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見沈清萱臉色又變了些,也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心中到底有幾分擔憂。
說話間小丫鬟已經帶著謝玉進來了,林氏抬起頭來,果見謝玉一表人才,更比林淵多了幾分儒雅貴氣。沈清萱見了他,早已經低下頭去,并不敢看他,倒是比以前竟像是生分了幾分。但林氏知道,越發這樣,只怕沈清萱對他就越發上心了幾分。
“你今兒可來的不巧了,你三妹妹沒跟著一起回來。”謝氏瞧見謝玉,自是還同以前一樣熱絡,只拉著他坐。
謝玉見過了廳中眾人,見謝氏這么說,雖然面頰一紅,倒還是沉聲道:“原不是來看三妹妹的,下個月初三正好是枚兒的生辰,又恰逢上巳節,家母讓我過來請各位妹妹去別院一游,因此今日便過來請了。”
大周雖然算不上男女大防嚴謹,但平常若是男女私會,也是會被人說道的,只有上巳節這一日,方可毫無顧忌,專是給年輕男女相看之用,倘若這一天有看上的,隔幾日讓家中父母上門提親的也不在話下。
謝枚今年十四,雖然還未到及笄之齡,卻也要準備起來了,因此老太太聽說是蕭氏的主意,便也明白了幾分,只問道:“都請了那些家的公子,倒是先說一說。”
謝玉便開口道:“都是一些故交家的,但凡已經定了親的就沒請了,只請了工部侍郎柳家的二公子、安國公府許家的三公子、另外還有刑部大理寺上卿陳家的四公子、還有翰林院曹大學士曹家長孫、戶部侍郎黃大人家的大公子、錦陽侯范家的四公子……”
謝玉七七八八只說了不下十來個人,都是沈、謝兩家這些年長來往的、根基深厚且又家風持正的人家,老太太聽了也很高興,便開口道:“年輕人就該在一起玩,我年輕時候也愛玩,現在年紀大了,也就懶怠得動了,到時候你只將我們家三個女孩兒一并帶過去就好了,讓她們也好好的玩一日。”
既然沒有出明詔,那沈清薇和李煦這事情便也做不得數,這時候若是不出門見客了,反倒引人懷疑,還不如都叫上了才好。
謝玉便笑著道:“晚輩還請了豫王殿下。”
謝氏一聽這話,腦子倒是轉了一下,只抬眸看著謝玉,卻見他臉上也沒有什么過度傷心難過的表情,哪里知道這謝玉前兩日早已經傷心過了,如今雖然心中還有些難過,到底不能在長輩跟前表露出來,因此還像往日一般。
沈清萱聽了這話,也忍不住抬起頭看了謝玉一眼,見他垂著眉宇,看不出什么情緒來,一時便抿了抿嘴,也低著頭不說話。
老太太見謝玉提起豫王來,心中也料想了一二分,大約這孩子也是知道了一些內情的,不然又為何無故提起,又想著謝玉素來謙和有禮,家教極好,若是真的能配了沈清萱,將來必定也是會好好疼愛的,況且謝家又在京城,林家遠在江南,老太太實在舍不得這開心果一樣的孫女遠嫁了。
“四丫頭,你送送你表哥。”
沈清萱冷不防聽老太太這么說,只愣了一下,隨即才站起來,朝著謝玉那邊福了福身子。謝玉從不與她客氣,又不知她的心思,反倒笑道:“不勞動四妹妹了,外頭太陽怪大的。”
沈清萱便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臉頰微紅,往老太太那邊看了一眼,老太太便道:“去吧……”
沈清萱這才笑著對謝玉道:“老太太都不留你了,怎么你還想賴著不走呢?去我的聽雪閣坐一坐吧,我又得了好茶了。”
謝玉一聽有好茶,便也笑道:“既有好茶,那我必是非去不可的,說著兩年便一同出去了。”
謝氏還沒反應過來,林氏卻已經看明白了,只往老太太那邊看了一眼,一時間心中又擔憂了幾分,可當著謝氏的面兒,她卻也不好開口。
謝氏又和老太太聊了幾句,兩人商議著備什么樣的禮,又想著什么時候親自給老王妃下了帖子,再上門走一趟,一應事情均商議妥當了,謝氏這才起身告辭。
林氏卻并沒有走,只還安然的坐在一旁,見謝氏離去,便起身送了送,只等謝氏出了門,這才又回過頭來,往老太太那邊看過去。
老太太見林氏站著不走,也明白她的心思,只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道:“你想問什么,我心里清楚,早幾年四丫頭年紀小,我也不著急她的事情,如今大了,卻也要留心起來了。”
林氏不敢忤逆老太太,只端端又坐了下來,開口道:“我何嘗是不想讓四丫頭嫁得好一些,只是她性子這個樣子,平常又沒個算計,謝玉將來是要當平寧候爺的,她這樣子如何能做得侯夫人?到還不如嫁去林家,當一個安安分分的二房媳婦,凡事都有上頭的嫂嫂張羅,樂的清閑罷了。”
“你這樣想是對的,可是你再想想,你遠嫁京城,和江南的爹娘幾年才能見一次,豈不心酸,若是將來四丫頭嫁去了江南,也不知道我這把老骨頭入土之時,還能再見幾面。況且她去了江南雖好,可若是不如意,身邊兩個知親的人也沒有,豈不是更委屈幾分?”
