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畫面翻涌上來,沈芝蘭終于相信了先前所有似是而非的感覺都不是假象。
當初在長街之上慕流蘇找他討要那一盞花燈的時候,他就覺得慕流蘇那雙眼睛像極了記憶中的人,一直等到后面慕流蘇因為許家小姐的事情,為了姬弦音大鬧榮親王府長箭直指榮親王妃的時候,他才恍惚想起來當初那個人對姬弦音也是愛護到了心尖尖上的。
一局盲棋,慕流蘇的身份更是確認無意,更何況他也是知曉慕流蘇為何會換了容顏的,也就不足為奇,然而當他真的親眼看到記憶中心心念念的人忽然就出現在了自己眼前,和記憶中的場景重疊起來的時候,心境還是說不出的復雜。
心緒波動極大,沈芝蘭卻是盡力壓抑著內心想法,努力想讓自己表現得沒有那么異常,他活了整整十九年,素來都是風雨不動聲色的表現,也是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為了一個人如此失了分寸。
“既然幾位都已經準備就緒,那就打開獵場南門,一炷香的時辰,按照帶回來的獵物數量和種類計算出最終的成績。”
進行到了最后一場比試,皇后也是有些情緒昂揚,朝著禁衛軍統領使了一個眼神,禁衛軍統領行至西北獵場的南門處,打開了同方才校尉營入場時無二的高大鐵馬,這一次見到的倒不是千軍萬馬等在外面,而是一片草木參郁,密密麻麻的森林。
整個西北獵場分為內場和在場,內場便是如今宴席之上的人占據的這一大塊空地,外場便指的是東南西北四個鐵門之外的地方,東門是王公貴族入場之處,西門則是一個緊急通道,平日里不會打開,北門則是專供每年的校尉營入營比試或者軍隊出征誓師所用,而南門之外,便是一方濃密的森林,里面都是一些野生的草木,所以也有各式各樣的野生動物在其間生活。
每一年,皇室都會舉行各式各樣的獵場比試,也算是將這么塊荒廢的森林之地物盡其用了。
鐵門打開的時候,楚琳瑯便是一馬當先,駕馬疾馳而去,畢竟只有一炷香的時辰,在這么點時間內,狩獵的數量自然是有限,若是真的想要取得個好一點的成績,那么爭分奪秒也不為過。
楚琳瑯這動作來的太快,一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便已經跑出了老遠,秦霜云瞧著楚琳瑯這般著急模樣,也是眉色一凌,手中韁繩一甩,身下的馬兒也是追著楚琳瑯疾馳而去。
有了這兩人帶頭,其他人自然也是不甘落后,跟著一甩韁繩,駕馬疾馳而去,便是李策也不例外,總之一溜煙,內場之中便只剩下了沈芝蘭和慕流蘇二人。
慕流蘇臉色倒是一貫的從容,若論起箭術,還真是她敢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至于這駕馬之術,她有何曾落了下乘?
楚琳瑯那班著急又有什么用處,總歸還是會輸在她的手上,他還真的以為有些東西是靠什么笨鳥先飛能夠彌補的么?未免太天真了一點,既然想要和她比速度,那就不妨好好比試一場試試。
抬眸朝著沈芝蘭笑了笑,神采奕奕,分外精神:“沈相,流蘇先行一步,晚些再會!”話落,慕流蘇也就不再耽誤,也是頗為利落的甩開韁繩,原本還靜靜站立原地的烏騅馬忽而激動起來,朝著南門的方向,徑直沖了過去。
沈芝蘭慕流蘇那么笑意看的有些恍神,見著慕流蘇一騎絕塵的背影,頓時也是頗為溫潤的勾了勾唇,這才意氣風發的追了上去。
糯米宛若一個無骨之物吊在慕流蘇的身上,一路上的馬匹顛簸對它似乎是沒有半分影響,瞧著這一片森林景象,反而頗為興奮的喵喵直叫起來。
慕流蘇知曉糯米的本事,雖然沒有帶著它打獵過,但是當初在大燕的時候賽馬卻是沒少帶著它,也不知曉它是用了什么法子,反正是沒有掉下來過,慕流蘇也就沒有多管它了。
出了北門,踏進這一大片森林的時候,慕流蘇便是頗為敏銳的覺察到了這森林的樹枝直上每隔一段路都隱藏了一些氣息,很顯然這些人是用來盯著比賽的人是否有作弊行為的。
慕流蘇倒是沒有什么別的想法,總歸她沒什么作弊的心思也沒有作弊的必要,該擔心這些人是否有所察覺的,很顯然應當是楚琳瑯而不是她。
剛剛出北門的地方因為人聲比較多,所以沒有什么獵物,慕流蘇索性不管,一直駕馬疾馳朝著森林中心行去,一路行著,偶爾瞧見些許上得了臺面的獵物,便是極為精準的搭弦拉弓,分外利落,長箭射出,箭箭中矢,端的是百步穿楊。
原本當先而出甩了慕流蘇極為遠的一眾人便是目瞪口呆的看著她速度極快的疾馳而過,當真是快的如同一陣風一般,眨眼便跑出了很遠,然而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疾馳而過的煙霧散盡之后,便見著地上一堆已經悉數中了箭的獵物,關鍵是這獵物還不是什么兔子野雞的小獵物,都是一些豪豬狐貍等等的龐大獵物。
