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三,巳時。
太陽升高之后,暖和多了。
宋老者找了條比較偏的路去徐家鎮(zhèn)。因路上除了他們產(chǎn)這一輛馬車,未見行人,遂停車請?zhí)乒聛硭缮⒁幌隆?
唐果謝過宋老者,下了車。休息片刻,請了宋老者趕車慢行,唐果暫且走路跟隨,既不耽誤多少時間,也免得在車上躺得渾身僵硬。
做宮女時隨駕出巡,行路時多在皇帝的御輦上;后來跟皇帝一起出去時,路況好、車上有減震裝置,唐果倒沒感到交通多不便。
這木輪子馬車太過顛簸,惹得唐果懷念起上輩子的橡膠輪胎了。
聽二哥說,海南如今也有橡膠樹……回去提個建議,用橡膠做輪胎好不好啊?這木頭的太不防震了!
橡膠輪胎啥時候出現(xiàn)的呢?不知道怎么做出來的……唐果邊走路邊想著那推進社會文明的大事兒,很快便忽略了身上的不適感。小逃大概也覺得自己的四條腿兒比馬車的兩個輪子好使,跑前跑后的甚是歡悅。
路上無人,越來越暖,而且土路漸漸平坦,唐果再上車便只坐著,沒再遮蓋、用繩子攔著了。聽著人聲下車避到草叢里也來得及。
跟宋老者聊聊這里的鄉(xiāng)土人情,瞧瞧路兩邊的景色,唐果還有了點兒鄉(xiāng)村旅游的感覺。
呵呵……前輩子要坐這種車,估計得花錢買票才行呢。說起來,要是沒這次意外,我也不能一個人跑出這么遠。咱這也算是苦中作樂,有失有得……況且很快就能到藥王山,這可是求之不得,平時沒啥機會呢!
自我安慰一番,唐果心情大好。
從十三家子到徐家鎮(zhèn)三十五里,因為路難走,有山有嶺的,他們從早晨四點鐘一直走到中午十二點,才堪堪走到。
一路上也不過有四起子人跟他們照面兒,唐果每次都能躲過,并沒有什么意外。
遠遠的看見了鎮(zhèn)子,宋老者道:“夫人,再過去三里來地就是徐家鎮(zhèn)了。咱們且在這里歇歇,出了徐家鎮(zhèn)上官道就好走了。照這個走法,酉時初咱們應(yīng)該就能到新林鎮(zhèn)了。”
唐果很開心:“那太好啦!辛苦老人家了。”
車停在小路邊。馬吃草、小逃撒歡,唐果和宋老者倆人說著話,正午的陽光照著,暖意融融。
遠處隱隱有馬蹄聲傳來,唐果連忙鉆進草叢,小逃跑到她身邊,一起躲好了。
聽著人不少,沒一會兒到了跟前兒。
“吁!”
“敢問這位老者,往廣昌縣去怎么走?”有人向宋老者問路。
“您過了徐家鎮(zhèn),上官道,往南走。小老兒自己沒去過,聽人說估摸著有一百來里,就到了。”宋老者答道。
“多謝。”那人道謝,走了。
待他們?nèi)サ倪h了,唐果和小逃從草叢里出來,上車藏好,繼續(xù)出發(fā)。
平安過了徐家鎮(zhèn),官道果然好走多了,也沒那么顛,馬車晃晃悠悠的,路上也安靜,下午唐果還睡了一覺。
外面的吵鬧聲將她驚醒的。細一聽,似乎是有人要買宋老者車上的皮子,宋老者不肯賣,說是拿去送人的。對方偏偏要爭,正糾纏不休。
“老頭兒!王三爺是恩騎尉舒初爵爺府上的二管家!買你這皮子是看得起你!別不知好歹!拿著銀子趕緊走!”這聲音狗腿又囂張,也不知是不是那“王三爺”。
唐果暗暗叫苦,這都什么人哪?有病!這不是強買嗎?怎么辦?
宋老者自是不答應(yīng),三說兩說,對方火了,“老頭兒!這可是你給臉不要臉!小全、樁子,收皮子!大家伙兒看著,我可是給了錢的!”
亂糟糟的似是有人要過來,宋老者上前與他們拉扯。
“眾位做什么呢?有話好商量。”一個聲音道。
唐果覺著耳熟,略一思索,想起來了,中午向宋老者問路的那人。
正以為事有轉(zhuǎn)機,不知怎的,許是有人嚇著了馬,拉車的馬,驚了!
