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皇后極為想要告訴楚心慈不愿意比就趕緊下去,但是畢竟是自己兒子這一組的,更何況太后就坐在她身旁,她即便是再大的火氣,也只能忍著脾氣加重了聲音又喚了一聲:“安平,這一場到你了。”
兩聲呼喚,楚心慈這才像有了些許反應,戀戀不舍的將視線從榮親王府的位置上收了回來,心中雖然在念叨弦音怎么還沒回來,但是畢竟這場比試還是極為重要的,立馬回過神來,朝著皇后應了一聲:“謝皇后娘娘,兒臣知曉了?!?
楚心慈最為擅長的便是琵琶,再加上上次就是因為琵琶敗在了沈芝韻手中,當然是選擇從哪里摔倒就從哪里站起來,上次宮宴之后,她便什么也不做,整日就在宮中練習一曲琵琶曲,這次是十足的有信心能夠贏了沈芝韻的。
當然她也不全是為了贏過沈芝韻,更多的是想在姬弦音面前表示一番,然而她卻是壓根沒有料到,姬弦音今日會因為意外事情沒有出現,這便是沒法子讓弦音看到自己的展示了,楚心慈有些失望,但是因為元宗帝給的那個頭籌實在是誘惑人,這才打起精神來,分外自信的抱著早已經備好的琵琶上了場。
楚心慈琵琶的技術自然不低,再加上為了這一只曲子已經練習了整整兩個月的十時間,自然是一曲驚艷四座,讓人贊嘆不絕。
皇后的臉色這才稍微好了些許,看著楚心慈滿意道:“安平的曲子當真是越來越好了,先下去歇著吧。”
楚心慈表現得不錯,太后也很滿意,當下便開口道:“是不錯,好生歇著去,皇祖母最近得了一把琵琶,晚些教人給你送過去。”
太后能得到的東西,必然不是尋常人輕易能夠看見的東西,想來這一把琵琶,應當是分外珍貴的,太后當著眾人的面說了要賞給楚心慈,說的時候臉上還帶著慈愛至極笑意,可想而知這太后娘娘當爺真是對楚心慈這個孫女兒滿意得很。
皇后剛剛好起來的神色又陰鷙了些許,不過是一個妃嬪的女兒,憑什么就因為太后這個老太婆,顯得比她的女兒楚清菱還要高貴幾分,當真是可笑至極。
心中冷笑了一聲,皇后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只當是沒有聽到太后的話,抬手極為隨意的取出了倒數第三支竹簡。
這一次,總算是輪到南秦公主出馬了。
霜云公主,瞧著這位公主先前和元宗帝爭執獎賞的事兒,就知曉這人不是個好打發的,她也并未打算換一聲衣裳,就是穿著那一身垂著綠色絲絳的長裙站了出來,她的表演竟是和楚華一模一樣,兩個人都是跳舞。
南秦自然不會有為了一個舞蹈,便派出南秦的聲樂隊伍跟著跑來南秦替她伴奏,所以秦霜云沒有伴奏隊伍。她眸光轉了轉,落在了楚晏寧身上,也不著急表演,淺淺勾唇一笑:“本公主聽聞四皇子先前曾機緣巧合,碰見過東陵之上鼎鼎有名的樂師華明大師?”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東陵?華明大師?
當今天下,東陵、南秦、西楚、北燕四國并立,然而東陵卻是完全不同于其他三個國家,南秦西楚和北燕的領頭都是在陸地之上的,然而東陵卻是與他們三國隔了整整一片大海。
因為地理因素,東陵的人素來不會和三國的人有什么交際,畢竟隔了那么大一片海,怎么都不太方便。
東陵這個海國也就沒怎么被南秦西楚北燕三國放在心上,對東陵的認知也是極少,只知道當初東陵有人躍過了大海出來游歷了一番,那人便是天下聞名的樂師之一——華明大師。
華明大師原本只是叫華明,后來因為其精通音律,一曲名動天下,所以得了個大師的美稱,華明尤其擅長彈琴,傳聞他彈奏的琴曲,可以讓江河之中的魚兒匯集一處,爭相聆聽,也會讓天空飛翔的鳥兒駐留枝丫,和音齊名。
總而言之,是個極為了不起的人物。
當初華明大師入了西楚的時候,便是楚晏寧奉命接待的,這事兒大家都是知曉,只是這位南秦公主突然問這回事兒是什么意思?
聽聞秦霜云的問話,一直沒有將注意力放在宴席上的楚晏寧忽而抬眸看了秦霜云一眼,他的眸光很清淡,瞧不出什么神色,只是神色清淡的應到:“本皇子確實有幸見過華明大師一面?!?
慕流蘇對他們口中的那個華明大師稍微知曉一點,此時她卻是并不感興趣,她感興趣的事楚晏寧頭上的抹額,也不知道為何,看著這抹額,慕流竟然是下意識的想起了顏繁之和菘藍二人來。
這是種很古怪的直覺,其實抹額頭巾作為裝飾用品,并不局限于哪個國家,在三國之中都算是極為常見的附屬品,就好比大楚的四皇子楚晏寧帶了抹額,但是太子楚清越和三皇子楚青玄都不曾佩戴,而南秦也是一樣的,兩位皇子之中,只有秦譽一人帶了抹額,而秦益沒有佩戴一樣。
但是莫名其妙的,她就是忽而想起了顏繁之和菘藍二人,想著顏繁之頭上的發帶和常服衣襟上那一排繁雜的紋飾,慕流蘇也不由得微微犯了愁。
一時半會兒這事兒也調查不清楚,慕流蘇索性也就不想了,直直看著他們二人對話。
果然秦霜云問楚晏寧這句話是有目的的,聽著楚晏寧這般肯定的回答,秦霜云眼尾越發高挑,微微伸手捂住了嬌羞的唇角。
“本公主聽聞四皇子也是頗為精通音律,既然四皇子曾經與華明大師接觸過,那你應當是聽過華明大師的成民曲的,本公主也聽聞華明大師說過大楚四皇子記憶力極好,參與性極強,已經學會了這首曲子,正巧本公主想要即興挑上一曲,不知四皇子可是愿意為本公主撫上一曲作為伴奏?”
