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會客廳的木製雕花大門從裡面被打開，當先出來的是伯爵的管家平託，隨著他伸手引路，蕭晨，李佳以及幾名商務組的專員魚貫而出，而在他們身邊一同走出來的，是十多位裝扮各異，但是大都衣飾華貴的商人。

城堡的內部和往常一樣陰冷幽暗，光線只能通過狹長的窗口鋪陳在地面和牆上。但是這些人之間的動作和低語，都洋溢著熱情的氣氛，從會客廳中涌出的熱氣，讓這棟石頭房子都暖和了起來。

當大家寒暄著走到門口的時候，當先一位胖乎乎的商人向蕭晨行禮道：“尊貴的蕭晨大人，您安排的談判方式真是讓我們大開眼界。我們可想不到，能再這麼短的時間裡，確定那麼多‘合作項目’?！?

他拍了拍手裡的一刀裝訂成冊的打印紙，環視周圍的同行，說道：“這個‘標書’我可要當寶貝收起來，也只有魔法的奇蹟可以讓文書這樣精緻華美，當然更了不起的是裡面的內容，竟然可以把一樁複雜得要死的生意，變得這樣條理清晰。我覺得自由城邦的那些商會長老們，會被這份文件驚得目瞪口呆的。我要回去給他們漲漲眼界，生意竟然可以這麼做！”

周圍的人們大都紛紛點頭，附和他說的話。

蕭晨則拉過對方的手，用力握了握，在對方受寵若驚的目光中說道：“大家對我們的認可，讓我很高興。雖然我和各位都是第一次見面，但是我有預感，我們的合作可以順利，長久地進行下去。這可是一個魔法師的直覺。不過，大家可以再放鬆點，有什麼問題都可以談，不用怕我，我們魔法師不吃人?！?

商人們都很配合地笑了起來，當先的這位有些緊張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說：“我要是和別人說，一位魔法師主動和我握過手，他們保準笑我說胡話呢?！?

“這就是我要強調的一點，我們不僅是和大家來做生意，也是來和大家做朋友的。各位不用把我們看成高高在上的異類，而是要把我看成一個可以交流的夥伴?！?

蕭晨打了一個響指，手上出現了一簇火苗，火苗越來越大，最後轟的一聲爆燃成四散的小火星，“我們在魔法領域有一些超凡的力量，而各位同樣在金幣的領域有超凡的力量，說到底，我們都是一類人?！?

周圍的人更大聲地笑了起來。一個商人說道：“那您就是兩個領域的大師?！?

“還有另一個領域?！笔挸控Q起一根手指，“我在美食方面也很有研究?！?

他和他們一一握手，並邀請道：“今天晚上，我們借伯爵的城堡，爲大家準備了一場慶祝晚宴，請各位務必賞光……”

等人羣散去，蕭晨對平託說道：“伯爵的商業影響力讓我很驚訝，沒想到北到帝國，南到自由城邦，都遍佈著他的觸角。”

“這些商人並不都是我們家族的枝蔓，他們只是和阿里亞斯家族有長久的貿易關係而已。”平託解釋道。

蕭晨笑了笑道：“我知道商業網絡如何形成力量，這些人就算不是家族的成員，密密麻麻的利益鏈條也已經將他們和你們綁在了一起了。而且，我相信這只是你們力量中的一部分?！?

平託不置可否地微笑著，“我很高興您能夠認可阿里亞斯家族的能力。不過，請允許我提醒您一點，您作爲一位法師，對待這些商人的時候，也許可以更加……”

“高高在上？”

“是的，畢竟法師和貴族是世界的頭顱，工匠是世界的手，農民是世界的身體，而商人只是世界的腳而已。”

“那國王的位置在哪裡？神靈又在哪裡？”

“國王在貴族之內，神靈在世界之外。”

“唔，很有意思的模型。”蕭晨拍拍平託的肩膀，“也許我會喜歡自己在裡面的位置，不過商人們可能不喜歡他們的?！?

蕭晨回到自己的房間，脫下累贅的法師袍，只剩下一件短袖汗衫。輕薄的汗衫此時已經沒法遮蓋他身體上肌肉的線條，無論是胸腹，還是臂膀，他一改過去瘦弱的樣子，都有一塊塊結實的肉疙瘩微微隆起。自打身體被地宮中的白光改造過以後，蕭晨就變得越來越壯實，體質也越來越強健。正是深秋時節，他待在石頭的房子裡，竟然不覺得有冷意。

躺在硬實的木板牀上，蕭晨雙手交叉放在胸前，眼睛看著粗獷的石質屋頂，腦中卻想著之前談判中的點點滴滴。別看他一路談笑風生，只有他自己清楚，和這些老奸巨猾的商人們勾心鬥角是多麼吃力的一件事。

商務組在協議中其實加了不少有利於己方的條款，但是這些用現代術語組織的條條框框，卻在對方充分理解了那些詞語的意思以後，被一一找了出來。無論是股權的歸屬，還是利息的計算，只要這邊把道理說明白，那些商人們總是能夠很快地無師自通，甚至提出一些反制的意見。蕭晨知道，這是久跟金錢打交道以後，培養出來的敏銳感覺，而商務組的那些金融，法律，經濟學的師生，在對方這些老油條面前，不過是抱著書本的菜鳥而已。

