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這時忽然有腳步聲響起,是從樓下上來的腳步聲!聽起來來人似乎很匆忙,腳步聲很混亂沉重。
遠遠的,在場幾人就聽到葉逸的大嗓門:“天瀾呢!天瀾在哪里!……什么?你說你不知道他是誰?那郡主呢!郡主在哪里!”
然后眾人就見到兩個身穿黑色軍服的人匆匆趕過來,這兩人一個是他們的熟人宗智中,另一個是十八九歲的年輕人。他們兩個都狼狽不堪,身上多處破損,灰頭土臉的。
他們上了樓梯,轉過轉角,一看到這么多人,稍稍愣了一下。
宗智中見到九王爺,心情激動忐忑。激動的是險死還生,還能再看到九王爺;忐忑的是,他這一次自作主張,后果慘重。十個人的小隊,在沒有別的后援下,生生從三百多人的圍攻下逃出來,相當不容易。他很清楚,要不是青龍的人這次有所顧忌,他們肯定一個都走不了。
然而就算如此,他們留下的八個人也只有四個人逃了回來。另外四人包括那一名火術士都沒能逃出。在戰斗中,他主要照看著年齡最小的葉逸和負責恢復的水術士,其他人他實在無暇顧及。之前派去送信的那一名六星武者估計也死于非命,也就是說,除去天瀾,他們十人小隊只剩下四個人!
連夜逃回來之后,葉逸心里顧念著天瀾,宗智中則是擔心天瀾有沒有保護好郡主,所以他們兩個來不及歇息就跑到王府。
宗智中將情況簡單地向軒轅正報告一遍,心中忐忑不安,瞥了一眼完好無損的郡主才稍稍安心:至少這一次將郡主成功地救回來,別的都不重要了。
軒轅正說道:“嗯,這一次你判斷的很對。郡主的安危是最重要的,好了,去休息吧。之后本王會好好獎賞你們。”
葉逸看到了天瀾,發現他身上無傷,卻氣息微弱,著急道:“郡主!他怎么了?”
軒轅洛羽咬著嘴唇,道:“他受了重傷,雖然大夫們將他的傷醫好,但是失血過多,恐怕……”
“什么?”葉逸大腦瞬間空白了一下,下意識地抓過來一個臨近的大夫,揪著他的衣領,喝道:“治不好他?你敢說治不好他?!你還算什么大夫!”
宗智中看葉逸發飆,趕忙拽開他,低聲道:“葉逸!你在搞什么!怎么可以對軍醫無禮?”
老大夫臉色不好看,卻也沒有生氣。他見過很多傷患,往往在患者將死之際,他的戰友們或多或少會有些失控,這都司空見慣了。
“放開我!”葉逸拼命地掙扎著,不過他也受了傷,拼殺激戰,又是連夜兼程,早已沒有力氣,若不是那一個要確認天瀾平安的意念支撐,恐怕他早就昏睡過去。
“天瀾……天瀾不會死的!那么多大風大浪都過來了!這次不就是流了一點血嗎!流點血怎么會死人呢!不會的!”
他不再掙扎,垂著頭,宗智中是過來人,懂得他的心情,可是這等生離死別是每個人都必須要經歷的,作為軍人尤其是如此,因為每一天都有無數個身邊戰友死去。要踏過他們的尸體走下去,才是軍人!
一時間,整個屋子都安靜下來,似乎誰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氣氛極為壓抑,對照著屋外花紅柳綠的春日,簡直是兩個極端!
這時候,作為眾人焦點的天瀾忽然動了動手指。
這一輕微的動作立刻被幾個感覺敏銳的人察覺,葉逸更是激動得直接趴到床邊,道:“天瀾?”
聽到他的聲音,天瀾很勉強地睜開眼睛,有點像是熟睡中被人強行叫醒一樣。他看到了葉逸,也看到了葉逸身后的宗智中,還看到了軒轅洛羽,以及很多他不認識的人。
只是一瞥,他就能判斷眼前的人都是對他無害的,而那一個站在軒轅洛羽身邊、氣質不凡的中年人,大概就是九王爺軒轅正。
葉逸著急地說道:“天瀾,你告訴我,你沒事對不對?那幫庸醫我都不信,你說啊!”
