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璣閣主帶著慕流蘇甫一回到流云院,流云院四周都是荊棘門的人暗中守護著,自然沒有守夜的婢女,而荊棘門的人看著這么陡然出現的人,雖然暗自詫異著,但是沒得到慕流蘇傳令,只能乖覺的隱在原地。
慕流蘇也沒換這些,見著兩人到了流云院,陡然一個出手,手中內勁極為強悍向著璇璣閣主脖頸處襲去,眉目間滿是凌厲之色。
“放開!”
璇璣閣主似乎早就料到慕流蘇會對自己動手,不得不松開了攬在她腰間的手,微微抬手將那一記凌厲的殺招攔了下來。
慕流蘇身形得了自由,立馬一旋身退出一丈之外,一招未果,慕流蘇袖間落出一把匕首,迎著泠然月色銀光一閃,復又欺身而上,徑直殺意凜冽的掠上前去。
璇璣閣主瞧著慕流蘇這般模樣,也是知道了早上的事兒委實氣壞了她,如今一出手便是殺招,憑著流蘇的攻力,他若是不出手,委實不太好應付。
他頓時為難的皺了皺眉,輕輕避開了去,低聲惱怒道:“行了,日后不隨意動你便是了,本閣主今日來,是有件要事要與你說。”
慕流蘇聽著他語氣不像是作假,臉上的凌厲才散了幾分,冷冷的瞪著璇璣閣主,語氣極度不善:“日后若是再這般沒有分寸,本將軍非要將你的手剁下來。”
末了,她收了手中匕首,冷冷的開口補了一句:“什么事兒,趕緊說。”顯然也是對璇璣閣主所說的事兒有那么幾分興趣,想來如果不是重要的大事兒,也沒必要勞煩這人親自來一趟將軍府上。
身為江湖之人,卻是一日來了兩趟將軍府,晨起入夜都未缺席,估摸著也就只有這個璇璣閣主了。
瞧著她不再動手,璇璣閣主這才放心了些許,卻是四周環視了一番,興味十足的看了一眼慕流蘇,眸中星辰熠熠。
慕流蘇看他這般模樣,儼然是在暗示說話的地點不合適,慕流蘇看著他頗有些欠揍的小模樣,恨不得上前踹他一腳,卻是冷哼了一聲,徑直進了屋內:“進來說吧。”
璇璣閣主唇角勾了笑,如今倒是不用若晨時那般闖著窗戶進門了,徑直大搖大擺的跟著慕流蘇走進了屋里。
慕流蘇雖然臉色并不如何,到底還是給他倒了一杯涼茶茶水,給他遞了過去:“過來坐下喝杯茶再說吧。”
璇璣閣主唇角勾著笑意,閑庭信步的走過去,正要說話,忽而神色一變,兀自盯著慕流蘇道:“你這屋內放了十里醉?”
慕流蘇眼中閃過些許錯愕,有些面容古怪的看著他,這人生了一張狗鼻子不成,怎的嗅覺這般靈敏,今兒回府后只顧著布置慕婉瑤那邊的事情,也就隨意的將十里醉留在了內室沒管。
不過這畢竟是天下聞名的好久,即便尚未啟封,這般濃郁的酒香也無法掩蓋,璇璣閣主本就武功極高,感官靈敏,能察覺到十里醉的酒香,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反正已經發現了,慕流蘇也沒打算再否認,只是面容隱隱不善的道:“你若是想打十里醉的主意,門都沒有,這是給風嶺,洛輕寒留著的。”
璇璣閣主聽到前半句的時候,神色就已經極為不好,如今再聽后半句,一雙鳳眸更是閃過極為嚴寒的薄涼之意。
他陡然伸手捏住了慕流蘇端著茶盞的手腕,略微帶了幾分力度,面色惱怒道:“十里醉在整個大楚帝都,除了皇帝手中有那么兩壇,便只有沈芝蘭府上才有多余的十里醉,你房中這一壇,難不成是沈芝蘭給你送到將軍府來的?”
慕流蘇陡然被他拽住手腕,又見他眉眼間有些許涼意,想起長街之上的那一支沈芝蘭的長箭,慕流蘇已然可以斷定,那日的刺殺不過是這人陷害沈芝蘭的了。
只是她委實想不明白,璇璣閣主與沈芝蘭二人,一個身為江湖頂尖的殺手,一個身為朝廷的左相,怎么會平白扯上關系,這璇璣閣主分明對沈芝蘭頗有敵意。
左右這事兒音殺閣查起來也不費勁,慕流蘇自然懶得隱瞞,回答道:“不是他送到將軍府上的,是我今日自己去沈相房中取的,我與他飲過一壇,確實是天下難尋的美酒。”
慕流蘇說話的時候本就在悄悄打量璇璣閣主的神色,如今一語落,璇璣閣主眸色更是寒涼如水,冷冰冰的瞪著慕流蘇,唇角卻是氣的勾了一抹冷笑,這話不是對慕流蘇說的,慕流蘇只聽得他唇瓣染著緋色,極為冷冽的道了一句:“沈芝蘭,當真是極好。”
慕流蘇瞧著他反應委實太過不對勁,先前的火氣便也散了一半兒,微微打量了一眼沈芝蘭,遲疑道:“你這是怎么了?你與沈芝蘭有什么深仇大恨?”
