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幽州戰(zhàn)場上,數(shù)十萬羯胡圍著涿縣日夜攻打不休,守軍將士依託城牆拼死據(jù)守,才堪堪擋住胡虜瘋狂進攻。
雖然守軍在兵力上遠遠比不上羯胡,但憑藉著犀利的守城器械,暫時牢牢守住了涿縣。
然而近來羯胡在石勒威逼下,攻勢愈發(fā)凌厲,涿縣防線不斷出現(xiàn)漏洞,給城內守軍帶來巨大壓力。
至於涿縣最終能堅守多久,誰也無法保證。
就在石勒躊躇滿志準備一舉攻克涿縣時,張賓卻突然建議石勒撤軍回襄國。
石勒見張賓臉色蒼白,似乎有什麼天大禍事即將發(fā)生,頓時七上八下起來,一股不祥預感漸漸涌上心頭。
“孟孫,爾爲何突然建議大軍南撤?是不是猜到什麼不好的事將發(fā)生?”
面對惶急又不解的衆(zhòng)人,張賓故意嘆了口氣道,“主公,你是否還記得,大軍已有幾日沒有接到麻秋將軍消息了?”
“莫非軍師擔心麻將軍已遭遇不測?應該不能吧?!他南下時可是帶走了十萬大軍,再加上當?shù)伛v軍,麻將軍手中至少有十五六萬大軍,只要他小心謹慎,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
“是呀,是呀,麻秋將軍身經(jīng)百戰(zhàn)應該沒那麼容易被擊敗。”
“先生是不是多慮了,眼下我軍正值攻取涿縣之關鍵時刻,哪能說放棄就放棄?”
“或許麻秋將軍軍務繁忙,尚未來得及派出斥候。”
四周將領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幾乎九成以上的人都不相信張賓的猜測,連徐光等文臣幕僚亦是將信將疑,唯有石勒出於信任,心中有幾分相信張賓判斷。
石勒遂不理七嘴八舌的衆(zhòng)人,獨獨盯著張賓問:“孟孫,以你之見,麻秋那邊到底出了什麼情況?”
“稟主公,臣擔心麻秋將軍已被遼東軍消滅,這纔是他失去消息的真正原因。”
“什麼?!這怎麼可能?那可是十幾萬大軍,怎麼會悄無聲息地消失?就是十幾萬頭豬被殺,也會鬧出不小動靜!”
“賓也希望麻秋將軍安然無恙,可對方連續(xù)數(shù)日沒有任何消息,在下不得不做出最壞之推測。甚至……甚至我現(xiàn)在有些懷疑,從一開始我軍就落入到遼東算計中。”
見張賓說的如此嚴重,石勒也不禁擔憂起來,忙不迭地問:“孟孫此言何意?”
“從大戰(zhàn)一開始遼東軍便布重兵於東西兩側,偏偏將中門大開。臣以爲其戰(zhàn)略重點是兩翼,這才建議主公實施中央突破直搗黃龍,若能一舉突襲涿縣、薊城得手,必將佔據(jù)大戰(zhàn)主動權。”
“這沒錯啊!勒認爲此策極佳,是擊敗遼東的唯一機會。”
“主公,此策自然是好,可現(xiàn)在臣卻有點兒懷疑這是遼東故意露出的破綻,其目的顯然在於引誘我軍主力北上,然後尋機將我等消滅。”
聞言石勒頗爲不服道:“哼!遼東的胃口未免太大了,竟妄想一口吞掉我數(shù)十萬大軍,他們就不怕崩壞了牙口?”
“哈哈哈,主公豪勇,那遼東軍不來則已,若其敢現(xiàn)身,末將將親手斬殺衛(wèi)朔,獻於主公座前!”
張賓的猜測引起在場羯胡衆(zhòng)人無情嘲諷,連石勒亦不相信遼東軍目標是他,實在是數(shù)十萬大軍給了石勒不小的信心,他不相信這天下還有誰擋得住幾十萬大軍衝擊。
面對衆(zhòng)人懷疑,張賓不動聲色解釋道:“諸位將軍固然驍勇善戰(zhàn),但爾等別忘了,大軍已在涿縣城下折損無數(shù),各營將士更是疲憊不堪。若此時遼東援軍突至,以眼下大軍狀態(tài)如何是遼東軍對手?”