真是不能小看這個世界的人啊。

這時候，蕭晨心中一動，他的精神力感知到房間的門外，有個人正在來回走動。精神力物化的表現之一，就是他像一個人形雷達一樣，能夠粗略地感知到周圍十幾米範圍內的動靜。

那傢伙似乎很猶豫，幾次站到門口想要叩門，卻又轉身走開，繼續在門外打轉。蕭晨等一會兒，終於失去了耐心，他跳下牀，披上一件襯衫，走到門口，待那人再次踱到門前的時候，一把把門給打開了。

“我就知道，糾結成這樣的人，只有你一個。轉夠了沒有？進來說吧。”蕭晨搖著頭把李佳拉進門來。

李佳訕訕地走進門來，兩手抱在胸前，背有些躬著，像是一個做了壞事的小男孩似的。他進了門以後，依舊打著轉，給人一種很不安的感覺。

蕭晨拉開窗邊小桌旁的一張椅子，“坐，坐好了說！”

李佳嘿嘿笑了兩聲，從口袋裡掏出一枚戒指，交到了蕭晨手裡，正是蕭晨時常帶在手上的秘法傳承之戒。

“試了三天了。完全沒有反應，我能夠激發裡面的精神鞭撻魔法，但是沒有感受到任何傳承信息。我猜自己大概沒有傳承那些魔法的資質吧?！?

蕭晨把戒指套回手上，想了想道：“也許只是負責傳承魔法的那部分力量用盡了而已。說白了，這戒指最厲害的地方還是能直接把魔法的結構刻印在你腦中。如果是自己看古代魔法師的記錄學習魔法，這步卻是難度大了去了，那些古代魔法師都沒上過美術課，好些個都是靈魂畫手，如果我們有可以替代的辦法就好了。”

李佳點頭同意，當時賽琳達爲了教他一個風刃術，手舞足蹈地演示了很多次，他才真正能夠清晰地把這種符文結構在腦海中想象出來。他說道：“魔法的記錄本來就是個難題。賽琳達家裡收藏的一些魔法書，都是用插圖解釋魔法的，一個一秒就能激發的魔法，硬是得拆解成幾十幅圖才能說清楚，一幅幅變化過去，搞得和連環畫似的?！?

“呵呵，連環畫……咦！”蕭晨聽到這裡突然站了起來，愣愣地看著李佳。

“怎麼了？”

“你說一幅幅連在一起的畫？”

“對啊。”

“那不就是動畫片嗎？”

“可是，要從各個角度來看，因爲那些個魔法結構都是立體的……”李佳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那就用3d動畫啊！”蕭晨一下子興奮起來，捏著拳頭連連砸著自己的手掌，“我們可真傻，怎麼就沒想到利用動畫軟件來做這個呢？回學校搞臺電腦試試，我覺得這事能成！”

“難道，你準備用3d動畫軟件，做出動態的魔法結構模型？”李佳忍不住也站了起來。

“爲什麼不？”蕭晨聲音急促，眼睛裡簡直就在放光，“魔法的本質是精神力構成的立體符文結構，它在施法中不停地運動。所以無論口述，演示，還是觀看書籍，都很難講述清楚這個過程，就是傳授魔法最困難的地方。然而這對於3d動畫，壓根不是個事啊！建模以後設置好運動路徑，然後移動鼠標就可以隨便轉著看，對吧？這樣我們每個人學會的魔法，不就可以在電腦裡再現出來給別人學習了嗎？”

“你的腦洞好大?！崩罴褟埧诮Y舌地說道，“不過，好像就是這麼回事。我去，這事能成啊！這事能成！

“對吧，對吧！”蕭晨拽著李佳的肩膀搖晃道，“這下我們可就牛掰了！”

“爲什麼我有一種感覺，你現在要做的事情肯定會顛覆什麼，甚至可能會影響整個世界？”

“現代人的視野，讓我們無法甘於平淡?！笔挸康靡獾刭v笑著，他在屋裡走了好幾圈，腦子裡一遍遍過著這事的可行性，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他花了好一會才讓自己平靜下來，囑咐李佳道：“好了，好了，這件事我們得回學校才能試，現在先別告訴別人?！?

“我們自己團隊的人也不說？”李佳問道。

“事情做成之前先不說，免得別人空歡喜一場?！?

“好吧?！?

“哎，對了，你今天找我想說什麼來著？”

“哦，哦。”李佳掏出一張卷軸，卷軸是厚重的皮革做的，他將它在小桌上鋪開以後，足有三十釐米見方，上面繪製了由符文構成的密密麻麻的圖案。這樣的卷軸如果用來激發，可以完整地釋放一個魔法，如果引而不發，用來揣摩學習，也能夠在精神世界中感受到立體的魔法符文結構，消耗這種珍貴的卷軸比用文本記錄的魔法可好學多了。

“我從這張卷軸學會了飛行術。這張卷軸能量比較充沛，我學得也不算慢。所以，我覺得你有可能還能用它再學一次。”

“賽琳達下了血本啊?！笔挸堪丫磔S捧在手裡端詳，做工細膩，筆觸優美，一定是大師的作品。收起卷軸，蕭晨眼睛一轉道，“不對，這可不是你在我門口猶豫不決的原因。別打馬虎眼，你到底要說什麼事？”

“哎，知道瞞不過你。這個……”李佳扭捏了好一會兒，才湊近蕭晨，小聲說道：“能不能把《識海影卷》借我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