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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洗手做羹湯

多年以后,劍廬十三徒王羲站在那隊(duì)騎兵面前,準(zhǔn)會想起桑文姑娘帶著他去挑選姑娘的那個明朗的下午,一樣的無奈,一樣的頭痛。

當(dāng)時抱月樓已經(jīng)是天下首屈一指的銷金窟,一座座院落像王公府上的別宅般分布在樓后瘦湖的兩岸,湖上有薄冰,冰上有碎雪,雪中有無數(shù)片被風(fēng)從湖畔臘梅枝上吹落的殷紅花瓣。

是的,像是血與雪,冷冰冰的卻又無比火辣,就像那個寫告示的年輕權(quán)貴人物的心思。但這更像是一碗面湯,白嫩的面條腰身在美麗的面湯里浮沉,那十幾角被用剪刀剪開的干海椒,鮮紅地刺激著食客的眼心口鼻。

王羲深深吸了一口氣,揉了揉鼻子,有些難過地?fù)u搖頭,將筷子在桌上立了兩下,穿面湯,挑起一筷面條,細(xì)致而文雅地吃了起來,他吃的極斯文,但速度極快,不一會兒功夫,碗中便只剩下白色的面湯。

他猶不罷口,端起碗來,一口飲盡。

隨著鄧子越從蘇州回京覆命的桑文姑娘滿臉溫和地看著這個算命的,雖然不清楚大人為什么有這樣一個安排,但肯定這個算命的不是一般人物。

確實(shí)不一般,生的很好看,唇很薄,眉如劍,雙眼溫潤有神,自有一股安寧味道,便是此時喝著面湯,看上去也是如此吸引人。

桑文久在京都風(fēng)月場中冷眼旁觀,自然知道吃湯面這種事情是最能讓人顯得不文一面,當(dāng)然,她并不以為那些粗魯漢子呼啦啦吃面有什么可值得鄙夷,可是看著這算命的小伙子能夠?qū)⒊悦孀兂梢髟娮鲗σ话銉?yōu)雅,心里也有些異樣的情緒。

王羲將面碗擱在桌上,皺了皺眉頭。嘆了口氣,眉眼呼吸間全是一股子自嘲與無奈,他轉(zhuǎn)向桑文,看著這位下頜有些闊,但看著格外溫柔的女子和聲說道:“您給我挑的姑娘呢?”

“姑娘與面湯,您總是只能選一樣。”不知為何,桑文覺得面前這年輕人很可愛,和聲笑道:“既然挑了湯里的面條。這姑娘還是算了。”

王羲苦著臉說道:“就算是打工,也得有些工錢。”

桑文靜靜說道:“您不是來替大人打工的。”

王羲忽然安靜了下來,半晌后輕聲說道:“這面湯已經(jīng)喝了,只是不明白,以桑姑娘地身份,怎會親手為我做一碗面湯。”

桑文微怔,旋即微笑說道:“我做的面湯,陳院長都是喜歡的。”

王羲聽著那人名字。無由一驚,動容道:“這便是小生有福了。”

桑文輕輕一福,最后說道:“只是請先生知曉一件事情,雖說面湯太燙,心急喝不得……可若等著湯冷了。也就不好喝了。”

姑娘家并不知道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只是依著范閑的吩咐淡淡帶這么一句。而王羲卻是心知肚明此話何意,當(dāng)初的協(xié)議中說的是入京之前,自己就必須把小箭兄的人頭帶到范閑的身前。可如今范閑在京都養(yǎng)傷已久,自己卻毫無動靜……何況還有山谷里地那場狙殺。

算面的英俊年輕人又嘆了一口氣,說不出的難過與黯然,反手拾起桌邊的青幡,喃喃說道:“可我……真不喜歡殺人。”

桑文沒有再說什么,關(guān)于這件事情的格局細(xì)節(jié),她根本不清楚,而今日與這自稱鐵相的算命者一晤。純是范閑要借她那又久歷人事的雙眼,看看對方的性情品質(zhì)究竟如何。

很真,很純,這是桑文從對方眼中看到地全部內(nèi)容。

王羲搖頭嘆息,像個小老頭兒一樣佝著身子往院外行去,行至院門口時,忽然偏頭疑惑問道:“喚我來此,難道不怕事后有人疑心到你們?”

