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鏤月開云殿，憐貴人便急忙追了上來，“舒妃娘娘！”
嚶鳴回頭掃了她一眼，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樣，“憐貴人有何指教？”
憐貴人一臉楚楚可憐之色，“太后詢問，婢妾實在不敢欺瞞。”
嚶鳴淡淡一哼，早知當初還不如不提醒她是山楂馬蹄糕的問題的呢，這個憐貴人倒是出賣得夠快的，一轉(zhuǎn)臉就跟太后告發(fā)了！關(guān)鍵是你告發(fā)皇后就罷了，居然把她也一塊給供了出來！！嚶鳴心里豈能痛快了？
憐貴人咬唇道：“太后一早就傳婢妾去詢問過好幾次了，漸漸便詢問到了關(guān)鍵處。婢妾昨日就原想著跟娘娘商量的，沒想到愨嬪把娘娘給劫走了……”
原來昨天她是想說這個呀……嚶鳴淡淡一跳眉梢，“本宮曉得了，以后——你自己好自為之吧！”——憐貴人原可以一直以皇后與二公主恩人的形象在宮中保持下去，可她自己意難平，嚶鳴也不想置喙什么，畢竟她失去的自己的親骨肉，還能不許人家報仇嗎？
只是這種變幻無定嘴巴又不緊的人，嚶鳴是不愿再接近了，省得又被出賣了。
見嚶鳴抬腿要走，憐貴人急忙一把抓住了嚶鳴的衣袖：“娘娘！此事之后，皇后必然恨毒了婢妾！求舒妃娘娘庇護，婢妾原為娘娘做任何事情！”
“你都有太后庇護了，還稀罕本宮不成？”嚶鳴一把推開了她的手，便轉(zhuǎn)身坐上了肩輿，“去古董房瞅瞅！”剛接手的地盤，得去好好巡視一番才成。
“娘娘！”憐貴人沖上來，一把抓住了肩輿的扶手。“婢妾也是不得已的！太后非要婢妾招認皇后加害之事，婢妾不敢不說啊！”
“那你就去抱住太后大腿不久得了？”嚶鳴淡淡道。
憐貴人頓時眼里滿是淚水：“太后又豈能瞧得起婢妾這種出身的嬪妃？”
“那和本宮無關(guān)！”嚶鳴毫不憐惜地道，“路是自己選的，那就繼續(xù)走下去吧！”
憐貴人身子一怔，臉孔蕭索如秋，眼里的淚，潸然而下。心底里浮起的卻是濃濃的恐懼與不知所措。她這條路。日后又該如何走下去呢？她已經(jīng)與皇后撕破臉了，可偏偏皇后失去的卻只是六宮大權(quán)而已，地位毫無動搖。皇后不會放過她的。太后也懶得庇護她這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而她小產(chǎn)后身子虛弱，還不能承寵，自然就得不到皇上的庇護……
憐貴人想到此，忍不住撫摸著自己的小腹。若她肚子里還有孩子，那起碼她還可以依靠皇上。
孩子……
憐貴人狠狠咬了咬嘴唇。眼底浮起的是深深的決然之色。
這時候，秀貴人索綽羅云婼微笑著走到了她身旁……
鏤月開云殿殿中。
皇后的心腹陳嬤嬤語氣幽沉：“眼前擺著的可是六宮大權(quán)，舒妃能一事忍住了不貪心，莫非還能忍住一輩子嗎？嫻妃失寵。視宮權(quán)勝過性命，只要舒妃稍微一攬權(quán)，便會與嫻妃撕破臉！娘娘且不必急。日后便看她們狗咬狗一嘴毛吧！”
皇后揉著太陽穴道：“舒妃看著活脫，但并不是個沉不住性子的人！”皇后幽幽長嘆了一口氣。旋即問咬牙切齒問道：“崔氏那賤人如何了？”
陳嬤嬤笑著道：“方才被舒妃一腳踢開了呢。看樣子是她自作主張跟太后告的狀！”
皇后想著在澹泊寧靜殿中，太后訓斥舒妃的樣子，便點了點頭，她陰沉沉冷笑道：“這個賤人，當初若無本宮，她死也別想爬上龍榻！沒想到一日日心大了，竟敢反咬本宮一口！！”
陳嬤嬤忙安慰道：“娘娘息怒，崔氏算個什么東西？等她失寵了，娘娘隨手料理了就是了。”
皇后深深呼吸了幾下，忍下這口怒火，“瑾鈺的昆曲學得如何了？”
陳嬤嬤忙道：“她幼時本就是昆曲班子班主的女兒，底子好得很，如今已經(jīng)調(diào)教得差不多了。”
皇后滿意地點點頭，“擇個適當?shù)臅r候，也該把她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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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董房……應(yīng)該叫古董樓來得妥當些，這是一座十分像樣的閣樓，飛檐斗拱雕梁畫棟，建設(shè)得十分漂亮。而且古董樓不止一座，緊挨著足足三座樓，都是三層高的。
嚶鳴看得有些咂舌，這里頭都放著皇帝的私人古董？也忒多了點吧？
打理古董房的管事太監(jiān)，有五十多歲了，叫郭曙，從先帝雍正年間就開始做這古董房的管事太監(jiān)了，據(jù)說打理得很好，古董房從來出過大岔子。
此刻郭太監(jiān)帶著古董房的一眾十幾個太監(jiān)整整齊齊出來迎接嚶鳴這個舒妃娘娘。
郭太監(jiān)殷勤地上來扶著嚶鳴，弓著腰道：“娘娘，中間這座樓是專門盛放字畫的，東邊樓里是些古硯古墨印章之類的東西，西邊樓里則是些古玉器古瓷器青銅器等等。不知娘娘打算從哪兒看起？“
嚶鳴瞇了瞇眼睛，便道：“本宮喜歡字畫，就從字畫開始看起吧。”
一進了中間的古董樓里，嚶鳴算是開了眼界了。這里頭的字畫……特么的都不是掛在墻上的，而都是卷起來擱在架子上的，成排的大架子，一個挨著一個！而且架子上全都擱的滿滿當當?shù)模。?
