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府處於狹長的山谷地帶中,羣山環(huán)抱,延水穿流,任有千軍萬馬也施展不開。
天亮後,回軍再次把主力調(diào)集在北門,每個頭領都被下了死命令。白彥虎親自帶隊在後面監(jiān)督,若是誰再敢畏縮不前,立即軍法處置。
葛飛熊知道撐不過今日,讓城裡的老百姓全部扯到了鳳凰山上,城牆上只剩下五千多兵勇和一萬多民夫防守。
“弟兄們,華興軍如今已經(jīng)奔襲到綏德縣,離我們只有百里之遙。我們的身後可站著數(shù)十萬的百姓,今日哪怕戰(zhàn)鬥到最後一人。但是,延安城,不能丟!”
葛飛熊面色冷酷的振臂高呼,其實他也不知道華興軍行到哪裡,隨口一說也是爲了鼓舞士氣。
“血戰(zhàn)到底,血戰(zhàn)到底。”
城牆都兵勇都奮力高呼了起來,滿臉都是無畏之色。
“轟,轟,轟。”
回軍的大炮齊射,不過這次卻齊刷刷的對準昨日斷裂的城牆。雖然經(jīng)過民夫用石塊加固,但是在鐵球的猛砸下,還是很快變成了殘渣碎屑。
馬步青率著洋槍兵再次向缺口處發(fā)起進攻,而且抱著必勝的心態(tài),一上來便是狠拼猛打。
因爲火炮的壓制,弓箭手全都無法展開隊形,馬步青很快就衝過了弓箭手的防線,在距離斷口處十幾米的時候,全部端槍射擊。
那密集的槍陣一排排朝前發(fā)射,槍聲大作,彈雨如林。
葛字營早就沒了彈藥,見回軍從斷口處衝進來,完全不顧生死的上前抵擋。
馬步青在後面冷冷的看著漢人們像是飛蛾撲火一樣,一羣羣不顧生死的倒在槍口之下。心裡生出一種嗜血的快感,暗自想起了武鄉(xiāng)一戰(zhàn)中,當初面對華興軍的槍口時,那種生命的脆弱。沒想到短短一年間,自己卻掌握了決定別人的生死的最強武器。
回軍的洋槍隊衝進缺口後,天平已經(jīng)朝回軍傾斜。城牆的各處相繼被回軍佔領,在城牆上搬運磚石的民夫們已經(jīng)開始斷斷續(xù)續(xù)的後撤。誰在面對死亡時也能巋然不動,在此時也許還有一支人馬。
“弟兄們,衝啊,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葛飛熊眼看著弟兄們死傷殆盡,兇狠的嘶吼一聲,舉著大刀,帶著剩下的兩百名弟兄全部朝回軍涌了上去。
“預備,發(fā)射。”
馬步青看著這二百多的漢軍,絲毫不放在眼裡。舉刀,揮刀。
“嘣,嘣,嘣。”
洋槍吐出嗜血的嘶吼,黑色的子彈從槍口飛射而出。
葛字營的兄弟像是肉盾一樣,硬生生的迎著飛來的子彈。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前面的弟兄嘶叫著迎著槍口倒下,後面的弟兄踩著屍體前仆後繼的衝擊。
半個時辰後,槍響聲逐漸停息。
葛飛熊手持大刀,刀尖深入地面三分。雙眼渾圓的瞪著回軍,滿身的血洞,嘴腳已經(jīng)鮮血長流。
“來人,把那漢人的頭看下來掛在城牆上。”
馬步青看著葛飛熊的眼睛,突然心生出一絲的涼意,這讓他感到很是不安。不明白自己爲什麼,竟然在一個死人的面前生出畏懼之意。
城門大開,城牆的兵勇眼見回人衝進城內(nèi),最終放棄了城牆,朝鳳凰山的第二道防線後退而去。
葛飛熊的人頭掛在城門上迎風擺動,但是那銅鈴般的大眼還是怒視著前方,怎麼也沒有閉上。
白彥虎跨馬路過城門,見到葛飛熊的人頭也突然一愣。讓士兵拿過了弓箭,在他的人頭上補了兩箭,這才志得意滿的進了城去。
回軍此次攻打延安府,傷亡三萬多人。所有的回兵都是滿眼的怒氣,進了城後,終於找到了地方發(fā)泄。在城內(nèi)見人就殺,見房子就少,完全就像是衝進羊圈的餓狼一樣。
城內(nèi)來不及撤走的百姓,還對回人抱有一絲希望。此時卻如同待宰的綿羊,即便躲進地窖,也被回人拉出來全部砍頭。
延安府上空殺氣肆虐,怨氣彌補。雖是正午時分,卻不時的颳起了冷風,連陽光也完全的被烏雲(yún)遮蔽。
鳳凰山上此時已經(jīng)聚集了十幾萬的百姓,回軍的主攻部隊已經(jīng)在山下全部聚集,準備將這些百姓趕盡殺絕。
鳳凰山位於延安城中心,乃延安“四大名山”之一,因“葉生吹簫引鳳”鳳凰山風景圖的傳說而得名。也是延安城的主要依託,歷代城防工事都修築在山的東坡及山畔上,爲守城屯兵紮寨之地。
此時百姓們已經(jīng)自發(fā)的組織起來,雖然只有簡單的鐵鍬木棍等農(nóng)軍,但是卻有三四萬人之多。在山畔上層層佈防,嚴防各個據(jù)點。
回人們向山上衝擊時,因爲火炮還沒有運送過來,即便是洋槍兵也不佔有優(yōu)勢。
