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國府。
沒有什么好說的,這里毫無疑問是一座美侖美央,家仆眾多的府邸。
雕墻峻宇,綠柳周垂,入門便是蜿蜒曲折的游廊。
游廊的兩邊,草木蔥蘢,潺潺的清流從草木深處流進石隙之中,隱沒于無,只聞聲而不見其形。院中甬路相銜,一路上山石點綴,花園錦簇,馨香撲鼻。
府邸略顯冷清的一角,微風(fēng)拂過,沒有掀起一絲塵埃,好似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但是下一刻,無人問津的角落里,陡然出現(xiàn)了三道人影。
“呂不韋好像出去了,看來我們白跑了一趟。”
“他肯定會回來的,我們就在這里等他。”
小姑娘倒是意外的有耐心,焰靈姬輕輕一笑,轉(zhuǎn)頭看向玄子燁:“哥哥覺得呢?”
“等肯定是要等的。”玄子燁點頭,“不過不用所有人都在這里等,我先出去一趟。”
“要去哪里?”
“王宮。”
阿言疑惑地看過來:“子燁叔叔不是說不會主動去找秦王嗎?”
玄子燁的嘴角翹起:“我可不是去找秦王。”
……
咸陽城的街道上,人來人往。
玄子燁一個人在街上走著,并非是沒有目的的閑逛,他的目光掃視,似乎在尋找什么。
終于,一個男人的身影進入了視野,笑了笑,他邁著腳步走了過去。
這是一個小攤,攤位上擺著一些卷帛。
攤位的主人是一個清瘦的中年人,留著兩戳小胡子,眼睛很小,腦后扎著一個小辮子,此刻他坐在攤位后,微瞇著眼睛,腦袋悠悠地搖晃著。
如果只是一晃而過,這樣的情景倒是不會讓人覺得有什么特別,很普通,很尋常,但是一旦觀察片刻,你就會有一種很怪異的感覺,怪異的就像是錯覺。
仿佛,眼前這個人并不是坐著的,而是被空氣托起,整個身體懸浮在空中,輕得就像是一根羽毛。
玄子燁走到攤位邊,一點也不客氣的坐下,甚至連打一個招呼的想法都是沒有。
他隨手拿起攤位上的那些卷起的絲帛,攤開,自顧自地看了起來。
這些都是帛畫,每一卷都是不同。
有些畫的是鬼怪,有些是壯麗的山水,還有的只是普通的人物,玄子燁一幅幅看過。
片刻后,他把最后一幅畫卷放下,臉上露出一抹輕笑。
除了人物的肖像畫得還不錯,至于其他的,都是狗屎!
“你這副樣子,也不怕東西被人偷了?”
“你可以試試。”
男人的語氣隨意,他早就感覺到了旁邊之人,只是實在懶得動彈。
此刻聽到聲音,男人挺直身子,睜開眼睛,斜視過去,卻愣住了。
“是你?”
“是我。”玄子燁隨手拿起一副畫卷,“怎么?現(xiàn)在改行賣畫了?”
男人捻了捻嘴邊的一搓小胡子:“窮啊,不賣畫怎么活?”
“屁!你覺得普通人買得起你的畫?或者說,有人會買這種……“
這畫有多難看,玄子燁都不好形容,說它是狗屎都是抬舉了。
“有這錢,別人還不如去買糧食,看你的畫,能吃飽嗎?”
“他們吃不吃得飽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吃不飽。沒錢的時候,我都不敢起床,這一起來啊,就得多吃一頓飯。”
聽著男人滿嘴跑火車,玄子燁滿頭黑線。
說著說著,男人也覺得扯得有些遠了,他咳嗽了一聲,問道。
“你來找我干嘛?”
“找你幫個忙。”
“不幫。”
男人想都沒想,直接撇過頭去。
玄子燁失笑,不過這樣的反應(yīng)也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不著急,于是隨意地問道。
“這次怎么沒有看到那個跟在你屁股后面的那個小屁孩兒?”
男人輕哼一聲:“他不要我了。小兔崽子說跟著我每意思,一個人跑了。”
“他去干什么了?”
男人滿不在乎地說道:“偷東西。”
玄子燁咧了咧嘴,所以說這種話的時候能不能不要這么一臉隨意。
男人的身體微微搖晃,他突然說道:“哦對了,你剛剛說要我?guī)湍闶裁疵Γ俊?
“幫我畫一個人。”
“你不是說我畫的丑嗎?”男人接著問,“他人在哪兒?”
“在王宮。”
男人突然一愣,然后起身,開始收拾攤位上面擺放的東西。
一邊收拾,還一邊自言自語。
“我突然想起我昨晚還沒有吃飯。”
……
……
時辰剛剛?cè)胍梗掠俺寥胨校殡S著搖曳的水波聚散。
清晰地噠噠聲在冷清的街道上響起,聲音越來越近。
霎時,一輛馬車從街道遠處奔來,馬車的兩旁和后面前簇后擁,皆都跟隨著數(shù)十名身披黑色重甲,手握長矛的侍衛(wèi)。
馬車在府邸門前停下,呂不韋從車中走出,向著府邸中走去。
這時,一道聲音從背后響起。
“相國大人請留步。”
呂不韋聞聲停下腳步,轉(zhuǎn)身而視。
街道有些暗,街道的對面此刻站著一個人。
“什么人?!”
呂不韋身旁的護衛(wèi)厲聲喝道,隨即握著手中的長矛向著街對面沖去,試圖想要控制住此人。
玄子燁淡淡一笑,只是站在原地,沒有任何的動作。
護衛(wèi)逐漸逼近,可是當(dāng)護衛(wèi)到達離著玄子燁只差五步的距離之時,黑暗之中陡然閃過一道火光。
熊熊的火焰憑空升起,圍繞著玄子燁為中心形成了一個幾尺高的屏障,炙熱的高溫使得護衛(wèi)只能接連后退。
眼見如此情形,呂不韋瞇起眼睛:“你是誰?”
玄子燁扯了扯自己的衣袖,輕描淡寫道:“一個……無名之人。”
“無名之人?”
“聽說相國大人愛才,而在下剛好又有點本事。”
呂不韋不屑地說道:“你說的本事就是剛剛的這種小把戲?”
“當(dāng)然不是。”
“哦?那是什么?”
玄子燁看著呂不韋,緩聲說道:“在下,會算命。”
“算命?”呂不韋嗤笑道:“你覺得這種招搖撞騙的把戲,我會相信?“”
玄子燁看起來有些苦惱,他說道:“我知道聽起來是有些荒謬,但是,我希望相國大人相信。“
昏暗的夜色為玄子燁的雙眼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陰影,他停頓了一下,繼續(xù)說道。
“因為,我算的命和有些人算的命不一樣,他們的是把戲,而我是真的會算命。比如說,我可以算出相國大人什么時候死。”
臉色驟然一變,呂不韋的眼中閃過一道冷芒:“你在威脅我?”
玄子燁抬眉,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好像的確就是這個意思。”
“裝神弄鬼。”
呂不韋已經(jīng)失去了耐心,他冷哼一聲,低聲命令道。
“殺了他。”
火圈中心,玄子燁無奈地搖了搖頭:“看來相國大人還是不太相信在下。”
說著,他緩緩舉起自己的右手,打了一個響指。
“那么,相國大人,祝你好夢。”
響指聲落下的同時,街道對面的人影陡然消失,連同一起的,還有那熊熊的火焰。
“這……”
如此詭異的狀況讓圍繞在原地的護衛(wèi)一時間全都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臉的難以置信。
呂不韋深深地看著街道的對面,半晌,拂袖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