璇璣閣主抬眸,慕流蘇那張帶著困惑的輝月面容映入眼簾,他瞬間便有些咬牙,可不就是奪愛之仇么,偏生當事人還一副毫不知情的無辜模樣,他心中一陣氣血翻涌,卻是不知如何開口。
十里醉這般的美酒,她喜歡喝,他替她尋來便是了,怎生非要受了沈芝蘭的禮。再說她本就一個女子,如此大咧咧的跟著進了男子的住處,這也就罷了,竟然還敢在房中與陌生男子飲酒,委實是讓人氣得慌。
更可氣的是,她拿了這破酒,居然還是特意為神醫谷的那個混小子和洛家的那個勞什子少主留著,別的本事沒有,借花獻佛的本事倒是學的極好,當真是怎么想怎么氣人。
璇璣閣主這一臉的氣悶,看的慕流蘇頗為感慨,也不知道這人今兒怎么了,不過是一壇酒罷了,火氣怎生這么大,但是璇璣閣主不回答,她倒也不好再問,只能面色古怪的看著他,嘀咕了一句:“不過是壇酒罷了,至于么。”
心一聲嘀咕落在璇璣閣主耳中倒是將他平白氣笑了,迤邐鳳眸轉了轉,卻是忽而想到了什么,忽而開口面容興味的打趣慕流蘇。
“本閣主聽聞榮親王府的姬二公子也極為喜好十里醉,本閣主還以為這酒是英武將軍特意尋來送給姬二公子的,沒想到卻是要留給神醫谷的風家嫡系和洛家少主喝的。看來傳言不盡可信,英武將軍也沒有傳聞中那般護著姬二公子嘛。”
慕流蘇看著他那張覆蓋著曼珠沙華白玉面具的容顏,臉上浮現出些許古怪,在她的記憶中,弦音不是不常飲酒么,怎么會對十里醉感興趣,她狐疑問道:“璇璣閣主所言沒有虛假?”
璇璣閣主低聲笑了笑,方才氣惱萬分的心情瞬間變好了不少,唇角處也勾了一抹驚艷的弧度:“本閣主以為英武將軍與姬二公子乃是摯友,竟是連如此喜好惡毒記不得,還是說英武將軍本就知曉姬二公子喜好十里醉,但是心中卻是偏向那風家嫡子和洛家少主的呢?”
慕流蘇聞言,臉上的神色也冷了不少,這個凈說胡話的璇璣閣主,無論是弦音還是風嶺,亦或是洛輕寒,在她眼中都是極為重要的,沒有高低之分,只不過弦音是她這一生的信仰,所以會下意識的放在第一位罷了。
聽著璇璣閣主的話,她也想了想,畢竟是天下難尋的美酒,她雖然未曾瞧著弦音喜歡飲酒,但是這等美酒,若是有機緣能夠品一品,想來弦音也是不會拒絕的,不過沈芝蘭那邊,已經折損了兩壇在她手上,她倒也不好再去開口討要,至于皇帝手上的那兩壇,估摸著也是寶貝的很,不會平白便給了她。
慕流蘇想了想,便對著璇璣閣主神色正經道:“閣主能夠一下便聞出了這是十里醉的酒香,必然是飲過此酒的。既然你是音殺閣的閣主,手中自然有不少的寶貝,若是你那里有十里醉,不若再與我一壇,閣主也當時知曉身我身為荊棘門的門主,手中底蘊自然也不會差了哪里去,閣主若是愿意再給我一壇十里醉,你我二人大可以物換物做個交易便是。”
她先前便在十五年前透露過自己是荊棘門門主的身份,這位璇璣閣主自然也是知曉的。
璇璣閣主聽她的意思,唇角的笑意卻是越發瀲滟,一雙鳳眸迤邐落了萬千星子,委實璀璨奪目至極。
“將軍的意思,是想要將這一壇十里醉送到榮親王府的那位姬二公子手上了?所以才想讓本閣主另外給你一壇十里醉留給風嶺和洛輕寒二人?”
慕流蘇看著他那雙勾魂攝魄的眸子,便是怎么看怎么詭異,方才這人分明還一副惱怒至極的模樣,如今這才過瞬息,又成了這么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樣,襯著他那雙風骨畢露的面容,委實是怎么看怎么讓人看不透。
看著他那雙分明對自己和弦音之間的事情頗為感興趣的模樣,莫名其妙的,慕流蘇便是忽而覺得臉上有些溫熱,她瞬間冷下眸子,故作鎮定道:“閣主就逢管本將軍將這酒送給誰了,只管回答本將軍這十里醉你是給還是不給便是了。”
似乎是看出了慕流蘇的言外之意,璇璣閣主忽而露出一抹更為明艷的笑意,如此美艷一張面容,笑得慕流蘇一剎便將方才的話忘了個干凈:“英武將軍既然想要這十里醉,本閣主送予將軍便是,至于需要用什么東西來換,本閣主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來有什么缺的,那就由等著時候本閣主想清楚了再說。”
慕流蘇見人應答了,倒也沒怎么管那個這個條件什么的,總歸是江湖中人,應當不會有什么過分出格的要求,她想了想,也爽快利落的點點頭:“那行,璇璣閣主尋到了十里醉給本將軍送過來便是。左右風嶺還有約摸月余的時間才出的了神醫谷。”
神醫谷素來不入世,本就是歷代的規矩。不過風嶺那般性子,想要留下他老老實實的在神醫谷待一輩子,斷然是極不可能的,一個月的時間,足夠他接受神醫谷事物,肅清那些有了異心的旁支了。
十里醉的這事兒算是敲定了,慕流蘇忽而才想來,這個插科打諢的璇璣閣主來了此處這么久了,除了講了一堆的廢話,他口中的那句“有要事相商”卻是至今沒有說出口來。
慕流蘇心中有些惱怒,不過想著總歸是要拿人家的十里醉有些拿人手軟,不由將心中的火氣壓了壓。這才面色沉穩的開口問道:“現在璇璣閣主可以告訴本將軍,到底是有何等的要事要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