌恰好只有四個座位的緣故,那個光頭也就順勢坐了下來。
刑術知道傅茗偉會趁機和自己說話,但因為光頭坐下的緣故他的這個想法被打消了,只得埋頭慢慢吃著,盼著那光頭趕緊吃完先走人,誰知道那光頭是個話嘮,坐下來就笑著說:“不知道三位叫什么呢?我們多少也得在一塊兒10天,我們交個朋友,這也算是患難之交了,我先做個自我介紹,我叫司空硯!姓司空,單名一個硯臺的硯,我爸之所以給我取這個字作為名,就喜歡我是個文化人,結果我讀完初中就沒讀了,吃了點苦,現在還好,還算是個成功的買賣人。”
刑術禮貌性地點點頭,閻剛和傅茗偉都沒有搭理司空硯,司空硯繼續道:“我是做裝飾材料生意的,我在那個太古街和北環商城都有店,你們要是誰家要裝修,知會我一聲,保準給你們進價。說來我也倒霉,那天晚上和浙江來的哥們兒多喝了兩杯,開車走到街口就遇到查酒駕,然后就進來了。”
刑術知道這小子話是說不完了,也不搭理他,希望他自覺,誰知道這哥們完全不管不顧,在三個人完全不搭理他的前提下,自己說了十來分鐘,等到吃飯時間快到了,這才狼吞虎咽將餐盤里面的飯菜吃光,差點沒噎死,刑術立即拿了自己的湯給他,讓他喝下順一順。
司空硯喝完之后,將碗還給刑術,同時道:“我進來之前,大師給我算過,說我最近有劫數,有三個,大小都有,我覺得吧,進來關著是第一劫,剛才差點被噎死是第二劫,但是,要化解劫數,必須有貴人相助,兄弟,別小看一碗湯,一口水都能嗆死人,一口飯也能噎死人,你就是我的貴人!”
刑術看著司空硯道:“大哥,你話真多。”
刑術說著的時候,閻剛和傅茗偉已經起身將餐盤放到遠處的桌子上,然后慢慢離開。而司空硯面對刑術的直言直語,也只是笑。隨后,刑術也起身去放餐盤,司空硯一直跟著他,快走出餐廳的時候,一名管教警員攔下司空硯道:“司空硯,跟我來。”
“干什么?”司空硯有些詫異。
“看錄像學習,讓你知道酒駕出事會造成什么樣的嚴重后果!”管教警員轉身就走,司空硯只得很不情愿地跟著,臨走前還有些遺憾地看了一眼刑術。
這是傅茗偉安排的,因為先前他和閻剛走出餐廳的時候,低聲叮囑了門口的那個管教警員,讓他把刑術和司空硯隔開。
刑術和其他拘留人員在走廊上走著,快走到房間門口的時候,被另外一名管教警員叫住:“刑術,有人來看你!跟我走!”
刑
術默默地跟著管教警員走著,走到盡頭往會見室的連接處時,管教警員卻指著旁邊的一個屋子道:“進去!”
刑術一進去就看到坐在那里抽著煙的傅茗偉,還有喝著糯米酒的閻剛,傅茗偉只是低聲對管教道了謝,管教警員立即關門,隨后站在門口守著。
刑術也挨著桌子坐下,傅茗偉把煙扔了過去,也不說其他的。
刑術點起一支煙,看著墻壁道:“拘留所里面你派了多少刑警進來?”
傅茗偉打著哈欠道:“不多。”
刑術點頭:“反正門口這個是你的人,最早帶我進來的也是,在食堂里也有幾個,因為不是你的人,要辦點事兒容易露出馬腳。”
傅茗偉挪了下凳子,靠近刑術:“刑術,幫我個忙。”
刑術立即道:“我拒絕。”
傅茗偉扭頭看了下閻剛,又道:“你還沒有聽我說什么事,為什么就拒絕?”
“我為什么不可以拒絕?你是警察,我是個生意人,我們倆八竿子都打不到,上次的案子那是陰差陽錯裹到一起了,否則我們倆一輩子都不可能認識。”刑術抽了一口煙,隨后掐滅,“而且,你我之間也不存在誰欠誰的人情。”
傅茗偉也不管刑術同不同意:“我調職了,雖然也是刑警,但負責的案子和以前不一樣,這是個新部門,沒有正式掛牌,哈爾濱這也算是個試點,我對這方面是空白,太專業了,我不懂,我從閻教官那里知道,你是個專家,所以,我想請你當顧問。”
刑術一愣,反問:“文物刑警?”
傅茗偉點頭:“但是管的范圍很大,但凡與文物、古玩有關系的案子,都是我的職權范圍,這下與你的職業對口了吧?”
刑術笑笑道:“你這次的目標是與我們一起關著的除了司空硯之外的那四個人吧?”