“這……”衆(zhòng)人聞言頓時啞口無言。
張賓不管不顧繼續(xù)道:“更可怕的是麻秋將軍數(shù)日不曾傳來消息,大營派出去的斥候同樣一去不返,種種跡象表明,麻秋將軍怕是……”
“麻秋將軍怎麼了?孟孫不妨直說。”石勒心下一沉連忙追問道。
“怕是兇多吉少,甚至臣懷疑麻秋將軍已遭遇不測。”
張賓語氣帶著幾分憂慮,將自己近來一些猜測全都和盤托出,重點指出北征大軍退路很有可能已被切斷,遼東軍主力怕是已漸漸包圍上來。
“高陽、盧奴是大軍唯一退路,若真如孟孫所言已被遼東軍佔領,那我們豈不很危險?”
“爲今之計我軍只有儘快撤退,不然等遼東軍援軍抵達,我等只有引頸就戮了。”
羯胡衆(zhòng)將忽聞己方退路被斷,再不復剛剛鎮(zhèn)定猖狂,紛紛建議石勒南撤。然石勒卻不像衆(zhòng)人那麼慌張,反而沉默下來仔細思索對策。首先,涿縣肯定不能再打下去了,不然只是徒耗兵力罷了;其次,他的確該考慮安排撤軍事宜。
石勒沉思了一會兒問張賓道:“孟孫,你覺得距離遼東援軍抵達尚需多久?”
“稟主公,遼東援軍何時抵達,臣也說不準。不過臣以爲應該就在三五日之內,因此主公需要早做準備了。”
“什麼?三五日之內?這……這時間也太緊了?”
石虎、孔萇、徐光等聞言頓時臉色大變,他們都是熟知軍旅之士,知曉數(shù)安排數(shù)十萬大軍撤離絕非一朝一夕之事,沒個幾日準備,大軍別想出發(fā)。
更別說旁邊還有虎視眈眈的遼東軍,羯胡若想順利撤退自然需愈加小心謹慎
這時,張賓突然建議道:“主公,眼下我軍處境危險,臣以爲爲了以防萬一,有必要提前做最壞打算。”
“什麼最壞打算?”有些羯胡將領不太明白張賓意思。
石勒部下多是胡人,其雖驍勇善戰(zhàn),但頭腦過於簡單,不明白其中道道。唯有石勒、石虎等寥寥聰明之輩明白張賓話中深意,張賓這是在提醒石勒提前安排後路。
“賓以爲遼東費盡心機將主公引誘北上,肯定會佈置重兵進行圍困,必然不會輕易讓主公撤退。萬一主公不幸被遼東軍纏住無法脫身,爲了避免日後襄國出現(xiàn)混亂,主公必須選好繼承人以及輔政大臣。”
見張賓連後事安排都說了出來,石勒才預感到事情的嚴重性。仔細思索了一番張賓所言,越想越覺得有道理,眼下大軍深陷重圍,他可不敢保證一定可安全返回襄國城。
石勒在大帳內來回踱步,忽然停下腳步轉身看著衆(zhòng)將正色道:“襄國城是我羯胡根本,絕不容有任何閃失。故而若勒此次不幸身死,將由世子石弘繼任趙王,由張賓、程遐、徐光、石虎四人任輔政大臣。”
隨後石勒又看著站在人羣后面的冉瞻吩咐道:“宏武一向驍勇,又是漢人出身,戰(zhàn)場上肯定不會引起遼東軍注意,容易突出包圍圈。眼下勒把保護孟孫、季武二位先生的重任交給你了,接下來無論戰(zhàn)事有多緊急,你的任務就是保護二位先生安全返回襄國。”
冉瞻忙一抱拳道:“請主公放心,末將誓死也要護送兩位先生返回襄國。”
見一切發(fā)展皆如自己預料的那樣,張賓強忍內心歡喜,與徐光一起上前拜謝石勒。石勒做出這樣安排也是迫不得已,以大司馬對羯胡的恨意,他絕不會放一個羯胡將領突圍,因此只有讓漢人出身的冉瞻擔此重任。
可惜石勒卻不知,他這一番安排不但徹底將羯胡推向深淵,還因此而惹惱了石虎。且先不說日後張賓如何幫助遼東覆滅羯胡,單說石虎爲何在關鍵時刻跟石勒鬧離心。
石虎的野心、殘暴一點兒都不輸給石勒,而且由於羯胡衆(zhòng)將有大半與其交好或者是他的心腹,使得他在襄國的勢力非常大,故而根本就沒將世子石弘放在眼裡,反而對趙王位子虎視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