山路可不似平地一樣好走,尤其是還要邊爬山邊開槍。還沒等結成槍陣,就被山上的弓箭手放箭射殺。
使用冷兵器的回軍也不輕鬆,剛爬到半山腰上,就被民夫們用滾落的石頭砸落了下去。
進攻發(fā)起半個時辰,死傷數(shù)千不說,連半山腰都沒摸上去。
白彥虎在山下氣的牙根作響,讓手下停止了進攻,等待火炮對的到來。
城中的殺戮也逐漸停息,到處都是百姓的屍體,火光把天空都映成了紅色。
山上的百姓看著山下殺氣騰騰的回軍,哭喊聲一片,已經(jīng)再不抱有一線希望。有的婦女爲了避免遭受到回軍的侮辱,一閉眼就從山上跳了下去。
黃昏時分,火炮終於被騾馬載運了過來,在山下調(diào)整好了射擊角度。
“預備……”
白彥虎舉起了令旗,親自指揮炮隊。
“放”
令旗揮下。
“轟隆,轟隆,轟隆。”
隆隆的炮聲在火炮隊中響起,但是確實從別處發(fā)來的炮彈。
白彥虎被爆炸的餘波衝擊到了一旁,身後的衛(wèi)隊急忙護在他的周圍,把他轉(zhuǎn)移到了安全地帶。
火炮隊一炮未發(fā),全部被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發(fā)射而來的炮彈炸成了碎花子。
炮轟聲維持了半個時辰的時間,不知道有多少的炸藥在回軍的陣地上爆炸。四散的彈片像是天女散花一樣,把一個個回軍炸的血肉模糊。等炮轟聲平靜下來後,白彥虎才拍了拍腦袋上的塵土,暈乎乎的站起了身子。
“怎麼回事?出什麼事情了?”
白彥虎對手下嘶吼了一聲,滿臉的不可思議。
“大帥,不好了,好像是漢人的援軍來了。”
馬步青在混亂中急忙找到了白彥虎,連忙把他護衛(wèi)在中間。
“難道又是清字軍?”
白彥虎滿臉的扭曲,他還不知道清字軍改名成華興軍的事情,一提起華興軍憤恨的牙根就開始癢癢。那時華興軍可是把陝西的回人都清剿一空,只留下他和郝老鼠一萬多的兵馬逃到了寧夏。
“大帥,末將願意出陣迎敵。”
馬步青和清字軍也有刻骨銘心的仇恨,如今有了洋槍,見了仇人就分外的眼紅,立馬就想找華興軍拼命去。
“好樣的,馬步青。馬上帶著你的洋槍兵出城應戰(zhàn),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
白彥虎嘶吼了聲,待馬步青走後,把將領們都喚了過來。
“大帥,從剛纔的炮火來看,這可是清字軍的主力啊!”
郝老鼠在白彥虎的耳邊輕語了聲,滿臉的著急。
“清字軍的主力又怎麼了,咱們現(xiàn)在有數(shù)萬的人馬,還怕他們?”
白彥虎瞪著郝老鼠,又知道他犯了膽小的心思,連忙呵斥了句。
“大帥,您忘了上次我們陝回十八營可是有三十多萬的人馬啊。現(xiàn)在有馬步青在城外抵擋,我們要是從南門撤離,還有機會,再晚可就來不及了。”
郝老鼠滿面哀求的建議了聲,身後的其他將領也是同樣的表情。
“對啊,大帥,勝負不在這一時,我們還是快些離開這裡吧。”
白沙兒也帶頭附應了一句,他早已聽說過華興軍的厲害,爲了保險起見,雖然連面都沒見,但還是主張撤離。
白彥虎冷冷的細思了一會,這時從遠處奔來一匹探馬,從馬上翻身下一士兵,滿臉驚恐的抱拳跟白彥虎,稟告道,“報告大帥,城北一帶發(fā)現(xiàn)大量的漢軍,人數(shù)足有數(shù)十萬之多,城門處已經(jīng)完全被攻破,我們死傷慘重啊!”
“數(shù)十萬!”白彥虎瞪大了眼睛,當下對手下的將領吩咐道,“快些從南門突圍,我們來日再戰(zhàn)。”
“是,大帥。”
將領們紛紛表示應和,全部下去重整兵馬,帶兵就朝北門涌去。
延安府的北門只剩下馬步青一人,帶著五千兵馬抵擋華興軍。
馬步青再次見到華興軍時,眼睛激動的幾乎冒出火來。城門處已經(jīng)失守,馬步青便在城內(nèi)的一處空地上,排下一塊塊的槍陣準備和華興軍拼命,佔線足有數(shù)百米之長。
城牆上,張閒端著望遠鏡看著身著各色衣裳的回軍,臉上浮起一絲憤恨的表情。
“李青雲(yún)。”
張閒對身邊的將領大聲吩咐了一聲,那將領便是在武鄉(xiāng)縣和張閒一起負責阻擊回軍的李青雲(yún),如今在左軍中擔任副軍長。
“給各師部傳令下去,讓各部按計劃行事。左師負責面前的這股回軍,右軍負責追擊殘敵,中軍負責救助城內(nèi)生還的百姓。見到回軍格殺勿論,不必請示。”
張閒冷冷的吩咐了一聲,看著滿地的漢人屍體,氣憤的火冒三丈。
“末將領命。”
李青雲(yún)連忙下去讓傳令兵把軍令帶到了各師部,並讓城牆上佈防的迫擊炮營做好了攻擊的準備。
馬步青指揮著槍陣朝前發(fā)起進攻,滿臉都是一副和華興軍拼命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