這般快速的移動,甚至感覺她都不曾好生瞄準,只是頗為隨意的射了一箭兒子,怎么地上就多了一只獵物,委實是讓人難以置信,然而那獵物之上屬于慕流蘇這一組獨有的紅色標記,卻是讓他們想不承認都難。
看到這般情景,最憋屈的莫過于楚琳瑯和秦譽秦霜云三人,沈芝蘭還有李策對慕流蘇都有過交集,自然是沒有什么敵意的,至于太子殿下楚清越,似乎對慕嫣然有些古怪情愫,更何況他畢竟是儲君,容人之量還是有的,更何況慕流蘇假如真的是三場第一贏了的話,丟臉的其實是南秦而非大楚。
至于楚晏寧,連話都沒有說過一次的人,自然是沒有什么別的想法的,楚晏寧算是整個比試中最為淡定的一個人,看了一眼慕流蘇已經將這一片清掃干凈的場景,默默調轉馬頭,朝著另一個方向去了。
李策畢竟是個文弱書生,雖然能夠拉弓,也用的來長箭,但是他射箭的技術可想而知。
也不指望有慕流蘇這般神勇,稱得上十步射一箭,千里不留行的射箭技術,只要能在這西北獵場射到些許小玩意,面子上過得去也就罷了。
于是李策也轉了個方向,去搜尋一些小兔子小山雞什么的小獵物去了。
秦霜云原本還是一張眼角上挑嫵媚至極的面容,如今看著慕流蘇這般能耐,已經帶著毫不掩飾的憤怒之意了,她雖然知曉慕流蘇能夠勝過秦譽,不用想也知曉是個極為厲害的人物兒了,但是她輸在了武斗之上也就罷了,偏生是輸在了才藝展示上,簡直是讓她的臉面都足夠丟到了隔海相望的東陵了。
秦益對這個素來性子高傲的妹妹也委實沒有沒什么好感,平日里在南秦仗著父皇寵愛猖狂也就罷了,如今身在大楚,卻把話說的那般沒有退路,平白將他們南秦丟了面容。
也就是秦譽不樂意摻和這些烏遭事兒,否則早就不知道將秦霜云訓成了什么德行了。
秦霜云似乎是覺察到秦益有些不太滿意的目光,眼中的冷意也是彌漫了些許,不過是個活在秦譽陰影下的人,有什么資格管她的做事風格,當真是以為她秦霜云到了南秦,沒有父皇寵愛便一事無成了么?
眼角的弧度越發上挑了些許,秦霜云手中長弓微微一動,朝著草叢中畏畏縮縮的一只長耳兔子射了過去,一箭中箭,她朝著秦益笑容艷麗的笑了笑:“三皇兄,咋們可是兩個人,可別有人拖了后腿。”
秦益臉上的肌肉越發僵硬而冷崩,秦霜云的意思,可不就是在說他拖了后腿?秦譽,秦霜云,這兩個人當真是以為有著父皇的寵愛,便能視他這個兄長為無物么?
然而現在總歸還不是翻臉的時候,這一場比試,不出意外的話,是輸給慕流蘇無疑了,什么國交宴的頭籌,通通都成了笑談,為今之計,還是先好好打獵,總歸不能輸得太難看了。
將腦海中的陰鷙想法壓下,秦益朝著秦霜云勉強一笑:“皇妹說的極是,咋們還是快些打獵吧。”
說著,也不愿意搭理秦霜云,起身便朝著一處獵物追了過去,看著是去追逐獵物去了,實則是因為厭煩懶得說話自行離開了。
秦霜云看著秦益駕馬而去的背影,冷冷一勾唇,臉上的戾氣彌漫開來,眼中毫不掩飾的諷刺意味,不過是一個不得寵的皇子罷了,這次派來和親的不是任何一個公主,而是他這個堂堂皇子,若不是因為他自己廢物無能,連秦譽一半的本事都沒有,又怎么會淪落到堂堂皇子連一個皇妹都不敢教訓的地步。
手中長弓直直抬起,指著秦益的背影瞄了瞄,她分明穿著一身白色裙裝,因為騎馬所以里面裹了一層打底的中褲,倒也沒什么不合適的地方,所以面上仍舊是一身白綠相間清新脫俗的模樣,然而那戾氣橫生的面容之上,哪里還有半分美貌可言。
那怨毒至極的目光,還有手中瞄準了秦益的長箭,竟是看的暗處盯梢的人不由得齊齊一抖,頗為膽寒。
秦益不是傻子,武功自然是不會輸了秦霜云,即便不用回頭,只是轉角的一個余光,秦霜云這般舉著弓箭瞄準他的事情已經極為精準的落到他眼中,握著弓箭的手頓時狠狠捏緊,宛若掐著某個人的脖子一般,恨不得接將秦霜云狠狠撕碎。
然而最終,他也只是假裝未覺的駕馬離開了,手中的長箭發泄一般的盡數輸出,卻是難以命中,更是氣的他分外惱怒,發怒似的將手中的長弓扔在地上,又從箭筒之中取出了一支長箭,火冒三丈的折斷。
秦益如今壓根沒了打獵的興致,站在隱秘樹下,好一陣子發泄,心中充滿了對秦霜云和秦譽的怨念,然而他發泄了半天,卻是忽而想起了什么一般。
秦霜云似乎是敵不過沈芝韻的,若是和親……不妨選沈芝韻試試?
……
秦霜云這邊的插曲告一段落,沈芝蘭追過來的時候,慕流蘇已經甩了他極遠,半個人影都沒瞧著。
索性也就不再找慕流蘇了,既然已經確認了人就是流蘇那早晚都會再見,總歸還是有機會的,他方才已經浪費了不少時間,如今還是先行狩獵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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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點四十前三更,可以明天看仙女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