“先生聰慧。所以會來找我。”桑文恬靜說道:“正因?yàn)橄壬敾邸W匀恢獣匀绾伪苓^他人耳目。”

王羲再次搖頭,離開了抱月樓。

桑文回房。靜坐許久之后,院門被人推開,一個漢子皺眉進(jìn)來,問道:“文兒,你昨兒才回來,怎么就又來這破樓子?”

這漢子不是旁人,正是當(dāng)年范閑夜探抱月樓,一掌擊飛的那個護(hù)花使者,這位江湖中人對桑文癡心一片,故而對這抱月樓一直有股厭惡感。

桑文抬眼看著他,微微一笑,心里雖然感動于此人的癡心,但一應(yīng)事關(guān)提司大人的細(xì)節(jié),還是不能容許此人知道,笑道:“我如今是抱月樓的掌柜,不來這里,能來哪里?”

漢子看著桌上地大碗,嗅著里面?zhèn)鱽淼牡銡猓挥擅碱^一松,嘿嘿笑道:“給我也做碗吃吧,許久沒吃過了。”

桑文瞪了他一眼,說道:“我現(xiàn)在可沒那閑功夫。”

漢子難過說道:“你都給別人做。”

桑文沒好氣道:“你當(dāng)這碗面就是這般好吃?如果你真吃下肚,只怕會難過的要死。”

王羲此時就難過的要死,他坐在城門口地那個鋪?zhàn)永铮粗媲暗哪峭朊鏃l發(fā)呆,寧柔無比的雙眼瞪的圓圓的,這面條就算再好吃,可如果一天吃三頓,總會有讓人想吐的沖動。

所以那碗面條他一口未動,只是喝著旁邊的茶,一杯接一杯的喝,像是自己極為干渴。

一旁地茶博士冷眼鄙夷瞧著這算命的,心想這小伙子做些什么不好,偏要扮神棍,看這窮的,只能用茶水下面條。

喝了一肚子茶水,風(fēng)雪已停的京都暮日終于降沉了下來,王羲拾起青幡,輕咳兩聲,穿過關(guān)閉之前的城門,成為今日最后一個出城的人。

出城北行七里地,他在一座山頭上停住了腳步。一屁股坐到了塊大石頭上,抬頭看了一眼林子里的雪枝,低頭捧起一大捧雪花送到嘴里大口嚼著,然后將青幡擱在雪地之中,看著山頭那邊的軍營出神。

京都守備元臺大營。

王羲忽然偏了偏頭,一張口,哇地一聲吐了出來,這一吐是吐地連綿不絕。將今日吃的面條面湯,后來灌地一肚子茶水全部吐了出來。

一團(tuán)糊里糊涂的難看稀糊物被他吐到了干凈的雪地上,看著異常惡心,尤其是其中隱著的淡淡腥味,更是入鼻欲哎。

但王羲沒有再嘔,只是又吃了一團(tuán)雪,然后盯著地上那一灘細(xì)細(xì)察看,半晌之后嘆息道:“好厲害的藥物。竟然能讓人體內(nèi)真氣在一日之內(nèi)提升到如此霸道的境界。”

他搖頭贊嘆著,這藥自然是范閑經(jīng)桑文之手,在面湯里下著,想必是范閑發(fā)既想讓他動手,又不希望他會出問題。

這藥正是范閑當(dāng)年在北齊境內(nèi)。與狼桃何道人兩大九品高手對陣時所吃地黃色小藥丸,除了事后會虛脫一些之外,沒有太大的副作用。

王羲當(dāng)然也察覺到了這點(diǎn),卻依然苦笑道:“君之蜜糖。我之砒霜,這藥對我是毒藥,險些害死我了。”

