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玉剛剛進來,就跟撞了個滿懷,手中的食盒打翻在地,連同虞美人讓她做的雪泡豆兒冰一同打翻在地上,尤其是她在看到那一身明黃的時候,差點嚇得魂飛魄散,立即趴跪在地上。
還未將那驚慌發揮到極致,就聽見一陣匆匆離去的腳步聲,馨玉緊張不安的抬起頭,見那一身明黃身影漸漸遠去,這才長長吐出一口氣。
也不知道今天走了什么狗屎運,處處與皇帝犯沖,要知道沖撞了皇帝可是要殺頭的大罪,更何況一天還是兩次,好在北丘尹并未責怪于他,不然......
恐懼散去,膝蓋上刺入皮肉的疼痛變清晰了起來,馨玉摁住地面,忍著痛從地上蹲起來,也顧不得那瓷碗的碎片隔著褲子扎進了皮肉,伸手將那些碎片一點點揀進食盒。
手指還未觸到地面上的碎片,已經有一只纖細白皙的素手伸到她的面前,停滯許久,她抬起頭,看著對方失去了反應。
“我這樣很累,不要讓我等。”
女人開口,打亂了一室安靜,小宮女這才回過神,猶豫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有些羞怯的握上了那只溫暖的手,然后相互之間的用力,她忍著痛站了起來。
“謝,謝謝。”
實際上她的謝謝還只是說了一個字的時候,原本站在她面前的那個美麗的女人突然間俯下身,開始去拾地上的碎片,而她之后的那兩個“謝謝”卻依舊極輕的說了出來。
出乎她的意料,竟有些呆呆傻傻,只一味的看著女人熟練的收拾著地上的碎片,這才回過神,嚇得連忙就要蹲下,卻被對方攬住。
“娘娘。”
“去上藥去,等上完了藥,就去再煮一碗學泡豆兒冰。”
像是命令,說得極平淡,卻不容她質疑。
馨玉點了點頭,心中生出一絲感激,有多久了,自從她送進宮來,還是第一次有了這樣的感覺,很暖,很窩心,自從這位華妃娘娘的出現,她再也不用去看別人的臉色,也再也不用為了生存而整日擔驚受怕,如今,就連沖撞了皇上這樣的大罪她也能有幸避免,這一切,恐怕都是占了這位華妃娘娘的福氣。
雖說是福氣,皇上對娘娘是極好的,聽說還是從小到大的感情,可是為什么,她總也覺不出虞美人的快樂,她能從她的眼底看得出,她的心底是有皇上的,可是為什么皇上對娘娘越好,她就越不開心。
虞美人給她的感覺是,她家娘娘就像個刺猬,總是把皇上傷的遍體鱗傷。
可是她們娘娘對待下人是極好的,從來不像其他宮的娘娘那樣,動不動就拿他們撒氣,但同時,她總覺得這個娘娘總是對一切都抱著一種淡淡的疏離感,似乎對什么都漠不關心。
“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去。”
地上的碎片收拾的差不多了,虞美人起身,看著還在發愣的小宮女,將食盒一推推到小宮女面前,眉心的肌膚緊了一緊。
“是。”
第二次下達的命令,小宮女接過虞美人手中的食盤,然后低下頭,和虞美人擦肩而過。
虞美人并沒有轉過頭,她的指尖劃開了一道口子,傷口不深,疼痛也不明顯,只是在劃開的一瞬間,心里微微的顫了一下。
等到馨玉走遠了,她才轉身看向殿外的方向,不知不覺,那一輪暖陽已經升到正空,映的周邊的云彩都金燦燦的。
剛剛馨玉跪在地上的時候,她早已預料到這般的結局,卻任她多跪了一會。
她并不是什么狠心的人,只可惜眼里揉不得傻子,如果馨玉真的是北丘尹的人,那么剛剛算是她對她的警告,可如果不是,她也只能說一句抱歉。
果真,這深宮的確能夠讓人泯滅人性,比之戰場的冷酷無情更加深不可測的權術,計謀。
北丘尹,她并不清楚他強留她在皇宮的目的,或許她的身上還有某些沒有利用殆盡的價值,又或許她始終長的像他所珍愛的女人,他心中有一份牽掛,便對她生出了不舍,留著他,他的后宮只不過多出了一個女人而已,這對于帝王來說,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如他所愿,甘心在這個皇宮里做一個強顏歡笑的妃子,只不過是一段借來的感情,虞美人完全可以當它是一段失敗的婚姻,放在現代,等到她完成了心中所想的事情,就可以和北丘尹協議離婚。
虞姬,她雖然清楚那個傻丫頭的目的,但是她卻不得不阻止她,因為就連她,都斗不過那個男人的心思,她原以為的愛情只不過是一場虛華的美麗,就像當初的鳳九歌一般,還有就是那那條蚯蚓的生母,她或許永遠都不知道,自己一心維護的丈夫,可能愛的是另外一個女子,或許不知道也是一種幸福吧。
轉過身,走到書桌前坐下,白紙上,是她昨夜未完成的曲子,一遍又一遍,勾畫出她心中的情感。
或許每個女人的心中都藏著一個傾國夢,夢中都會有一個心儀的男子,而每一個做夢的女子,都會情愿用傾國容貌,去換一段傾城的愛戀。
難怪那一日鳳九歌會那般情緒激烈的與她對白,怕是這一生都很難遇到一個男人,愿意為她傾城。
南宮傅,那個已經死去的魔頭,她不得不又一次想到了他,或許這世間唯一的一個,愿意用性命為她去賭的男人已經被她殺死了,而她,后悔莫及。
潛藏在結痂背后的傷口又一次掙斷了表層的疤痕,任那疼痛源源不斷的涌出。
她也曾用傾盡天下做賭,結局卻是如此的慘烈,她不僅沒有的到那個男人的絲毫眷戀,就連一場海市蜃樓般的美夢,也被現實擊碎。
執起筆,腦海中突然間閃現出一句低低的吟唱,像是隔了很久般,模糊了記憶中唱歌人的樣子,只那么一句,她的筆尖已經完成了那一場執著的想要傾盡天下的情感勾勒。
冥冥中,似乎有誰在低低吟唱,而她所有的哀痛,都擱淺在心底,久久的,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