傅茗偉也笑了,看著閻剛:“閻教官,我怎么說來著?找他對了。”
閻剛笑了一聲:“他可沒有你想象中那么規矩,如果他真答應了,你得做好背黑鍋的準備。”
傅茗偉看著刑術,一臉獻媚的笑容:“只要能破案,我可不管那么多。”
刑術不說話,其實心里還是有些好奇,但是又不斷提醒自己,千萬不要裹進去,因為自己眼下要處理的事情還很多,15天之后,自己出去第一件事就是回到地下見璩瞳。
傅茗偉正色道:“那四個人是湖南人,四兄弟,分別叫徐生、徐財、徐有和徐道。”
刑術聽完道:“名字連起來就是生財有道?有意思。”
傅茗偉搖頭:“他們可不是一般的角色。多年前,他們就犯下一樁大案,在香港打劫了一個地下錢莊和一個金銀玉石店,以及一座公墓。”
“打劫公墓!?”刑術一驚,這種事聞所未聞。
傅茗偉道:“地下錢莊被搶了兩百多萬,而金銀玉石店被搶的物件價值五百多萬,全是上品玉器,最可怕的是,他們先是搶劫了錢莊,趁著地下錢莊不敢報案的那段空白時間,馬不停蹄地打劫了金銀玉石店,隨后逃到了公墓附近潛伏下來,入夜之后撬開其中一座公墓,盜走了其中一部分東西,整個過程一氣呵成,香港警方連他們的影子都沒有捉到。”
刑術皺眉:“為什么要盜公墓呢?不過現在沒關系了,人已經被你們抓起來了,一審不就完了嗎?”
“當時香港方面連是誰做的都沒有查出來,只知道有四個人,四個男人,他們在整個搶劫過程中連話都沒有說,全靠手勢,應該是擔心被聽出他們的口音,案子懸而未決一年多之后,香港警方在對油麻地的一次掃黑行動當中,得到了這四個人的資料。”傅茗偉說到這搖頭,“這就是最麻煩的地方。”
刑術不解:“怎么會扯到掃黑行動去了?”
“你聽我說完。”傅茗偉又點了一支煙,“這四個人在香港犯下的案子,并不是唯一一件,他們其后還使用了爆破手段在湖南山區暴竊了11座古墓,各個年代的都有,估計被盜陪葬品的價值至少三千萬,這還只是預估,因為我們連他們到底拿走了什么都不知道。而這些事情,都是他們在香港與人交易的時候,他們當中的老四,也就是徐道說出來的,徐道這個人話多,喜歡吹噓自己,當時香港警方安插的臥底就將這個情況匯報了回去,我們這才拿到了他們的資料,對他們進行了相關的調查。”
刑術點頭:“我明白了,你們雖然知道是他們,但沒有證據對不對?”
傅茗偉點頭:“對,我們也布控跟蹤過,發現他們謹慎得出奇,根本不知道他們走貨的方式和渠道,表面上看毫無問題,最重要的是,在那次香港黑幫方面被掃之后,他們就換了賣家,我們估計賣家是國際文物走私的大人物,所以,我們希望的是,能順著他們的線索,聯合香港、澳門和國際刑警方面,將他們一打盡。”
刑術皺眉問:“那這次他們是怎么進來的?”
“徐生,也就是他們的大哥,在哈市一家烤肉店吃飯的時候,一直盯著隔壁桌那個漂亮和女孩兒看,那一桌也是酒膩子,喝多了,一下就不樂意了,兩批人打了起來,老四徐道將人家五個人打傷了,但警察來的時候,他還說幸好警察來得快,要不這些人都得缺胳膊斷腿。”傅茗偉說著又點煙,被刑術一把按住,他點頭表示不抽了,繼續道,“他們被帶回來錄口供的時候,資料入庫,立即發現就是我們要找的四個人,上面覺得是個機會,然后就讓我來了,我覺得不把握,找了閻教官一起,正好你不是也要自首嗎?趕巧了,那就一起吧。”
“我拒絕。”刑術笑道,“這事兒我不干,我不是不幫你,也不是不想當一個協助警方的好市民,而是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辦。”
傅茗偉當做沒聽到一樣:“老大徐生,現年42歲,他們父親死后,一直就是家中的主心骨,從各方面的資料來看,為人比較心軟,但是其他三兄弟都聽他的,畢竟‘長兄為父’,他最大的缺點就是好色,每到一個地方或者每次作案之前,都必須找女人。老二徐財,現年40歲,沉默不多話,但是很狡猾,喜歡看書,最聰明的一個人,是這四人團伙中的軍師謀士,缺點是摳門,喜歡錢,很喜歡攢錢,但他認為的錢是真金白銀,他把所有賺來的錢都用在了購買金器上面,然后存在銀行;老三徐有,首都師范大學文物鑒定專業研究生,當中文化最高,文憑最高的一個人,現年35歲,是個文物狂,但與其他三人矛盾有些大,他反對販賣文物,覺得不管什么途徑得到的有價值的東西,都應該自個兒找個地方保管著;老四徐道,就是直接導致他們被關進來的主要人物,現年32歲,參加過一屆國際自由搏擊大賽,曾經在澳門和香港也參加過民間賽事,曾在澳門參賽時失手打死過一個對手,鐘愛槍械,在香港想辦法利用假身份參加了射擊俱樂部,從資料上看,槍法還不錯,缺點是話多,喜歡顯擺,是四個人當中最危險的人物。”
傅茗偉說完,看著刑術道:“你覺得,應該先從誰入手?”
刑術剛要開口的時候,外面的那名裝扮成管教警員的刑警開門道:“傅隊,出事了,徐道將一個拘留人員打傷了!”
傅茗偉和閻剛立即起身,刑術撐著桌子慢慢站起來道:“我還是拒絕,不過我的建議是,你們從老三入手,而且有一個人或許可以幫你們。”
傅茗偉立即問:“誰?”
刑術道:“凡君一!”
傅茗偉不解:“為什么?”
刑術道:“你剛才也說了,徐有是首都師范大學文物鑒定專業的研究生,而凡君一是那里的客座教授,應該說徐有就是他的學生,說不定他會幫上忙。”
傅茗偉點頭,立即跟著管教警員走了出去,刑術則和閻剛在后面慢慢跟著,刻意與前面的兩人保持了一段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