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漸漸冷起來了,秦朗只帶了一件袍子過來,慕容曉爾的包袱因落在西夏,現在兩人都沒有禦寒的衣物,雖說是在館子裡面吃著熱湯飯,可是冷風還是嗖嗖地灌進來。
“曉爾,你冷嗎?”慕容舒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她正大口地喝熱湯,盤子裡的雞骨頭堆得跟小山似的。慕容舒有些汗顏,她這個妹妹應該哇完全沒有冷的感覺吧。
果然,慕容曉爾頭也沒擡,夾了一大塊清蒸魚擱在盤子裡開始挑魚刺:“沒感覺。好像不是很冷的樣子?!?
“你就穿了一身短打和一個罩衫居然還不冷,”慕容舒驚訝道:“而且你怎麼會吃得下這麼多,宮裡頭的東西不好吃嗎,感覺就像沒吃過一樣。”
“是哥哥你自己冷吧。自己冷就去外頭的估衣鋪子或者成衣鋪子裡面買件褂子隨便穿穿,”曉爾吐出一根魚刺接著道:“已經快入冬了,往年這時候你已經準備穿夾襖了。宮裡頭的飯菜常年一成不變的,金元的食物和宮裡頭的味道當然不一樣?!?
“等等!”本是看著窗外的秦朗聽著兩兄妹的對話,忽然出聲打斷道:“現在快入冬了吧?”
“對啊?!蹦饺菪置媚涿?。
“那冬至也快到了吧!”秦朗“砰”地一聲關上窗子,撫掌大笑。
慕容舒愣了一會,展開扇子也笑了。
四國以四國宴爲盛事之首,而除此之外,地處中原中心的金元還有冬至與新年兩個更大的盛日。新年便是春天到來之際,大家開始收割新麥的前一日,是作爲“陸上糧倉”的金元的頭號盛日,但這不是隻有金元國有,陸上的其餘三個國家都是靠陸上的米粟過活,都有這個盛日。
但冬至是金元國特有的一個節日,而且是以皇家爲主的盛日。因爲金元地理位置特殊的原因,太陽光找不到金元皇宮的最深處,只有在冬至這一天,太陽光可以照射進殿內深處,將整個御座籠罩在陽光之下,金光閃閃。
這一日便被金元的皇族奉爲冬至節。每到這一天,在位的皇帝會帶領直系親屬去宗祠祭祖,再帶領支系親屬去祭天,之後還會在宮裡頭大擺筵席,宴請文武百官和衆多的皇親國戚,好不熱鬧。
“既然有這樣的筵席,咱們混進去就容易多了,這樣也不需要帶很多的人。”慕容舒高興地坐下來,先斟了一杯酒給秦朗,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你還可以把你在南金元的朋友喊來一起幫忙?!?
秦朗臉色黑了下去,沉聲道:“他們裡頭有叛徒。在我沒有清理這些人之前,我暫時還不敢用他們。”
“那也沒什麼影響,秦朗兄的功夫我是見過的,我的武功也不會拖你後腿?!蹦饺菔嫘α诵?,舉起酒杯示意了下便徑自喝了下去。
“爽快!”秦朗哈哈一笑:“咱們神不知鬼不覺地先把楚千夏撈出來,回頭再把沈昭那傢伙帶回來。咱們好不容易拿下的南金元,絕對不能落在黑巖那些惡賊的手上?;茨系臑那檫€沒緩和過來呢!”說完,一仰頭喝乾了杯裡的酒。
“那我就坐在館子裡頭備好馬,然後吃吃喝喝等著你們咯!”慕容曉爾嘻嘻一笑,伸出筷子夾住她看中很久的一顆菜心。
“秦朗兄,”慕容舒放下酒杯,搓搓手,頓了一會兒才沉聲道:“恐怕我們不能先救千夏?!?