只是范閑定不會如此好心幫助王羲增加成功系數(shù),至于他做的什么打算,王羲也有些不明白。

夜色漸漸降臨,王羲站起身來,沒有再看身旁的青幡一眼,便借著黑暗的掩護(hù)。往京都守備師元臺大營行去,他要?dú)⒌哪繕?biāo)一直躲在那個營地里,用的只是一個校官的身份,身周地防衛(wèi)并不如何嚴(yán)密。

只是王羲確實(shí)不喜歡殺人,自從家里出來后,手里從來沒有沾過血,他憐惜世人,尊重一切生命。便是在范閑的強(qiáng)力壓制下。他嘗試了無數(shù)次,也沒有辦法真的去暗殺一個與自己并無仇怨的人。

這才將那個投名狀延續(xù)到了今天。

其實(shí)范閑在面湯里加的作料。便是興奮劑,他想讓王十三郎能夠更勇敢一些,更暴戾一些,只是沒有想到這個作料對十三郎并沒有什么用處,反而對對方有些害處。

所以王十三郎此時依然冷靜……且慈悲。只是他既然沒有變得顛狂,又明知箭手最厲害地便是目力,在黑暗之中,箭術(shù)最易發(fā)揮作用,他為何還要選擇這個時機(jī)出手?

元臺大營的一個偏角營房之中,燕小乙的親生兒子,燕慎獨(dú)正小心翼翼地用羽鉸修理著箭枝,他的雙手無比穩(wěn)定,將箭尾上附著地長羽修理的異常平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有一雙神箭手應(yīng)該擁有的手,也就能夠?qū)⒆约旱募π蘩淼剿俣茸羁欤顪?zhǔn)。

燕大都督向來信奉一個道理,遠(yuǎn)離父母的孩子,才能有真正的出息,正如他自幼父母雙亡,在大山里狩獵為生,才會修練出如此殘忍堅(jiān)狠的心志,才會被入山游玩的年幼長公主一眼看中,帶出大山,加入行伍,以一身技藝造就無數(shù)軍功,擁有了如此崇高地地位。

所以當(dāng)燕慎獨(dú)只有十二歲的時候,燕小乙就將他趕出了家門,托附給了長公主,長公主也知曉自己手下頭號大將的心思,對燕小乙雖然溫柔,卻不曾少了磨礪,待其藝成之后,更是暗中送進(jìn)了京都守備師。

如今被秦家控制的京都守備師。

除了幾位高級將領(lǐng)和長公主一方的心腹外,沒有人知道征北大都督的兒子燕慎獨(dú),正在京都守備師里做一名不起眼的校官。

燕慎獨(dú)人如其名,不愛與人交流,只愛與箭交流,所以在軍中也沒有什么伙伴,只有自己親手訓(xùn)練出來的一批下屬,一批為長公主效忠地下屬。

那日在京都郊外伏殺神廟二祭祀三石大師,正是燕慎獨(dú)第一次行動。他認(rèn)為行動很成功,因?yàn)樗恢篮髞戆l(fā)生地事情,所以一直被強(qiáng)抑在內(nèi)心深處的自信浮現(xiàn)了出來,他認(rèn)為除了父親之外,沒有人能夠抵擋住自己遠(yuǎn)距離地襲擊。

哪怕是九品的高手也不能,武器的有效距離長短。決定了戰(zhàn)場上的生死,這是燕小乙一直沒有忘記教育兒子地一條至高明理。

因?yàn)樽孕牛宰源螅钥裢?dāng)聽說父親與江南路欽差范閑同時被召回京都,而且雙方有可能要在停辦多年的武議之中決斗時,燕慎獨(dú)便坐不住了。

他崇拜自己的父親,但對于那個光彩奪目的小范大人。其實(shí)也有一絲隱在內(nèi)心的崇拜與嫉妒。

天下的年輕人都是這樣,燕慎獨(dú)也不能免俗。所以他想試一下那位小范大人究竟有著什么樣的大神通,一方面是替父親試一下對方的深淺,一方面也是難耐那種誘惑,能夠?qū)⒚麆犹煜碌胤堕e射于箭下的誘惑,不論是對父親還是對長公主殿下而言,范閑的死亡無疑都是顆難以抑止的蜜糖。

