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不知名的曲子，一絲如同微弱的火苗一般卻又綻放著最熾熱希望的情懷，江湖動蕩，生于其中卻能依舊心懷這樣的希望，這便是月出云的道。

琴心臺下，鴉雀無聲。月出云默默注視著眼前的師叔師伯們一個個皺起眉頭陷入思考之中，頓時人不有些自得。

這琴心大典考驗的并不只是道！

月出云突然反應(yīng)過來，雖然說第一個上臺之人肯定會受到最多的提問，可是這樣反過來對于其他人也是一種考驗。想在片刻之中理清楚思路，在明白他人樂道之后以琴聲反問，同樣想要足夠的實力，否則即便能聽懂其中之意，卻無法做出相對的曲子，如何提問？

所以月出云這一刻卻是暫時性的反客為主，安靜等待接下來會有誰能第一個出手，然后用琴聲像他提問。

鳳鳴閣中的師叔師伯月出云全都認識，可是熟悉的也就那么幾個，所以月出云女當(dāng)即便朝著那幾個熟悉的人影身上看去。

書棋皺著眉頭，廣南躍躍欲試，綠袖微微搖頭，白芷……一臉冷漠的白芷周身寒氣似乎愈發(fā)凝重了幾分，可是即便如此，她卻依舊沒有急躁，依舊在努力思考著什么。

“出云師侄這樣一曲心懷希望的曲子，卻是讓師妹們有些頭疼啊。”書棋終于忍不住朝著一旁的傾城道。

傾城搖了搖頭：“若只是希望，倒是難不倒是姐妹們，只是有一點師姐妹們沒有想到，那便是出云是男子。古往今來，男兒心中的江湖與女子心中的江湖本來就是不同的，縱然是同樣的希望，但在出云心中，總歸帶著幾分別樣的熱血。雖然他對于追名逐利沒什么興趣，可這并不代表他不喜歡熱血激蕩的江湖。”

“如此說來這段笛聲還有這樣的深意？”書棋聞言先是一愣，隨即搖頭。雖然論劍道她的確比傾城高出不少，可是論樂道，卻是怎么都無法趕得上的。

“普天之下，恐怕也就只有師妹一人能聽得懂出云師侄的琴聲了。”書棋沒有來的感慨一句。

傾城聞言，自負而又開心道：“這樣的話，京城之中我便說過了，師姐莫不是忘了？”

書棋聞言眼中閃過幾分思索之色，隨即才嘆息道：“若是只有師妹能聽懂師侄的琴聲，自然這天下除了出云師侄再無一人能聽懂你的琴聲。”

“那是自然！”傾城滿意一笑，隨即將目光投向琴心臺下的眾人道，“師姐，接下來便是看師姐妹們的表現(xiàn)了啊，若是在出云面前輸?shù)奶珣K，恐怕以后長輩的威信也會受損啊。”

書棋搖了搖頭，對自家?guī)熋脽o奈，而一旁的廣南卻是突然雙目之中閃過一絲亮光，隨即轉(zhuǎn)身將身后的瑤琴取出來，毫不猶豫起身，當(dāng)即便朝著琴心臺上的月出云道：“小師侄，請賜教！”

月出云嚇了一跳，這姑娘，什么輩分啊竟然連賜教都出來，當(dāng)即有些慌亂抱拳一禮，整個動作都有些提心吊膽。好在廣南說完便不再多說，隨之，一道如同刀劍一般凌冽的琴聲赫然便從琴弦之上流淌出來。

“這是……刀劍的聲音，還是，江湖的聲音！”

月出云心中一驚，隨即忍不住抬頭看向廣南，卻見她面色肅然，眉宇之間竟是忍不住升起幾分悲涼之色。

曲名《紅塵消》，以刀劍之音開頭，轉(zhuǎn)為江湖中的蕭索。以紅塵為名，自是映照整個江湖，而最后一個消字，消的是恩怨，消的是愛恨，消的更是江湖之中古往今來的正魔之分。

很少有人能想到何為正何為魔，他們只是盲目的遵從著自己的想法，認為正就是正，魔就是魔。正就應(yīng)該消除魔，而魔本來應(yīng)該做的事情就是為禍江湖，魔只要是魔，便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存在。

如此情形，的確令人有些悲哀，而廣南卻是明白了這種悲哀。

歸根究底，從未出過鳳鳴閣的廣南能明白這樣的道理，卻也是受到了月出云的影響，若不是他常說正魔相生之類的話，相比廣南也不會想到這一點。所以月出云自然聽懂了廣南的琴聲，一曲悲涼之音，卻是迎面直擊月出云琴聲之中的希望與堅持。

恩恩怨怨何時消，正魔之爭何時消。放眼江湖，刀劍根本就是為了殺人而存在。你不想殺人，別人卻要為了其他的目的來殺你，如此生死交替，這樣的江湖，當(dāng)真值得那樣的希望與信念存在么？

彈琴不用小指，可廣南卻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所以琴音蕭瑟之中，時不時便會傳來一道極為微弱卻又仿佛顫抖在人心之中的落寞之音。如此離經(jīng)叛道竟然能做到這樣獨一無二的成效，便是月出云也忍不住為眼前的小丫頭而感到開心，哪怕她所問的問題就連他都隱隱有些頭疼。

一曲終了，廣南似乎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連額頭的汗珠似乎都沒有發(fā)現(xiàn)。書棋連忙找手帕為她擦去汗水，廣南這才回過身，朝著琴心臺上的月出云咧嘴一笑，而后當(dāng)下打坐恢復(fù)氣力。

這樣一首曲子，對于她來說的確太過于耗費心神了。然而廣南自己卻并不覺得有什么，反而是心中頗為滿意，能在琴心臺前展現(xiàn)自己最強的狀態(tài)，哪怕贏不了小師侄，她已然心滿意足。

反正小師侄本就是贏不了的，不是嗎？

月出云點了點頭，三年之前一言不合便搞事情的小丫頭終于長大了，而且看他如今的執(zhí)著，竟是有幾分與他相似。月出云心中不由得升起幾分親切，或許人生之中有這樣一個小妹妹也是一件極為令人開心的事。

人在江湖，自是要謹記心中的堅持與希望，這是月出云的樂道。而廣南拼盡全力，卻又以此間的江湖值不值得這樣的希望與情懷。如此，卻是給了琴心臺下的其他人最大的提示，不過片刻時間，月出云便聽人群之中再次傳來一陣琴聲，這一次，問的卻是江湖。

江湖，何為江湖？到底怎樣的江湖才能值得托付這樣的希望與情懷？

接連兩問，難題又擺在了月出云眼前。這一次，便是月出云忍不住陷入長考之中。

江湖，到底什么事江湖，若是明了心中的江湖，有該用那首曲子去表達？

多少熱血藏于心中，可是想想此間的江湖，月出云卻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