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預估都錯誤了。
不過也並不算錯的太離譜。
那黑色的隱秘方陣並不是所謂的齒輪兵，或者說，不完全是。
之所以說不是，是因爲他們並沒有裝備齒輪城的武器。
但他們身上有來自齒輪城的更致命，更惡劣的東西。
沒錯，就是黑霧。
怪不得他們的騎兵分成兩翼，以包抄的形式衝鋒。
原來是爲了給他們的黑霧攻勢做好鋪墊。
風向朝著我軍的方向，風勢不大但卻足以傳播致命的霧氣，這一切都是在爲織星國的勝利方程式寫下一串串符號。
但很可惜，他們遇到了我。
“他們要釋放瘟疫了！又是故技重施！“萬葉國軍隊中眼尖的人已經發現了那羣似曾相識的死神，他們紛紛開始叫喊，企圖將這致命的訊息傳播開來。
身著防化服的士兵們並沒有照我預料的那樣拿出裝滿黑霧的箱子，雖然在我的印象中，織星國只剩下一箱黑霧了。
他們什麼都沒有做，只是繼續朝著我國的陣列前進著。
在偌大的戰場正面上，僅有這樣一支部隊在勻速行進著，令衆人頓感不安與突兀。
他們的速度雖然不快，但步伐堅定。他們所踏下的每一步，每一個腳印，都在萬葉國軍隊中迴盪起層層的夢魘。
“還愣著幹嘛，弓手放箭！法師射擊！步兵頂住側翼！“指揮官的聲音在軍中響徹。
一時間，萬箭齊發，萬法齊聚。
安得夫差水犀手，三千強弩射潮低。
我毫不懷疑這猛烈的攻勢能夠一鼓作氣壓下所有的齒輪兵。
但事實證明我又錯了。
“生命盾，開！“一個乾枯的聲音響起。
讓我再熟悉不過的瑩白色光芒在我的眼前瞬間展開，讓那所有的利矢和強能全都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沉入了其中。
“這怎麼可能？！“伊莉斯在我耳邊驚呼道，“父王怎麼可能把生命盾都賣給了織星國？”
三秒時間已到，瑩白的光芒又再次收回了本體，軍隊暢通無阻，繼續邁著穩健的步伐。
可是，他們既不釋放瘟疫，又不做出行動，他們到底想要幹什麼？
我發動起黑霧的力量，試圖探測出他們身上是否真的存在瘟疫。可惜我目前對黑霧的掌控力還不太純熟，遠遠沒有黑霧本體曾經附身在我身上時的熟稔感。
“沒辦法了。”我心神一動，摸出了靈魂空間中的無心之面。
“伊莉斯，一會兒我戴上了這個面具以後，如果我叫你的話，記得立刻幫我取下來。你們同爲靈魂體，是可以互相干涉彼此的。”我看著伊莉斯，囑咐道。
伊莉斯點了點頭，我也便深吸了一口氣，戴上了那曾經讓我陷入殺戮循環的面具。
灰白的視界再度顯現，我閉上雙眼，感受著天地之間黑霧的存在。
有了，黑霧是在……
怎麼可能？
雖然輕易地探測出了黑霧的所在地點，但這突兀的真相使我有些難以接受。
黑霧被拆分成了很多個部分，並被不知名的容器密封了起來。
這些容器被分散在了那些士兵的身上。
不對，確切地說，不是身上。
而是體內。
我不知道織星國採用了什麼樣的方法，竟把那些生人避之不及的黑霧給封在了活體之中。
難道他們是要展開自殺型攻擊？人體炸彈？
“放箭！”
第二輪箭雨射向了行進的軍隊。
“粒子護盾·展開！”乾枯的聲音再次響起。
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藍色護盾在他們的斜上方迅速成形，再次阻擋下了一波攻勢。
而法師已經無力再分心應付他們，因爲正在衝陣的騎兵也在向他們施壓。
既然如此的話，那還是我來動手吧。
面具下我的嘴角輕揚。
就讓我來告訴你們，你們的戰術是有多麼的無謂和愚蠢。
試圖用人體來保護黑霧，用齒輪科技來守禦人體？
我知道，你們聽說萬葉國有一個可以治理黑霧的護國公，所以才用這樣的方法來防止我消除黑霧。
但你們不知道，我是怎麼治理黑霧的。
我戴著面具，緩緩下落在了行進大軍的面前。
“你們好。”我向首排的士兵們致以問候。
他們並沒有理會我，而是自顧自地繼續向前推進著。
“看來我需要教一教你們什麼是禮節啊。”我搖了搖頭，笑道。
大軍沒有反應，仍是自顧自地走著，防化面具遮蓋住了臉龐，看不見其中的表情和眼神。
我右手緊握，引導起爲首一人體內的黑霧。
“來吧，來吧，到你的主人這兒來！”
被引導的那人劇烈的搖晃起來，那搖晃的頻率不像是人類所能發出的。
“砰！”
防化面罩應聲碎裂，一縷黑霧破體而出，被吸入了我手中。
方纔被破體而出的那人仰面倒下，露出了破碎面罩下的臉龐。
那是一張由鋼板和齒輪拼湊而成的臉。
怪不得他們對我視若無睹，又難怪之前的聲音如此乾枯。
這支自殺小隊甚至連人都不是……它們是機器人。
我一開始說它們不完全是齒輪兵。
但現在看來，沒有比他們更齒輪的齒輪兵了。
“呵呵……”我冷笑著，再度啓動了動力爐，身體緩緩回到空中。
一開始引導的時候，我的心裡還存在著一絲顧忌。
但既然你們連人都不是了，那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我將雙手伸出，全身的控制力集中起來。
……
洶涌的騎兵潮漸漸停了下來。
法師們也取消了詠唱。
弓兵們箭在弦上，但緊扣不發。
他們的目光紛紛聚焦在了戰場中央的那塊黑色陣列。
那是齒輪兵的隊伍。
此刻，那些前進的士兵們，他們的身體正接連爆炸，將黑色的瘟疫源源不斷地噴涌而出。
平均每秒都會有一個士兵全身爆裂，迸出黑霧。
這些黑霧在空中盤旋盛開，配合著士兵爆裂的聲音，猶如一場白晝之下的煙火大會。
飛舞的黑霧漸漸飄上天空，然後回到那漂浮著的青年的體內。
那是我們的護國公。
萬葉國的士兵們望著天上的邊緣長夜，內心不由得泛起一絲自豪。
在這自豪之下，留給那些織星國士兵的，便只剩下絕望。
最終，那原本有序而堅定的隊列只剩下了一堆破銅爛鐵，七零八落地散開在戰場中心的四周。
就像是被孩子玩壞後丟棄的玩具，惹人垂憐。
而存於這世界上的最後一縷散落的黑霧，也終於回到了它主人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