但他不敢擅自動手,因?yàn)樗俏卉娙恕K粫龀鰯_亂大局的擅自行動,他必須等著長輩們的吩咐。

長輩們吩咐了,但異常奇妙的是……吩咐自己的,竟是那位深知自己底細(xì),而且也深得自己敬畏地軍中元老人物。

燕慎獨(dú)有大疑惑。有大不解,卻根本沒有時間卻通知長公主,只好單身上路,于雪夜里射出一箭卻被那青幡擋住。

事后若干夜里。他才有些無奈地發(fā)現(xiàn),范閑的守護(hù)竟是滴水不漏,自己在雪林之間暗中注視,竟是找不到絲毫可趁之機(jī),尤其是那些要命的黑騎一直在監(jiān)察院車隊(duì)的附近,隨時有可能將整座山頭犁翻。

他這才知道自己低估了范閑,低估了監(jiān)察院,不敢擅動。所以一直退,只發(fā)了無功無效的一箭后一直退,由山谷退回京都,回秦府覆命,卻未得責(zé)備。

回了營帳,他陷入深思之中,軍中地長輩們暗中都有互相照拂,自己入京都守備本來也是秦老爺子點(diǎn)了頭的事情。并沒有太多人知道。秦老爺子……為什么要讓自己去做這件看上去有些胡鬧的事情?

然后便是山谷狙殺的消息傳來。

他是位軍人,在政治方面地嗅覺不是那么敏銳。卻也清楚,自己的父親,似乎被秦老爺子拖下了水,換而言之,秦老爺子也被長公主拖下了水。

長輩們終于抱成團(tuán)了,而自己就像是一個長輩們彼此不言語,卻亮明心跡的質(zhì)子。

燕慎獨(dú)搖了搖頭,并不是很反感這個角色扮演,只是想著,在這樣強(qiáng)大的壓力下,那位小范大人應(yīng)該活不了多少天了。

他將右手持的小鉸子放到了桌面,用穩(wěn)定的雙手撫摩著箭桿,瞇眼量了一下,這才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取出身旁長弓,將那枝修長美麗的羽箭放在弦上,微微拉弓,對著營房內(nèi)的空地處瞄了瞄。

小臂微微右移,箭尖所指,乃是營房正門那厚厚地棉簾。

燕慎獨(dú)滿臉平靜,說道:“出來。”

棉簾被緩緩掀開,王羲滿臉歉意走了進(jìn)來,在那柄長弓的威脅下不敢再進(jìn)一步,只是站在門口,嘆息道:“對不起。”

燕慎獨(dú)瞳孔微縮,看著面前這個和自己年紀(jì)差不多大的人物,他的目力驚人,早已認(rèn)出,此人正是那個雪夜族學(xué)前,替范閑擋了自己偷魂一箭的青幡客。

他清楚,雖然自己的守備師里的身份保密,并沒有太多護(hù)衛(wèi)保護(hù)自己,但是在這樣一個深夜里,對方竟能通過元臺大營的層層戒備,悄無聲息地靠近自己地營房,這份身手,異常高絕。

如果以往日里燕慎獨(dú)地習(xí)性,此時弓上這一箭他早已射了出去,對于任何想來偷襲自己的人,燕慎獨(dú)都會讓對方失去生命。

但很奇怪,面對著這個奇怪地人物,燕慎獨(dú)沒有松弦,只是冷冷說道:“你是何人?”

王羲緩緩低頭,抱歉說道:“我叫王十三郎,奉命前來殺你,非我愿意,實(shí)是不甘。”

燕慎獨(dú)用箭尖瞄準(zhǔn)那人的眉心,雙手穩(wěn)定,弓統(tǒng)一絲不顫。似乎再拉一萬年也不會有一絲力疲。

箭尖所攜的殺意已然映在對方的心神中,他不認(rèn)為天下有誰能逃過自己這一箭。所以聽到對方自承是來殺自己的,燕慎獨(dú)非但不慌,反而多出一絲冷厲:“范閑?”

