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英殿前,來送上官自清一行的並沒有多少人,但是卻個個在雷落宗舉足輕重。
由宗主說了幾句勉勵的話,方勝等人恭敬聽著,最後又慷慨地表了下態(tài),接著便各自馭劍飛出了華陽山。
一旦飛出華陽山地界,包括方勝在內(nèi)的八個弟子都輕鬆不少,如果不是有上官自清在旁邊,只怕都要像脫了繮的野馬一樣撒歡狂嘶起來。雖然他們之前都曾爲(wèi)了加入雷落宗擠破腦袋,可是一旦進去之後,便充分體會到了大宗門弟子的艱辛之處,更深奧的法訣,更大的練習(xí)量,都讓他們或多或少地感到疲憊,這其中以方勝尤甚。
即便是方勝的同門師弟季常,在上官自清面前也是不敢放肆的,但是方勝實在和上官自清太熟了,心中一喜話便多了起來。實際上佐摩國華陽山往南的地方他並未去過,便忍不住向他那幾個師弟打聽。
然而其他人終究因爲(wèi)有上官自清這個前輩在而不敢太放鬆,方勝後來乾脆追上上官自清,和上官自清聊了起來。
讓方勝沒想到的是,一旦由他把上官自清的注意力吸引過去,後面那七個弟子反而放鬆下來了,七個師兄弟聊得眉飛色舞、好不投機。而方勝一旦也加入進去,他們則馬上又小心翼翼起來,不僅讓方勝大爲(wèi)憋氣,上官自清也皺起了眉。這個時候上官自清便忍不住想,如果是祁昆來帶隊,定然早就和這些弟子們打成一片了吧。
後來方勝乾脆不再去瞎攪和,便跟在上官自清身邊,兩人也不拘泥,一會聊功法,一會又聊佐摩國各大派特點,再不然就說說哪哪哪的風(fēng)景奇異,某某地人物風(fēng)情如何如何,倒也不覺得枯燥。
不知不覺中十天就過去了,距摩昆谷尚有二十多天路程,這時他們卻巧遇了兩隊人馬。
那兩波人遁光涇渭分明,才一進入衆(zhòng)人視野,上官自清便道:“那是青纓宗和汶江派的修士,爲(wèi)首兩人俱是結(jié)丹期修爲(wèi),一會你們莫了失了禮數(shù)。”
衆(zhòng)人立刻點頭應(yīng)是。
很快那兩波人便停了下來,從中各自飛出一人直奔他們這邊。上官自清一擺手,衆(zhòng)人便停了下來,只等著那兩名修士接近。
“青纓宗趙廣爲(wèi),汶江派齊冀,見過上官前輩。”兩名中年修士在上官自清身前兩丈處停住,施禮道。
“不必多禮,多年不見,兩位師侄功力大漲,可喜可賀。”然後上官自清又轉(zhuǎn)向身後衆(zhòng)弟子,“快見過兩位前輩。”
方勝早年對這些個虛禮是十分反感的,如今在江湖上、修真界混得久了,便知走到哪這些都是少不了的,不由換了一種心態(tài),心想,乾脆把與人相處當(dāng)看風(fēng)景得了,畢竟就連同胞兄弟都能挑出不同點來的,正好可從中學(xué)學(xué)識人之術(shù),將來也好博得個目光如炬的名頭。那邊上官自清話音剛落,方勝等人便向那兩個修士施了一禮,口中齊聲道:“見過兩位前輩。”
寒暄了幾句之後,那趙廣爲(wèi)和齊冀便邀請上官自清與他們同行。大家目的地相同,上官自清不便推脫,便答應(yīng)下來,緊接著三波人就並在了一處。
方勝很快發(fā)現(xiàn),青纓宗和汶江派每個宗門來的都有十好幾人,相比之下,反而顯得他們這九個人十分寒磣,忍不住在心裡嘀咕,到底誰纔是四大宗門。後來仔細一看,才發(fā)現(xiàn)另外兩宗的弟子良莠不齊,甚至還有讓別人帶著飛的煉氣期一二層的弟子,但人人目光靈動,顯然資質(zhì)都是極佳的,這才明白過來,那兩個結(jié)丹修士是帶著門下精英弟子見世面來了。