唐果只覺車劇烈顛簸,飛馳而去,夾雜著人們的驚呼。
小逃嚇一大跳,跑出去了,一時倒沒跳車,沖著皮子底下的唐果尖叫。
馬車搖晃、顛簸得厲害,又有繩子攔著,唐果可沒小逃那么靈巧,費了半天勁,才從兩條繩子之間坐起來。
抓著繩子固定住自己,唐果往兩邊看看,不知是到哪兒了。早已離了人群,車周荒草離離,不像是道路。
嗑嗑絆絆的,馬跑得不快,可一點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小逃尖叫得更大聲。
唐果看它的樣子,是嚇壞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唐果決定跳車。不然還不知被馬拉到哪兒去呢。
“小逃,咱倆跳下去!”唐果努力將身體往車邊緣挪動,瞅準(zhǔn)個草多的地方,縱身一跳,往前一栽,總算是落了地兒。
小逃好得多。圍著唐果轉(zhuǎn)了幾圈,跑了。
唐果驚魂略定,順著小逃的身影看過去,右前方三五十米就是森林。馬拉著車,沿著林子邊,還跑著呢。往身后看,不太遠,有個村鎮(zhèn)。
小逃可能是跑到林中找吃的,唐果趁機平靜了一會兒,甩甩挫疼的手腕。
這會兒已是下午四點多鐘的樣子,太陽快落山了。
按宋老者之前的說法,這里應(yīng)該離新林鎮(zhèn)不遠了。
“不知宋老爹怎么樣了?馬車跑了,那些人該不會再難為他了……”唐果看著村鎮(zhèn)的方向自言自語,“摸回去瞧瞧?不妥,我這身衣服太招眼,惹來禍?zhǔn)逻€得連累人家。可是也不能不理人家自己走啊……在這兒等等吧。唉!這幾天的事兒太驚險刺激了……意外的經(jīng)歷呀!”
“驚險……在下聽得懂,敢問夫人,刺激是什么意思?”有人突然接話。
唐果嚇得跳了起來,“誰?!”
聽聲音像是問路的那個……回頭一看,兩人站在自己身后七八米遠的地方,一穿青,略靠前,一穿寶藍色,稍靠后些,像是那穿青之人的護衛(wèi);另有十來人牽著馬在更遠些的地方,都往她這兒看這呢。
“在下的名字夫人也許聽說過……”穿青的那人笑得極為此去歡暢,“在下愛新覺羅·朗圖。”
唐果居然沒害怕——沒顧得上,她的大腦超高速動轉(zhuǎn),好些個問題一閃而過:這家伙到廣昌做啥?這地名兒聽夫君大人說起過,好像挺重要的,咋回事來著?
他好像知道我是誰?怎么回事?見過我?不可能吧?
這小子有何圖謀?
笨蛋!
當(dāng)然是抓活的最有利用價值了!
CPU終于抓到了重點,唐果道:“你知道我是誰呀?就瞎套近乎!”
“哈哈……看來我沒猜錯!沒想到阿奇格真的做成了!我以為只是有人受傷……不料唐佳夫人竟然出現(xiàn)在這里,想來南苑的事情不小!有了閑暇,夫人可要為在下解惑。”
呸!說得仿佛我已經(jīng)被你抓了!不過,這小子怎么猜到的?
“憑什么我要為你解惑?你配嗎?”
“呵呵……到了這地步還跑硬呢!”
“我可不是嘴硬,覺羅禪·朗圖!”唐果微笑。
按制,宗室與人私生之子,賜姓覺羅禪,不入玉牒。朗圖另算,但唐果偏要這么說。
朗圖大怒。
唐果不容他說話,笑道:“魚兒見餌不見鉤,你就不想想,我怎么可能這么狼狽的出現(xiàn)在這里?”
朗圖大驚,和他那隨從立刻警覺的向四外看。
機不可失!
唐果轉(zhuǎn)身就跑。
怕人家射箭,沒跑直線,七扭八拐的奔樹林去了。
朗圖這個氣!
他得的情報說這個唐佳氏沒什么心眼兒,單純爽直。那些人全是瞎子、白癡!
“站住!”
古今中外,此情此景,最廢話的就是這句,朗圖幾人也沒能免俗。
傻瓜才站住!
唐果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