王羲行了一禮,無奈說道:“除了他,這世上還有誰能逼著我殺人來著?”

營房外的雪早已停了,但入夜后,風(fēng)聲又起。呼嘯著有如山間野獸的絕望哀鳴,穿過厚厚地棉簾,擊入人們的耳膜。燕慎獨(dú)看著面前這個滿臉歉意的人,心中涌起一股寒意,為什么這個十三郎的臉上,竟是看不到一絲緊張與殺氣,而只是無窮的悲痛與內(nèi)疚。

一個暗殺者,他需要內(nèi)疚什么?

內(nèi)疚殺死自己?

燕慎獨(dú)心神不亂。卻冷了下來,對方如果不是故作玄虛,那便是一定有殺死自己的能力。就像是在山中獵獸一般,面對一個孩童的箭枝,一只有厚皮的熊瞎子會依然穩(wěn)定地蹭著樹皮。無比舒服,因?yàn)樾芟棺又溃羌洳凰雷约骸?

自己這箭能不能射死面前這位十三郎?

燕慎獨(dú)平生第一次對于自己手中地箭產(chǎn)生了懷疑,因?yàn)樵谀莻€雪夜之中。青幡曾動。

“能說說話嗎?”王羲嘆了口氣,舔了舔自己異常干燥的嘴唇,說道:“我不一定要?dú)⒛悖绻憧细易撸瑥拇瞬粎⒑线@天下的事情,廢了自己武功,斷了與世人的聯(lián)系,讓世人以為你死了……范閑也就消了這口氣。他的目的達(dá)到,我就不用殺你。”

燕慎獨(dú)沒有笑,只是覺得很荒唐。

于是他松手。

箭如黑線,倏乎而去,前一刻似乎還在燕慎獨(dú)的弓弦之上,下一刻已經(jīng)到了王羲的面前!

然后燕慎獨(dú)看到了一個令他心頭大驚地景象,只見王羲腳下微動,連踏三步。三步之后。整個人又回到了先前站立的地方。

那枝箭呢?

那枝挾著無窮厲風(fēng)的羽箭擦著王羲的臉頰而過,穿過厚厚的棉簾。嗖地一聲射入無窮無盡的黑暗之中,與四處呼嘯的風(fēng)聲一合,再也聽不見了。

看似簡單的三步,但燕慎獨(dú)地眼瞳已然縮緊,看出里面的玄妙,在如此短的距離內(nèi),能夠避開自己的疾速一箭,需要的不僅僅是恐怖的反應(yīng)速度,還有與之相配的絕高真氣控制!

對方到底是什么人?這樣一個高手是從哪里冒出來的?怎么會替范閑賣命?

三個疑惑涌上燕小乙地心頭,然而他的手下卻沒有絲毫變慢,早已射出三枝羽箭,化作三道電光,向著王羲的上中下三路射去,而他的人卻是一提小刀,翻身而起,劃破后方的營布,遁入了黑暗之中,這一系列動作以及三枝連珠箭已經(jīng)耗去他太多精力,他沒有余力呼救,而且也知道營中將士就算趕了過來,也不可能在這個神秘算命者的面前將自己救下來。

營帳之后,燕慎獨(dú)仍是持弓凝箭,卻未射出,像看著鬼一樣地看著面前的王羲,他不知道對方是怎樣躲過那三枝箭,又怎樣會趕在自己之前堵住了后路。

好在燕慎獨(dú)眼尖,看見了王羲衣袖里滴滴流下的鮮血,對方受傷了,這個事實(shí)讓燕慎獨(dú)地心氣為之一振,看似玄妙地步法,也不可能完全躲過燕門神箭!

