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亦天望著悲痛欲絕的顧綺雯,一時竟想到安慰的話語,“顧阿姨,別太難過了。”
“嗯。”顧綺雯微微抬起頭,“你找我有事?”
“我想向你打聽一下關于村里的居民的一些事。”
“打聽?”顧綺雯秀眉一蹙,“我……我不太清楚。”
“我想問,原希晨他……”
“對不起,”顧綺雯擺了擺手,“你走吧,我不想說話。”她竭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保持著用平靜的語調說話,然而亦天能感覺到,她的話中流露出了悲傷的語氣,臉上的表情也掩蓋不了她內心的難過。
“顧阿姨!”亦天又把剛才對趙采冰說過的話搬了出來,“殺害陶妍琴、阮雪冰和你老公富焱的兇手,很有可能還躲在寧山村附近,甚至,兇手本身就是村里的人。你知道么?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你必須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我才能把兇手揪出來。”
他本以為這樣一說,顧綺雯心中恐懼,必定把自己知道的和盤托出。怎知顧綺雯一聽“富焱”兩字,想起亡夫,兩眼一濕,情緒稍微激動起來,提高了聲音說:“兇手是誰跟我無關,能把兇手揪出來又怎樣?替我丈夫報仇么?能報仇又怎樣?我丈夫已經死了,再也不會活過來了。兇手要來殺我,就盡管來好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嗚嗚……為什么……把我也殺掉好了……嗚嗚……”說到后頭,情不自禁地哭了出來,一滴又一滴的眼淚,從她的眼旁不斷滑落,緩緩而下,直到下巴,留下了幾道淚痕。
亦天聽她說得如此傷痛悲慘,心中酸楚無比,喉頭一酸,幾乎要跟著她哭出來。是呀,人死掉了就一了百了,卻留給活著的人無窮無盡的痛苦呀。
“你跟富叔叔,結婚很久啦?”亦天輕聲問。他的聲音也有些感傷了。
“嗯。”顧綺雯點了點頭,情緒稍定,回憶著說:“大概是十年前吧,那時我剛到W市來,在一家餐館當服務員,而富焱則是那家餐廳的大廚,我們就這樣認識了。他那時不到四十歲,長得還挺英俊呢,為人又風趣幽默,逐漸地,我便被他吸引住了……”
顧綺雯說到這里,想起往事,內心平靜了許多,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接著兩眼一睜,繼續往下說:“他呀,對我也有好感,于是我跟他便交往了,不久還決定要結婚。結婚后,我便搬到寧山村里來居住了。阿焱怕我勞累,勸我辭掉餐廳的工作。我聽了他的話,從此就在家里當了一名家庭主婦。村里的居民很熱情,對我很好,阿焱也對我很好,這10年來,我真的生活得好開心……”想起那段有生以來最快樂的日子,顧綺雯無限感觸,忍不住甜蜜地笑了笑。生死茫茫,現在她跟她的丈夫,只能在她的回憶中和夢境里相見了。
十年以后,顧綺雯驀然回首,是否會有滄海桑田、時過境遷的感觸?是否會有蘇軾那“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的憂思?有那“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的夢幻?
顧綺雯正想著甜美快樂的往事,忽然腦袋中一個聲音直劈下來:“你丈夫已經死啦!他永遠不會再回來啦!你永遠見不著他啦!”
霎時間,顧綺雯心中猛然向下一沉,一顆心跌到了最底處。她腦袋一震,回到了現實,望著眼前的亦天,忽然意識到:自己的丈夫真的死了,再也不能陪伴在自己身邊了。
一時難以自已,顧綺雯靠在亦天的肩膀上,盡情大哭起來。她昨夜沒有合眼,坐在床上,想起丈夫,哭了一整個晚上,哭得死去活來,直到東方泛白。她本以為自己的眼淚已經哭得干了,再也哭不出來。沒想到現在聽亦天提起丈夫,想起往事,眼淚竟又連綿不斷地落下。
亦天任由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痛哭,心中卻悲憤異常:“兇手!好可惡的兇手!為什么要殺人?為什么要人們承受這種生離死別的痛苦?可恨!太可恨了!兇手,我一定要把你揪出來!”