這話問的可真是極有水平,其中信息量之大,教人直呼大膽。
秦霜云話里的意思,給人以她與華明大師極為熟悉的感覺,她話里話外又分外篤定楚晏寧學會了那一首琴曲,而最后半句話更是厲害,一方面點出了自己是準備即興舞蹈,一方面又分外直白的邀請了楚晏寧替她撫琴。
其實四皇子楚晏寧在大楚皇宮的知名度委實不高,是個性子平靜,極為低調的,雖然身為大楚唯一的貴妃華貴妃膝下的兒子,平日里卻是還不如楚清玄矚目,他的性子似乎有些孤僻,平日里不常與其他人交談。
元宗帝對這個兒子雖然不是太過重視,但是也不會太過忽視了去,偶爾也是會分配給他一兩個重要的任務,讓她不至于因為得了重視而起了異心,也不會因為他的不重視而遭了宮人輕視,這般微妙的平衡狀態下,楚晏寧也就處于一和不溫不火的位置。
然而秦霜云的這一番話,卻是直接將楚晏寧推到了一個極為顯眼的位置,她話里的意思分辨不出到底是褒義還是貶義。
說她是在夸獎楚晏寧吧,她偏生說楚晏寧是個精通音律的,一個皇子,精通音律?似乎不太合適。
然而說秦霜云是在貶低楚晏寧吧,她又說了楚晏寧是個記憶力極好,參悟性極強的,只聽了一遍華明大師的成名曲子,卻能夠參悟透徹的人,實在不該是個簡單人物。
如今也不是討論她話中深意的時候,而是楚晏寧到底會不會答應秦霜云幫她演奏一曲作為伴奏。
元宗帝也是微微動了動眸光,看向了楚晏寧,然而這之前,他卻是冷冷的看了一眼秦霜云,這位南秦的公主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方才才與他的太子口交之間交鋒了,如今又將老四給推了出來。
視線又游移在了秦譽身上,南秦到底是什么一個心思,由著這么一個公主鬧騰,作為南秦使者領頭人的秦譽竟然連一個眼神都沒分給秦霜云,反而有些陰鷙的看著……慕流蘇懷中的貓兒。
元宗帝原本是打算看楚晏寧的反應的,然而看著秦譽這個古怪的動靜,他卻是不由瞇了瞇眸子,流蘇那小子懷中的貓兒,似乎是榮親王府姬二公子的貓兒,想著慕流蘇先前說的話,姬弦音似乎真的是遇上了什么難事兒沒來,如今人沒來,那只姬弦音從來都帶在身邊形影不離貓兒,如今卻是在慕流蘇這里,委實是……有些古怪。
畢竟慕流蘇從東郊校尉營中出來的時候,前后也不過三天,這貓兒在慕流蘇這邊,必然是這三天兩人已經見過面了,可是幾日并沒有傳出慕流蘇上榮親王府拜訪或者是姬弦音出過榮親王府的消息,倒是傳出了慕家宋姨娘姐妹二人用蠱術陷害將軍夫人的事情。
不過是三日時間,兩人便偷偷碰過了面,姬弦音甚至還舍得將那個傻貓兒給了慕流蘇,看來這二人是真的交情匪淺了?
“參悟算不上,只是記得如何落手彈奏罷了,這般水準,斷然是不可能彈奏出明華大師琴曲子的半分意境的,也就是本皇子只能保證琴曲完整,不能保證別的,公主若是不害怕這樣的琴曲壞了你的舞蹈,仍舊執意要求本皇子為你撫琴伴奏,本皇子自然是不會拒絕?!?
元宗帝腦中還在飛快思考問題的人同時,楚晏寧已經滴水不漏的回了話。
這話也是說得模棱兩可,拒絕自然是不算是明顯拒絕的,他可是明明白白的說了他不會拒絕,只不過是再三表明了自己技術不精,彈奏不出華明大師的意境,一會兒若是出了錯也怪不得他,只能怪她一意孤行。
楚晏寧和秦霜云,一個是大楚皇子,一個是南秦公主,本來就是兩個對立面的存在,又是兩個國家之間的比試,但凡是個正常的人,有個正常的腦子,都不會蠢到將自己的舞蹈伴奏曲子交到另一個與自己處于對立面的人手中。
偏生秦霜云卻是反其道而行,聽了楚晏寧的話臉上不僅沒有半分驚慌之色,更是連半點猶豫都沒有,捂嘴笑道:“那本公主就多謝四皇子愿意相助了。”
話落,她伸手撩了撩耳稍的頭發,露出一抹嫵媚至極的笑意,朝著楚晏寧又笑了一聲:“四皇子,等你將琴取來,本公主隨時可以開始?!?
事到如今,所有人都算是看了出來,這南秦公主當真就是個膽兒極肥的,先前還言之鑿鑿的討論她得了頭籌如何,然而轉眼便將如此大的比試事情當成了兒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