天未落雪,風(fēng)呼嘯而過,卷起地面殘雪,與落雪并無二致。

王羲低頭看了自己浸出鮮血的衣袖一眼,搖了搖頭,說道:“我是真不想殺人。”

“那你為何來?”燕慎獨(dú)瞇眼,冷冷問道。

“因?yàn)椤蓖豸擞行┮苫蟮赝^頂?shù)匾箍眨耙驗(yàn)槲冶仨殠椭堕e,為了這個天下的安寧,為了整個大陸的平衡,為了家鄉(xiāng),還是為了什么?我必須幫助他。”

“天下之安寧寄于一人之身?范閑不是陛下……”燕慎獨(dú)左退向后微屈,將將抵著自己的箭筒,一面說話,一面暗自準(zhǔn)備著。

“我家里已經(jīng)沒人了。”王羲嘆息說道:“要讓天下安寧,我必須幫助他,便只好對不起你……但凡大時代,總需要小人物的犧牲。”

小人物?燕慎獨(dú)從來不這樣看自己。他是大都督的兒子,燕門箭術(shù)的傳人,日后天下的風(fēng)云人物,眼下只是殺了一個神廟的二祭祀,自己地光彩還沒有完全釋放出來,又怎能死去?

王羲再次抬頭望天,似要通過天上的厚厚層云望到那片星空,幽幽說道:“希望我沒有幫錯人。”

抬頭望天。如此良機(jī)怎能消逝。

燕慎獨(dú)凜然挺身,控弦而射,連發(fā)七箭,然后單手摸至箭筒,抽出最后一根箭……上弦,扣弦,射出!

七箭在前,殺意最濃的一箭卻隱于最后。

燕慎獨(dú)再沒有如今天這般滿意自己的修為。能射出這樣的七一之?dāng)?shù),已是他此生所能達(dá)到的頂峰,甚至比父親當(dāng)年還要更強(qiáng)悍一些,如此恐怖的箭襲,他相信。就算對面站的是范閑,范閑也躲不過去。

但他忘記了一點(diǎn),所有人地戰(zhàn)斗方式是不一樣的。如果范閑想親自殺他,一定會很陰險地下毒再下毒再下毒。貼身刺了再刺,根本不會給他任何發(fā)箭的機(jī)會。

如果是范閑來殺他,燕慎獨(dú)一定無法保留全尸,會死的很窩囊,很難看。

而這位王十三郎看似溫柔有心,選擇的作戰(zhàn)方式竟是與他外表完全不一樣的勇猛而恐怖。

是的,很恐怖。

王羲直接撲了過來,像一只黑夜里飛騰起的大鳥。雙翅一展,勁風(fēng)大傷,視而不見直刺自己身體地七枝羽箭,雙瞳放著敏銳的光芒,右手一探,直接捉住了最后方那柄恐怖的箭枝!

噗噗數(shù)聲起,那些箭刺穿了王羲的身體,只是他的身體在空中游動著。沒有傷到要害部位。只是從肩下臂上穿過。

哧地一聲,最后那枝箭從王羲的右手中滑動著。就像是負(fù)著重力的車輪在粗糙的道路上碾壓,帶著一聲極難聽地摩擦聲。

夜空之中似乎升起一股淡淡的焦灼味道,王羲的右手被那閃電一箭的疾速磨的糊了,這種高溫意味著怎樣的高速?

然則,那枝箭終于在即將刺進(jìn)王羲眼窩前停止了,只有一寸。他就這樣生生用一只血肉之手握住了這枝箭!

他的人也已經(jīng)如飛鳥一般掠到了燕慎獨(dú)的身前,只有一尺。

王羲悶哼一聲,反腕,將箭尖插入燕慎獨(dú)地心窩里,出手如電,避無可避。

燕慎獨(dú)踉蹌著倒下,看著胸口的血與箭,看著面前這個渾身流血的暗殺者,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什么話來,就這樣箕坐在自己的營房前,身體無力地抽搐了幾下。

他忘了父親曾經(jīng)教育過他的事情,身為箭客,武器的有效距離決定了生死,自己還是離面前這人太近了。

王羲喘息著站在他的面前,看著呼吸逐漸微弱的箭手,說道:“小箭兄,安心上路。”

燕慎獨(dú)直到死亡將至地這一刻,他才明白,原來自己真地只是這個大時代里的小人物,不過擅箭者,死于自己箭下,何嘗不是一個好歸宿?只是……不甘心啊……他徒勞無功地運(yùn)起自己全身地力量,向前伸去,想要抓住這個暗殺者,想要?dú)⑺缹Ψ剑胍獨(dú)⑺兰磳⒌絹淼乃浪馈?