林氏一聽這話,倒是真的動容了幾分,這些年她雖然嫁入了衛國公府,外頭看著體面,也讓林家在江南更體面了,可終究父母兄妹離得都遠,因此林淵來京城趕考,她才這樣百般的照料。
“淵哥兒若是這次能考上功名,興許也就不回江南了,若能留在京城,那就最好不過了。”林氏想了想,還是自己的親侄兒好,因此又開口說了兩句。
老太太聽了,越發搖頭道:“不好不好……這就更要不得了。他在江南首富之家,必定是處處如意的,可如今若是在京城,將來要闖蕩出一番事業來,這中間的艱辛卻非常人能比,況且你也知道,但凡是祖上沒有封蔭的后生,要成就一番事業,更是難上加難,就說如今權傾朝野的盧首輔,當年也是外放過好幾回的。到時候四丫頭跟著他天南地北的走,豈不辛苦。再者,他又比不得一般科舉上去的,考得乃是武將,以后但凡有個邊禍,必定沒有不出征的道理,你說說看這……”
老太太后面的話沒再說下去,可林氏也能猜得到了,林淵和謝玉比,確實各方面條件都差了一點,可那是自己的親侄兒,她又如何舍得讓他落空呢,因此便道:“那一年我回江南探親,我嫂子跟我提起過這事情,我當時覺得極好,私下已是應了,不然的話,今年淵哥兒已經十八了,也不會還沒娶親,我倒是不知道如何跟嫂子開口了。”
老太太見林氏這樣說,一時倒是也沒了辦法,總不能因為這個事情,讓林氏和娘家鬧得不合,老太太便只擰眉想了想,開口道:“罷了,橫豎四丫頭還小呢,你那侄兒年紀卻不小了,興許你嫂子自己也等不及了要抱孫子,主動把這事情給忘了也未可知。”
林氏聽了這話,心里倒確實覺得有那么點意思,之前她嫂子來信的時候,只說等林淵這一科放榜,無論無何也是要把她們的婚事定下來的。還說等沈清萱一及笄,就要立馬把婚事辦了。這書信言談之中,倒確實有那么幾分等不及的意思了。
“若如此這般,自是最好的,我明兒寫一份信過去,再瞧瞧問幾句,看她怎么回吧!”
老太太見林氏這么說,也跟著點了點頭,又道:“你也不可一味的只想著自己的意思,四丫頭心里喜歡的才要緊,謝家這孩子,我們都是看著長大的,配四丫頭,可沒辱沒了她!”
林氏自然知道老太太說的不假,況且方才老太太那一番游說,顯然也已經讓她稍稍動搖了幾分,便起身道:“老太太說的是,四丫頭的心思,也很重要。”
林氏從福雅居出來,走到聽雪閣門口的時候,見幾個小丫鬟在門口玩百索,只問道:“平寧侯世子爺走了嗎?”
那兩個小丫鬟忙聽了下來,福身回道:“還沒有走,跟著姑娘下棋呢,還夸姑娘棋藝長進了。”
林氏知道沈清萱雖然心中念著謝玉,卻是一個循規守道的人,便也沒進去,只吩咐道:“一會兒世子爺走了,你們過來回我一聲。”
沈清萱其實并不愛下棋,只是見沈清薇、謝玉等人皆好此道,便也用心學了學。以前她是只會看的,如今棋藝卻也好了幾分,和謝玉勉強能下一個和局。
謝玉也驚道:“我只當三妹妹棋藝高超,你什么時候得了她的真傳了?”
沈清萱被夸的面紅耳赤的,低著頭微微一笑,見丫鬟將里頭的東西取了出來,便伸手接過了,遞給謝玉道:“玉表哥,這是我送給你的。”
謝玉一看,竟是用絡子夾上了幾塊異形的小和田玉在一起辮成的扇墜子,怪好看的,便收下了道:“好端端怎么送起我東西來了?”
沈清萱便低頭小聲道:“原是要在你下場子前送你,祝你金榜題名,結果沒來得及做好,就遲了,不過幸而如今還沒放榜,沒準還有些希望呢!”
謝玉聽了這話,自是喜歡,高高興興的就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