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荻攥著的拳頭緊了又緊。生生將視線從她臉上扯開,又翻身平躺下去,勾著唇挑眉一笑,“我死了,不正好去了你的心病。”
白筱因為他自殘來保大家的事,對他的恨意稍退,但也心病沒去,聽了這話,就有些不舒服,臉色漸冷。
風(fēng)荻看在眼里,只覺得窗口吹入的風(fēng)象刀刃一般在他身上一點點割過,終將他割得鮮血淋淋,捂在被中的身體不由自主的輕顫。
雖然疼,卻松了口氣,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
白筱瞅了眼輕顫的被角,瞥臉一笑,直視向他,“別裝了,這么個裝法,你辛苦,我也不快活。”
風(fēng)荻眼角笑意一斂。愕住了,他低估了白筱的玲瓏心。
白筱拿了他放在枕邊的短笛,遞給他,“吹一個吧。”
她的手瑩白如玉,那短笛的色澤又是極光潤的,被她一握,更襯得她肌膚似玉,叫人遐想菲菲。
他視線落在她握了短笛的手上,喉頭一緊,有些發(fā)干,慢慢坐了起來,卻不接她手中笛子。
白筱卷了個被子卷,塞在他背后,令他靠了,將短笛往他手中一塞,“如果你有力氣吹,我便拿琴過來給你伴奏。”
一想到那琴,容華削那琴的清蕭身影在腦海中浮過,眸光沉了沉。
她這次離開,那琴一直隨身帶著,只是不敢去看,怕看那雙龍眼,所以這些日子來從不曾拿出來彈過。
這時竟不假思索的說了出來。
風(fēng)荻握著短笛,方才還想能激得她快些離開,眨眼間已拋到腦后,裝出來的放蕩一掃而空,短笛慢慢湊到唇邊。
然吹了幾聲。胸中氣虛,竟提不上氣,吹出的曲子完全不成調(diào),剎時間漲紅了臉,睨了白筱一眼,垂下手。
白筱搖了搖頭,“這才多久,便虛成這樣,到了地頭,只怕想自己栽下去都難,難道你想叫人抬了你,將你丟下去不成?我要是埋珠,可不是拋珠,光是拋上一拋,何需你來?”
風(fēng)荻漲紅的臉,越加羞得通紅,將笛短緊緊握了,臉色一沉,“我定會給你埋下去。”這是他和容華的交易,做為男人,他輸不起這臉。
白筱笑著起身。多的話也不必再說。
這條道,少人行走,野草叢生,道中不時堆了些散開的石塊。
車輪壓來,引來一陣顛簸。
白筱站在車簾邊,手指剛觸車簾,被這一陣顛,失了重心。
沒來得及扶住車壁,風(fēng)荻已經(jīng)快先一步,搶上攬腰將她穩(wěn)穩(wěn)抱住。
然他身子太虛,也沒能站穩(wěn),帶了她向后跌去。
他將她緊箍在懷里,轉(zhuǎn)整方位,自己后背先行著地,她跌在他身上,傷不了絲毫。
白筱未見震蕩到腹中胎兒,才暗吁了口氣,道了聲謝,要從他身上下去。
攬在她腰間的手猛的收緊,她陡然一驚,握了他的手腕,正要扭開,他的手卻順勢而下,直接撫上她的小腹。
白筱抽了口冷氣瞬間僵住,慢慢回頭看他。
風(fēng)荻蒼白的臉色慢慢泛了黑,眼眸更是變幻不定,直直的盯著她,表情慢慢扭曲,過了半晌。手臂一緊,將她向自己懷中收緊,手掌仍停在她腹部。
這些天一直覺得她與之前不同,這一抱之間,什么都明白了。
平時她穿著寬大的裙幅的衣袍掩去體態(tài),但不管怎么掩,總是有些不同,只是他從來不曾往這方面想。
方才還手軟,腳軟,這時突然不知哪來的力氣,驀然一翻身,將她摁在身下,鎖著她的眼,半分不離,“容華的?”
事到如今,想瞞也是瞞不住,白筱深吸了口氣,平視向他,“是。”
他在一觸到她腹部的瞬間已經(jīng)知道結(jié)果,聽她親口承認,仍怒火中燒,摁著她肩膀的手,差點捏碎了她的肩骨。“他知不知道這孩子的事?”
白筱心臟象被鋼針扎進,痛得一收,轉(zhuǎn)開視線,不再看他。既然古越知道,他如何能不知?
他心中如油煎火燒,真恨不得將身下這個女人揉碎,早將容華八代祖宗咒了個遍。
望不進她的眼,視線落在她雪白的耳珠上,怒到極點,低吼出聲,“他知道。居然還讓你走這一趟?”
白筱定定的望著一側(cè)車壁,如同石一般僵著不動,神色間卻慢慢浮上凄婉之色,她一向能裝,但被他這么一吼,竟裝不下去了。
她越是這么僵著,他越是怒不可遏,就連得到父王失陷的消息也不曾怒成這般,提高了聲量,“到底知不知道?”
這件事,不管白筱心里再痛,也是一個人忍著,知道容華知道這事還能為了與珠兒歡/好,心里更是苦到了極處,被他接二連三的喝吼,竟哭了出來,“我以為他不知道的。”
風(fēng)荻鳳眸半窄,這該死的容華,聲音更是冷了下去,“這么說,賀蘭也不知道?”
白筱輕搖了搖頭,猛的將他推開,躍下車,奔向自己的馬車,上了車,也不顧青兒在車上,一頭栽進被卷中,咬了被面,任淚滲入被中,她實在忍得好辛苦。
風(fēng)荻愣坐在那里,看著飄垂下來的車簾,遮去車外光線,心更是往下一路沉了下去,象是落入永遠也到不了底的深淵。
原來如此……
他也是皇家的人,自然明白在這種時候,如果賀蘭知道她腹中胎兒,將會是什么結(jié)果。
她不惜艱辛走這一趟。甚至刺傷他,都是為了保住容華的孩子,她對他癡到這個地步。
以容華的本事,完全可以壓下賀蘭,保住她腹中胎兒。
如果他不知此事倒也罷了,不料他竟然知道還放她出來。
能如此對待自己女人和孩兒的人是何等鐵心冷腸?
白筱離去時眼里那無法掩飾,痛到極處的哀傷象一刀尖刀,一點點的剜著他的心。
逼得他象是要瘋掉,再壓不下面內(nèi)亂竄的火,猛的握了拳,重重一的拳砸到身邊車壁上。
骨骼輕響,堅硬的黃梨木被他砸出一個淡坑,血跡斑。
他眼里迸著火,咬牙切齒……容華,我不會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