指尖碰到王羲的腰帶,觸手處一片冰涼的血意,勾住了一件事物,小箭兄燕慎獨(dú)終于力絕,喉中咕嘟一聲,腦袋一偏,就此死去。

王羲直起身子,松開右手,看著掌心間那一長道恐怖的焦痕,低頭看著自己身上插著的七枝羽箭,看著渾身的鮮血,忍不住痛楚,顫聲自言自語道:“疼死我了……”

他忍著疼痛,借著夜雪夜風(fēng)遁出了元臺大營,回到了山頭上,拾起了那張青幡,再次消失于黑夜中。

數(shù)月后,范閑知曉此次狙殺經(jīng)過,沉默片刻,搖頭嘆道:“十三郎,猛士也,蠢貨也。”

第60章 情書第6章 他鄉(xiāng)遇故知第28章 書賊第144章 狠手(下)第37章 箱子的秘密(二)第35章 誰是刺客?第37章 前夜第34章 人生何處不重逢第8章 出宮做爺去第146章 請君入甕第28章 出詩打人第一記第136章 假山第100章 笑看英雄不等閑(二)第15章 略帶腥味的海風(fēng)第140章 皇城內(nèi)外盡殺聲第88章 君子、伙伴、后路第126章 殿前歡盡須斷腸第13章 我從遠(yuǎn)方趕來赴約第25章 只論親疏第90章 兩個人的戰(zhàn)爭之開幕第20章 辣任少卿第95章 霸得蠻、耐不得煩第22章 這世上沒有值得相信的人第89章 天降祥瑞第40章 出柙第132章 清查與藝術(shù)家的作品(上)第9章 提督府內(nèi)一場戲第131章 布衣單劍朝天子(五)第147章 華園的頭腦風(fēng)暴第24章 人世間的影子第71章 廟,螞蟻,冊子第55章 偷香不誤賣書功第67章 萬物有法第11章 靖王世子第13章 妖精吵架的典故第4章 出山第84章 子系中山狼(上)第9章 不恥而問第13章 我從遠(yuǎn)方趕來赴約第126章 殿前歡盡須斷腸第33章 竹帥第68章 最好的時機(jī)第142章 多情太監(jiān)無情箭第68章 理想主義者第96章 一俯一仰一場笑第36章 天下有狗,誰人趕之?第132章 誰能長有澹泊意?第10章 處里來了位年輕人第29章 往事第21章 提司!提司!第7章 紅寶書第11章 迷死人不償命的一夜第98章 接班第51章 浪花退去第126章 殿前歡盡須斷腸第52章 菊花、古劍和酒(二)第12章 科場弊案第5章 悶枕第11章 避暑何須時第120章 和諧無比的那張紙第80章 平亂之心第23章 簡單的理由第64章 您想發(fā)財嗎?第31章 傾船第67章 撕白袍第106章 洗手除官第80章 埋伏第5章 宮中秘辛第17章 箱子毒針殺殺人第四十六章第81章 這是一個陰謀第51章 范閑在行動第132章 蒼山有雪劍有霜(一)第53章 滄州城外話京都第86章 樓上樓、人外人第44章 禮物(二)第13章 獨(dú)行第170章 父與子的下半卷第70章 慶國人民關(guān)于葉家的集體記憶第121章 一敗之西胡悲歌第47章 海棠春第43章 破窗第7章 墳場第51章 范閑在行動第42章 京都外的夜第149章 被子保佑天下的黎民第61章 秀水街的老鋪第91章 一輛車的孤單之入城第27章 抱月樓第76章 祝您飛黃騰達(dá)第15章 京都來信第103章 又無題第6章 膠州有人開壽宴第11章 三天第37章 宮中第94章 順德到了第64章 夜宮里的寂寞第80章 平亂之心第41章 大哥別說二哥第175章 皇帝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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