這樣一想,方勝便不免興奮起來,因爲(wèi)實際上他和那些煉氣期一二層的弟子也差不多,在佐摩國也沒去過幾個地方,見的人來來回回就那麼幾個,正可以藉此機會開闊眼界。
然後雷落宗這邊的八個弟子,尤其是方勝四個,以難以置信的速度和另外兩宗的那些年青修士熟絡(luò)起來,不到半天就有說有笑,聊得熱火朝天,那兩宗門還帶了幾個嬌俏可愛的女弟子來,矜持一點的便始終不說話,只是含笑聽著,而膽大活潑點的則問這問那,不時發(fā)出悅耳的笑聲,哪怕是被嚇了一跳,那驚呼聲也是十分好聽的。很快,他們也不喊什麼“張道友”“李師兄”了,直接叫“王兄”“陳大哥”之類,就像是已經(jīng)做了半輩子朋友一樣。
上官自清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只能苦笑搖頭,和另外兩個結(jié)丹期修士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放慢速度在前面領(lǐng)著這大部隊。而實際上,那趙廣爲(wèi)和齊冀卻是非常高興看到這一幕的,倒不是說攀上了雷落宗這棵大樹,而是這些沒怎麼出過門的年青修士在修真初期建立起的友誼最是牢固,往往能成爲(wèi)一輩子的朋友。此時還看不出這友誼的作用,而到數(shù)百年後,這些各派中的精英弟子必然也是當(dāng)時的佼佼者,那時候,才能看出今日這番同行的作用。
過了沒幾天,又有一個郴夢宗加入了他們的隊伍,然後差不多每過一兩天就會有新宗門加入,後來竟然聚集了上百人,遠遠一看聲勢甚大。此時人一多,反而沒一開始那麼有趣了,方勝他們便始終和青纓宗、汶江派兩個宗門的修士窩在一起,任外面怎麼熱鬧,他們也充耳不聞。
其後路上雖仍然會遇到別的宗門的修士,不過卻再沒人過來打招呼,大多都是一見他們的陣勢便遠遠躲了開去,方勝想想就覺得好笑,換做是他帶領(lǐng)一小撮弟子,路上忽然碰到這麼個大部隊,也是絕然不會主動過來的,只是施禮就能把他的腰累斷了。
方勝一行從華陽山出發(fā)後的第三十七天,摩昆谷終於進入了他們的神野。自空中向下望去,方圓數(shù)百里盡在一片紫霧的籠罩之下,山風(fēng)吹動,那紫霧便如海浪一樣起伏個不停,那哪裡還是山谷,分明是一片霧海。
大多數(shù)煉氣期修士在看到那霧海時便驚得再也說不出話,只是怔怔向下看著,偶爾有幾個說話的,也自覺地壓低了聲音。
在霧海的最北端,一片樓臺坐落於從林邊沿,便像是一個小小的港口,似乎隨時都可能被那紫色波濤吞沒掉。
一行人直接朝那片樓臺飛了過去,那裡便是兩國修士的集結(jié)之地。
在此地落腳後的第三天,那片叫做望海樓的建築中至少集結(jié)了上百個宗門的修士,一邊是來自摩昆谷霧海的震撼,一邊是令人眼花繚亂的上百個宗門不同裝束不同風(fēng)格的修士,兩面衝擊,方勝竟然整整三天都沒靜下心來。
方勝十分珍惜這個機會,三天裡他什麼也沒幹,就觀察那些各宗門修士了,尤其是昆茲國的那些。兩國修士並沒有像他想象中那般相互敵視,反而各自對對方有些敬意,只不過這種敬意是敬而遠之的敬。在任何情況下,雙方都十分守禮。
方勝幾乎是硬記下了他看到的那些修士的所有細節(jié),舉手投足,口音,服飾,氣質(zhì),然後又從這些來推測他們所修習(xí)的法訣是什麼風(fēng)格的,他自然什麼也推測不出來,可是,他第一次見到這麼多會不同功法的修士,想想就覺得不可思議,實在想竭盡所能地多瞭解一些。
便在這種觀察中,摩昆谷谷口的紫霧漸漸起了變化,距開啓之日已然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