“爲什麼?”“爲什麼?”這句話引起慕容曉
爾和秦朗兩人異口同聲的質問。
秦朗的眉頭豎得老高,眼睛也瞪了起來:“我向來不喜歡沈昭那小子,沒什麼大本事居然還討到了千夏做老婆。而且他總是出這種事那種事的,就好比這次,在宮裡頭都能被賊人擄了去,丟人丟到姥姥家了。先先救他?沒門兒!”
“我也不喜歡千夏嫁給沈昭,”慕容曉爾弱弱道:“我喜歡她嫁給哥哥你?!?
慕容舒輕輕瞪了一眼妹妹,從懷裡掏出一張紙鋪在桌子的空處,指著紙說道:“這是金元皇宮的一部分地圖。是我這幾日騎馬在皇城的周圍晃悠,又跑到後面山上看地形,再和一官員打聽得來的結果,我自己憑著記憶和想象畫出來的,只畫出了核心的一塊兒和靠近城牆的那一塊?!?
秦朗和慕容曉爾大爲驚訝,不約而同地湊過去看。一張一尺見方的紙上畫著密密麻麻的線條和方塊,上書房和議政廳都有標註。
“這麼厲害?!鼻乩蕠@道,轉而又回過神:“這和先救誰有什麼關係?”
慕容舒也不答話,只是指著一處畫著類似山丘的地方說道:“這是天牢,也就是關押沈昭的地方。這裡的護衛也就兩層的光景,一層是皇城城牆,一層是天牢裡頭的士兵。城牆對於你我來說,形同虛設,麻煩點兒的就是這些士兵。”
不過頓了頓,慕容舒嘴角又浮起了笑意,“可是我們如果是冬至去的話,宮裡頭熱鬧,士兵也會減去很多戒備心,就算我們打鬥的動靜大了些也不會立刻傳到沈臨風那兒。你看,他們一般宴會的地方在這兒,”慕容舒手指滑到地圖的中央偏左側:“按照皇城的大小來算,這兒離後山足足有一盞茶的功夫,來回就算兩盞茶的時間。咱們就算擡著沈昭也能跑掉了。”
“那千夏被關在哪裡?”秦朗明白了慕容舒的用意,悶悶道。
“宮裡頭的探子沒有能打聽到確切的方位,只知道在後宮的某一處,而且不是偏僻的角落,周圍都有別些個娘娘的寢宮圍著,”慕容舒在主殿的後面一大塊兒用手指畫了個圈兒:“這裡面任何一個地方都有可能。而且冬至那一天宴請百官和妃子皇子等,我不知道沈臨風是否會將千夏也帶出席?!?
“也就是說,因爲我們沒有辦法查到千夏那日的具體位子,所以只能去救位子確切的沈昭?”秦朗的臉黑了下來。
慕容舒好笑地看了秦朗一眼,清了清嗓子解釋道:“也不能全這樣說。沈臨風如今喜歡千夏喜歡得緊,她現在在宮裡頭肯定是好吃好喝地招待著,完全沒有性命之憂。而沈昭就不同了,他以前就是沈臨風的死對頭,如今又因爲叛亂落在沈臨風手裡,一定沒什麼好果子吃。沈昭是帶兵的好手,如果我們能將他從牢裡頭撈出來,那打進宮就只是時間問題,何愁千夏出不來?”
“我瞧著也是,”一旁聽著的慕容曉爾插嘴道:“楚千夏那麼聰明肯定能保護好自己,沈昭那個榆木疙瘩腦袋就不談了?!?
慕容曉爾說的有趣,繃著臉的秦朗也被逗樂了。
慕容舒見秦朗笑了知道他內心裡面已經認可了他這個想法,便趁熱打鐵:“楚千夏要是先出來了,惱羞成怒的沈臨風當下就會把沈昭給宰了吧,或者是把他吊在菜市口要挾楚千夏回去,以千夏這個性格,我們到時候只怕是白救了她一次。”
“得,你們說的有理!”秦朗見二人說的確
實在理,自己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得同意:“不過,我能給沈昭這小子的時間有限,把他救出來後,三個月之內如果不能把楚千夏個救出來,我就帶著海聚的水軍前來攻城了!”