天瀾勉強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道:“嗯……我沒事……”
他這話倒不是安慰葉逸,而是他真的沒有別人眼中那么嚴重。不錯,他是失血過多,這個失血量在正常情況下足以要了他的命。然而別忘了他可不是普通人,他身上的水屬性靈寶冰荷仙實正在保護著他,分出一絲絲凝實的水能量,代替他的血液,維持他的生命。
如果說真的受到連冰荷仙實都不能修復的重傷,或許他會死,但是這一次只是失血過多,根本不會危及到他的生命,只是會讓他暫時虛弱罷了。人體可以自動造血,只要好好休息幾天,就用不著冰荷仙實幫他,他自然就能恢復。
天瀾能醒過來并開口說話,這就代表他已經渡過危機,一幫大夫連聲稱贊奇跡,欣慰地告退。宗智中也拉著葉逸離去,他們還要好好休息,以及處理自己的傷勢,不好在王府多做逗留。
軒轅洛羽說道:“父王,我想……天瀾公子現在虛弱得很,不便移動,不如就讓他在王府休養數日?”
軒轅正心情大好,又是女兒親口的要求,自然準許。不過他又心有顧慮,雖說這個年輕人救了他的女兒,但是他希望小洛羽不要產生什么別的念頭才好。有功,他可以論功行賞;但要是他的女兒,他可是絕對不會讓女兒受委屈的。
天瀾醒了一會兒,就又沉沉睡去。他平時都不愿睡覺的,但是這一次比較特殊,為了讓身體充分休養,還是睡覺最好。
一連三天,他時睡時醒,睡著的時候多半是做噩夢,醒著的時候也只是吃點東西罷了。令他意外的是,這幾天洛羽郡主來的次數比下人來的次數還要多!幾乎他每次醒過來都能看到軒轅洛羽。
而且他還發現為他準備的食物中都是一些珍貴的補品,像是烏雞蜜棗、熊掌鹿茸都只能算是零食,更多的是人參雪蓮、靈芝靈果,差不多把整個沙營關的藥庫都給他搬來了。這么多的補品,要是都吃下去絕對死定了。要知道,補品是補,也不能吃太多……
他婉轉地對軒轅洛羽說過后,搬藥庫的現象才稍稍減緩。
在軒轅洛羽不計成本的投入下,天瀾很快就好起來,大概只過了四五天就能正常行動,恢復的速度比他預料中要快很多。
葉逸也來看過他兩次,說是他們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正在準備挑選人手,重組十人小隊。
這一天,陽光明媚,軒轅洛羽陪他出來走動,見見太陽。
對于軒轅洛羽過度關心,他也說不得什么,只得依她。不過他發現這兩天軒轅洛羽心事重重,似乎在煩惱什么,常常無可奈何地嘆氣,幽幽地望著遠方,今天尤為嚴重,有兩次差點被臺階絆倒。
機會難得,他一邊走,一邊說道:“郡主,你今天似乎有心事?怎么了?”
軒轅洛羽愣了愣,強顏歡笑道:“怎么會呢!呵呵,你說我有心事,我還想問問你呢!見你這兩天經常做噩夢,你以前莫非遭遇過什么?”
被她反問回來,天瀾只得苦笑著搖頭,道:“是,也不是。一言難盡。”這牽扯到他的秘密,解釋起來確實不是一兩句話的事。
走到二層轉角處,天瀾望著遠方,見市集廣場處人頭攢動,似乎在舉行什么儀式,不解道:“廣場那邊在做什么?怎么那么多人?”
軒轅洛羽眼神一黯,道:“今天那里是死刑場,是郭叔的死刑。罪行是通敵叛國……”
讓軒轅洛羽沒想到的是,天瀾聽了是郭皓澤的死刑后,竟然一點都沒驚訝,而是很平靜地點點頭,似乎早就料到。
其實他早就想過,郭皓澤這種人是斗不過主戰派的,而且很可能有祁陽皇帝的暗示,一次陷害不成,來第二次第三次又有何妨?早晚能把孤立無援的郭皓澤玩死!這一次雖然沒能將郭皓澤送到青龍手中,但是這次任務是他的名義,出了這么大的事,完全可以讓他背黑鍋,順帶還可以給他定罪,一舉兩得!
軒轅洛羽不知天瀾早已想透,解釋道:“父王懷疑郭叔串通敵國,陰謀設計了這次陷阱意圖陷害我,大力搜查下,終于找出郭叔叛國的證據……”
天瀾無奈地搖搖頭,長嘆一聲。
軒轅洛羽也是聰明人,加上天瀾早就和她分析過,她哪里不知這次是徹底的栽贓陷害?她這兩天和軒轅正談過無數次,但是結果都是一樣:她救不了郭皓澤,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所欣賞的郭叔被害而亡……
他知道軒轅洛羽的心事恐怕就是郭皓澤,畢竟在這里,只有郭皓澤認同她的理想,同樣懷著救國救民的壯志,努力阻止戰爭。現在郭皓澤要死,她有種兔死狐悲之感。
在明了她在意的事之后,天瀾帶她離開王府,到市集廣場旁邊的永安客棧二層,這里是距離廣場最近的高處,可以將刑場盡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