嚶鳴只消看一眼便覺得暈了，你妹的，皇帝居然收藏了這么多古字畫？！
郭太監(jiān)笑瞇瞇道：“這一層里主要放了董其昌的墨寶，還有皇上比較喜歡的一些人的字畫，時常會有御前的太監(jiān)來取。二樓和三樓，字畫還更多呢！奴才知道，擺放得胡亂了些，可也著實沒辦法，朝臣還有地方大吏年年都有進獻，皇上又喜歡字畫，時常叫內(nèi)務(wù)府去民間采買。這里的字畫自然是一年比一年多，地方自然就不夠用了！”
“好吧……”嚶鳴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穴，“那先吧目錄索引拿給我看看。”
郭太監(jiān)一呆，“目錄……索引？那是什么東西？”郭太監(jiān)一拍腦門子便笑道：“娘娘您是說賬本吧？”
“哦，賬本也行。”嚶鳴笑了笑，不過話說，她還沒看過古代賬本呢。
不看不曉得，一看那叫一個頭暈，雖說賬本上的字寫得清晰工整，可都只是流水賬而已，某年某月某日某大臣進貢多少字畫，分明是什么什么，都是一律如此格式——這是入賬。然后還有專門的出賬，也是某年某月某日，御前的提走了拿幾件字畫，或者是皇帝賞賜給某某人幾幅字畫等等。
郭太監(jiān)瞇著眼睛笑著，“娘娘，這蠅頭小字的，您仔細傷了眼睛。”
嚶鳴淡淡睨了郭太監(jiān)一眼，問道：“若要從古董房拿字畫，需要什么流程？”
郭太監(jiān)忙道：“古董房的字畫，都是皇上的私房，自然需要有皇上的口諭或者手諭才能取畫。”
嚶鳴微微頷首，既如此，自然是沒人敢為了寐下古玩，敢犯下假傳圣旨誅九族的大罪。
郭太監(jiān)旋即低聲道：“不過娘娘若是要賞看字畫，盡管取了去，賞看罷了，再叫人送回來即可！”
嚶鳴眼神一冷：“隨便哪個嬪妃都能如此借走字畫嗎？！”
郭太監(jiān)急忙搖頭：“哪兒能呢！非得得臉娘娘的才成，否則人人如此，豈不亂了套了？”
嚶鳴淡淡道：“本宮若是看好了哪些字畫，直接跟皇上討就是了，還用得著借嗎？”
郭太監(jiān)連連稱是，“娘娘寵冠六宮，自然無需如此！”
這時候，一個小太監(jiān)進來稟報道：“萬方安和殿的徐公公來了，說是嫻妃娘娘命他來取幾幅字畫，借用幾日。”
嚶鳴眼梢一挑，“嫻妃宮里時常有來借字畫的嗎？”
郭太監(jiān)干笑了笑，“也不是很常來。”
“那之前借的還了嗎？”嚶鳴淡淡問道。
郭太監(jiān)尷尬地笑了，“嫻妃娘娘貴人事忙。”
嚶鳴挑眉，那就是沒換嘍？素來是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嫻妃倒是好，舊債未清，便又來借！
郭太監(jiān)低聲道：“嫻妃娘娘是太后的親侄女，不能不借啊！不過嫻妃娘娘也懂事理，皇上素來喜歡的一些字畫，斷斷是不會借走的。”
“所以，即使借了不還，皇上哪里也不會知道對吧？”嚶鳴淡淡睨了郭太監(jiān)一眼。
郭太監(jiān)急忙低下頭，面色異常尷尬，他壓低了聲音道：“娘娘，您才剛涉手宮務(wù)，和嫻妃娘娘起了齟齬著實不是明智之舉。您若真要新官上任三把火，也千萬別從嫻妃娘娘開始燒起啊！”
嚶鳴皺著眉頭，雖然這種事兒叫她不快，可她不得不承認郭太監(jiān)的話很有道理，“叫那個什么小徐子進來吧。”——好歹這里是皇帝的古董房，里頭放著的動輒是價值連城的古董字畫，嫻妃倒是好，隨便遣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太監(jiān)便來取畫！還真是有不當一回事兒的。
那小徐子看上去不過二十來歲的樣子，人長得倒是十分機靈，上來便給嚶鳴打千請安，道：“嫻妃娘娘吩咐奴才來取幾幅字畫，說是要臨摹。”
嚶鳴淡淡問道：“嫻妃要取幾幅畫？”
那小徐子笑著道：“不必太多，七八幅畫便足夠了，嫻妃娘娘喜歡沈周的山水畫，煩請郭公公挑選幾幅來。”
嚶鳴眼睛瞇了起來，七八幅古畫，居然只有小徐子一個太監(jiān)來拿，未免也有些不正常了點！(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