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緊張的扯了下木槿的袖子。
沈青桐神態自若,舉步上前,“大伯母還有何見教?”
大夫人皺眉。
橫豎都撕破臉皮了,沈青桐也不屑于和她兜圈子,直接道:“今天的這件事,始作俑者是誰?是非曲直,祖母看得一目了然,而大伯母你的心里也應該比我有數,與其在這里等著教訓我,您不如回去好好教教大姐,要害人,至少要拿出點手段來,省得害人害己,貽笑大方!”
在大夫人看來,沈青桐今天名譽受損,損失慘重,所以理所應當把她這些話當成了發狠的氣話。
她冷冷的看著對方,“清荷的事不用你操心,只是作為長輩,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你這樣不識大體,不知道以大局為重,你真以為你祖母會一直的不同你計較嗎?”
雖然她在這里府里說一不二,但是明面上卻是不能動沈青桐的,畢竟——
沈青桐是沈競的遺孤。
且不說大老爺沈和就是借沈競的余威上位的,單就是這府邸之內,她也不能苛待自家二叔留下來的孤女,否則這名聲傳出去,整個沈家都會因為忘恩負義被人瞧不起。
“我不懂什么大局,只知道不能被人欺負。大姐不懂事,大伯母你卻是聰明人,如果以后不想再被我連累的話,那就千萬把大姐看好了。萬一她再對我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可能就真的沒辦法挽回了。”沈青桐道,語氣揶揄,半真半假。
“你威脅我?”大夫人目光一寒。
“警告而已!”沈青桐挑眉,迎著她的視線,唇角勾起淡淡的笑容來,“大伯母你是知道的,在沈家,我的命最不值錢,隨便你們怎么踩都沒人疼,橫豎不過爛命一條,我可是不在乎和你們之中的任何一個同歸于盡的!”
大夫人震了震,臉色突然不受控制的微微變了。
這個丫頭,居然敢說這樣的話?
是了,這可不是隨便說的,就沖今天她做事那個沖動又不計后果的手段,大夫人就后怕的一陣膽寒。
可是她縱橫后宅這么多年,怎么甘心被沈青桐這么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威脅?
定了定神,大夫人盯著她的眼睛,咬牙道:“這些話,你就不怕我告訴你祖母知道?”
老夫人的脾氣,唯我獨尊,她可容不下一個年紀不大卻這樣狂妄無邊的丫頭在眼皮子底下為所欲為。
“你去說啊!”沈青桐聞言,就又笑了,隨手扯了旁邊樹上的一片葉子在手中把玩,“沈青荷她是爛泥扶不上墻,雖然我的名聲不好,可是她也不見得強到哪兒去吧?祖母不就是兩挑個好的去聯姻皇室嗎?在我們兩個之間,你要不要賭一把?”
“你!”如果說之前都是氣惱,那這一刻大夫人臉上的表情就是控制不住的恐慌了,“這些話都是誰跟你說的?”
這些事情,沈青桐怎么會知道?
如果是老夫人告訴她的,那么是不是就說明老夫人已經有了放棄沈青荷的打算了?
“我自己有眼睛,我會看啊!”沈青桐莞爾,“祖母是很看好昭王殿下的吧?大伯母真當我傻嗎?那次你跟大姐去皇覺寺,可不是和賢妃娘娘偶遇的吧?”
大夫人心中了然,倒是緩緩地松了口氣,諷刺道:“你倒是真的有心!”
“不湊巧,剛好被我知道了嘛!”沈青桐笑笑,當真是半點也不怕她。
大夫人被她氣得夠嗆——
她是長輩,又在府里當家,這個丫頭居然完全不把她看在眼里。
“好!你的眼睛毒,那也是你的本事!”深吸一口氣,壓下滿心的火氣,大夫人還是鎮定自若的看著沈青桐道:“既然你都看出來了,那我也不妨和你透個底,沒錯,昭王的確是老夫人替清荷選的夫婿,并且賢妃娘娘也正有此意,你要胡鬧,別的事情都好說,但是在這件事上,最好是不要打歪主意。你祖母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你壞了清荷的前程沒關系,但要是壞了她的打算……”
大夫人的話,只到一半,只是目光冷凝,警告的意味非常明顯。
“我還是那句話——別惹我!”沈青桐道,橫豎一副煮不爛的脾氣,“我雖然對攀龍附鳳沒興趣,但是你們母女敢再招惹我,我跟你們魚死網破!”