“行,聽你的,就三個月。到時候要是沈昭沒這個本事救她出來,我就是舉西夏全國之力也要來破了這城!”慕容舒也嚴肅了臉色。
“冬至快了,還有三天吧。今晚咱們便去買夜行衣,再去探探宮裡頭的風聲,看看有沒有什麼新消息?!鼻乩首约航o自己斟了杯酒,仰頭一口氣喝了個乾淨。
皇宮內,一干人也開始了冬至盛宴的準備。先是皇宮的裡裡外外清掃了一遍,接著新制了棉衣夾襖分給宮中的所有人,包括奴才。
“皇上,製衣間已經將冬至的第一套新襖分發下去了,上至太監總管李公公,下至浣衣房的各些奴婢都有了,第二套大約在冬至的前一日會再次分發?!鄙蚺R風的貼身長隨安公公早朝一下便去上書房向皇帝奏報道。
“唔?!鄙蚺R風有些心意闌珊,擡了擡眼皮又閉了回去,桌上的摺子一本沒動。
安公公服侍過兩朝的皇帝,沈臨風弒父奪位不能說安公公沒有推波助瀾,也正是因爲這個事情,沈臨風對安公公沒有像對別人那般猜忌懷疑。從前他覺得沈臨風是粗暴了些,但至少明事理,他幫其登皇位也不算是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只是如今一看,他覺得自己這麼多年在宮裡頭都白混了,看走眼幫助了一個昏庸無能的暴君。
安公公在心裡偷偷嘆了氣,一邊接過來一杯熱熱的人蔘茶端給沈臨風,一邊以最委婉的語氣勸道:“皇上想是疲乏了吧,喝一些人蔘茶提提神再看摺子吧。聽說黑巖國又有些新動作了,後邊兒的西夏也在練兵,咱們的兵部還空著好幾個職位呢?!?
沈臨風閉著的眼睛猛地睜開,盯著安公公冷笑道:“什麼時候也輪到公公來指點朕了?外頭做什麼,朕心裡不清楚麼。安公公不要仗著服侍過先皇便做些逾越規矩的事情。”
安公公噗通一聲跪下來,磕頭道:“奴才萬萬不敢這樣,只是瞧著皇上累了才這般說的,奴才罪該萬死,皇上恕罪。”
沈臨風眼珠子劃了劃,看向這老太監的眼神更加冷了,不過語氣卻緩和很多:“朕諒你體貼了,罷了罷了。你還記得當初爲什麼選擇跟隨朕的嗎?”
“奴才記得。皇上年少的時候意氣風發,虎威甚厲且胸懷大志,奴才覺得跟了皇上是條長遠的路子。”安公公額頭上滲出了一層密密的細汗,沈臨風這般公開的提起這些東西,恐怕是在警告自己要小心自己的腦袋了。
“那你便好好記住了,”沈臨風喝了一小口人蔘茶,接著到:“你是服侍過兩個皇帝的人,有些事情你比朕要清楚。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你要琢磨個透徹?!?
“是。”
“現在冬至節快到了。朕不想出現上次四國宴上令人尷尬的狀況,你務必裡裡外外查個透徹。特別是楚千夏那一塊兒,朕估摸著要救她的人早就按捺不住了,那周圍佈置的丫鬟太監都是你一手安排的,若是出了什麼差池,朕唯你是問!”
“是?!崩咸O被沈臨風的話又嚇得匍匐到地上,果然皇帝起了除掉他的心思,畢竟知道他弒父的事情的人也就剩那麼幾個了,他現在又正好撞在了槍口了,怎麼能不讓這個暴君起殺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