顧綺雯哭了好一陣,才慢慢停了下來。接著她把亦天請進屋子里。亦天向她問了一些問題。
“剛才說起原希晨這個人,你覺得他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他?唔,是個大好人啦,陶妍琴發病的時候,都是他照顧她的。不光是陶妍琴,原希晨對村里每一個人都很好,而且他本身的性格就非常和善、真誠,所以可以這樣說:他是寧山村里人緣最好的人。”
“是這樣呀……唔,我聽說他以前好像很喜歡攀山。”
“對,喜歡得不得了,他平是說話很平和,但一提到攀山,就特容易激動。”
“他現在怎么不攀山呢?”
“大概五年前開始,他就沒有再去攀山了罷。”
“嗯,知道是什么原因嗎?”
“不是很清楚,或許是上了年紀的緣故吧……啊,對,是這樣的……”
“唔?”
“他患了心臟病。”
“是五年前才開始患心臟病的?因此從五年前開始停止攀山活動?”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亦天點了點頭,整理了一下思路,又問:“阮廷呢?他又是怎樣的一個人?”
“他的性格比較孤僻,總是沉默寡言的,別說是村外的人,哪怕是村里的人,他也不喜歡跟他們打交道,但其實他只是不愛說話而已,為人倒沒什么不好的地方。”
亦天“哦”了一聲,想了想,又說:“卓千楓一家三口呢?”
“他們三人?為人也沒什么,只是采冰的脾氣有時急躁了一點,而可琳有時候又挺任性的。卓千楓好像也不怎么愛說話,他是那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人。”
她這樣一說,亦天心中有一種強烈的感覺:“的確,雖然接觸的時間不多,但我感覺到,他就是這樣的人。”
亦天見顧綺雯精神不大好,說三句話就打一個哈欠,想她昨晚必定在想念丈夫,徹夜未眠,此刻疲憊不堪,于是也不忍心再問,站起身來,說道:“我都了解了,顧阿姨,謝謝你。”
“嗯,不客氣。”
“那我先走了,你萬事小心。”
“嗯。”
顧綺雯把亦天送到大門前。亦天正要離開,忽然想起一事,轉過身來,問:“顧阿姨,我想最后問你一個問題。”
“你問吧。”
亦天頓了頓,望著顧綺雯:“你有聽說過顧元真這個人嗎?”
“顧元真?!”顧綺雯臉色一變,臉上的肌肉跟著抽搐了一下。
“有聽說過?”
顧綺雯閉著眼睛,想了想,幽幽地說:“好耳熟,好像在哪里聽過,但我想不起。”
“他是十五年前到寧山村來的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亦天提醒她。亦天所知道的關于顧元真的事,全都包含在這句話里了。
顧綺雯又認真地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印象好模糊,或許是我記錯了,唔,或者我是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的……”
她頓了頓,又說:“我是十年前才到寧山村來的,十五年前發生在寧山村的事,我真的不太清楚。”
“那倒是。”亦天點了點頭,“我明白啦,我先走了。”
“嗯,再見。”
告別顧綺雯,離開富焱的家,亦天朝阮廷家走去。昨晚阮雪雁為姐姐慘死的事抱著亦天哭了一整晚,今天凌晨時分才睡著了。亦天從阮廷家出來的時候,雪雁還沒醒來。
一想到昨天晚上雪雁那傷心悲痛到了極點的哭聲,亦天心如刀割,同時更加痛恨起殺人兇手來。
思緒一定,他又把目前所得到的關于案件的線索總結歸納了一遍,想著想著,已快走到阮廷家門前了。
當時是5月3日,上午10時43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