這世上,什么人是最可怕的?
不怕死的人!
恰恰,沈青桐就是這樣的人!
大夫人和沈青荷都有私心,所以就會有顧慮,她沈青桐能豁出去的東西,大夫人她們不能!狠不過人家,怎么辦?
繞著走吧!
大夫人的胸口起伏,臉色且紅且白,變化的分外精彩,一雙眼睛啐了毒一樣的盯著沈青桐,眼珠子里幾乎都要滴出血來。
沈青桐的面色冷然,不避不讓的與她對視,那就是赤裸裸的挑釁了。
大夫人雖然不服氣,最終也是無計可施,甩袖而去。
蒹葭和木槿在旁邊看得膽戰心驚。
“小姐!”蒹葭一下子就哭出來了,跑過來抓住沈青桐的手,“您干嘛當面和大夫人頂撞,這是要闖禍的啊!”
“不闖禍的時候也沒見她們母女會對我手下留情,怕什么!”沈青桐道,拿帕子給她擦了擦眼淚,“別哭了,回去了!”
蒹葭抽抽搭搭,主仆一行了錦瀾院。
*
紅梅堂。
老夫人冷著臉坐在燈影下半天,不置一詞。
方媽媽進來看了幾次,最后還是忍不住開口打破了沉默,“老夫人您消消氣,事情也許還沒想象的那么糟呢,這姐妹間爭鋒,小打小鬧的事,哪個府邸里沒有,就算傳出去也不算什么,大家議論兩天也就過去了。”
老夫人睜開眼,看了她一眼,臉上還是陰云密布,盯著墻角的宮燈道:“別的都好說,我就是怕昭王的心里會有點什么了。”
說著,她就疲憊的揉了揉眉心。
沈青桐猜的沒錯,上次沈青音當面掀了她的老底之后,她經過一番權衡,已經決定放棄東宮的路子了,而這一次的壽宴,也的的確確是為西陵越設的,本來下帖的時候她還很忐忑,不知道對方會不會來,好在是西陵越來了,這也就是說他還是希望拉攏到沈家的這重關系的。
這是個好現象,但偏偏沈青荷那個蠢貨不安分,居然在這樣的日子里惹是生非。
思及此處,老夫人的胸口就又凝聚了一股悶氣,臉色更難看,心里也更忐忑了。
*
錦瀾院。
沈青桐回去的時候天色已經全黑。
“中午的壽宴小姐沒去,這會兒晚膳的時候都過了,現在廚房那邊應該也不肯再給小姐額外準備了,我那邊還收著些糕點,去拿過來給小姐湊合應付一個晚上吧!”進了屋子木槿才想起這茬兒。
沈青桐得罪了大夫人,大夫人雖然明面上不會怎么樣,但是可想而知,以后少不得要經常扔小鞋過來了。
“嗯!”沈青桐向來不委屈自己,點頭道:“去拿過來吧!”
“那奴婢去叫人準備洗澡水!”蒹葭也道。
兩個丫頭相繼離開,沈青桐走到桌旁剛給自己倒了杯水,木槿已經去而復返,身后還帶了個看著挺眼熟的丫頭。
沈青桐回頭,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是韓姨娘的丫頭丹砂!”木槿道。
那個丫頭樣貌普通,一眼看去也很老實,但是眼睛里卻透著幾分精光。
“有事?”沈青桐道。
“奴婢見過二小姐!”丹砂上前一步,行了禮,直接道:“是我家姨娘讓奴婢過來給二小姐遞個信兒,老夫人的壽宴散席之后,大小姐就換了丫頭的衣裳,悄悄的從后門出去了,這會兒還沒回呢!”
丹砂也是怕人知道她來了沈青桐這里,說完,又屈膝福了一禮就趕緊的摸黑走了。
沈青桐手里捧著個茶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是要她餓著肚子再去蹲門口堵一次人嗎?
她才懶得管管閑事呢。
剛坐下,站在門口的蒹葭就眼神迷惑的走進來道,“大小姐也出門了嗎?可是我剛看見五小姐往后門的方向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