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即便是當初燕離歌將他從那池水之中救了上來,但是她還給他的東西,卻遠比他的救命之恩要多了無數。
若論及救命之恩,當初燕離歌榮登太子之位的時候,不知多少朝中異黨之人對燕離歌刺殺無數,無一不是她寂流蘇替他一一擋了下來的。
當初在朝廷之上的時候,燕離歌因為母族衰弱的問題,所以并不得勢,是她用寂家的名義替他苦苦周旋,甚至是不惜壓抑著自己那般率性灑脫的性子,只為了拉攏朝廷之中的那些個朝臣支持他登基為太子。
而自己擔任女相的時候,也一直是為燕離歌立下了眾多的民望,總而言之,燕離歌能夠從一個當初并不如何得寵的北燕七皇子,慢慢的走到如今這個位置,成為了北燕皇子之中,再無人敢試其鋒芒出其左右的太子殿下,這其中的功勞,必然是與她寂流蘇有著極大關聯的。
不過如今說這些儼然已經沒有用了,自己即便是重生歸來,寂家滿門也是無人能夠徹底活過來了,如今她便是安然等著沈芝蘭和燕離歌二人這一戰之后,奪下這晉州城的勝利便是,總歸她與燕離歌這一世必當是不死不休了。
況且其實慕流蘇心中并不太過擔心沈芝蘭,即便是燕離歌舉手投足之間如此出招狠辣,但是慕流蘇卻是不難看出沈芝蘭的那些個功夫力道,比起燕離歌而來,居然還是強上了一線的。
雖然一直都知曉當初的秦楚國交宴上,沈芝蘭對于自己的實力應當是有所保留的,可是她并沒有想到沈芝蘭的武功竟然當真是厲害到了如此地步,別說如今燕離歌不是沈芝蘭的對手,只怕是她親自與沈芝蘭對上了,也是沒有絕對的把握一定可以勝下沈芝蘭的。
恰恰是如同慕流蘇所想,本來燕離歌這一長槍的攻擊眼看著便要壓到了沈芝蘭的面門之前,槍尖凌然,泛著幽幽冷光,瞧著似乎下一刻這凌厲的槍尖便是眨眼就要劃破了沈芝蘭那張奪盡天地造化的溫潤面容。
然而下一剎那,一直處于被動狀態的沈芝蘭卻是將那一雙狹長至極的狐貍眸子危險一瞇,手中力道加重,猛的一個用力,便是將那張即將壓制下來的長槍一把撂開了去。
然而解開了燕離歌如此一記狠辣的招式之后,沈芝蘭卻是并沒有立馬停下來進行謹慎的防御,反而徑直是將雙手握著的長槍轉而化作了單手握著,隨后便是用一種極為刁鉆的弧度,直直的掃向了燕離歌的胸前。
燕離歌方才那一記狠辣刁鉆的招式被破解,顯然自己也是受了反噬,所以即便是坐在戰馬之上,卻仍舊是被逼退開了些許距離。
然而他這還沒有徹底推開到了一個安全的距離,沈芝蘭那邊的一桿長槍便是如此迅速的朝著他的方向刺了過來,燕離歌手中握著馬韁,也就只能下意識的單手用金色長槍猛的對接上去。
兩桿長槍再次相交,在空中也是再次發出了一聲凌厲至極的碰撞聲響,然而在這兩記交鋒的時候,燕離歌面容之上卻是越發陰沉如墨,因為他發現自己一直以來引以為自傲的武功,在沈芝蘭面前竟然是產生不了半分傷害。
雖然朝著沈芝蘭最開始出手的時候,其出手的程度與他似乎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差異,但是越是到了兩人直接交鋒的時候,燕離歌才漸
漸的發現沈芝蘭那一身武功底子,分明就是比自己要強上了不少的。
正是基于這一點,燕離歌的面容也是瞬間便是陰沉了些許,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大楚軍隊之中有了那么一個徒手便是能夠輕而易舉破了城門的少年將軍慕流蘇便足夠了,誰曾想到這從大楚帝都隨意被派遣而來的一個大楚文官右相,竟然也會有如此厲害至極武功呢?
本來他最初的目的,其實只是為了讓慕流蘇應下他的挑戰,從而去看看慕流蘇的的武功套路,心中也是存了心思打算點到為止的,只是因為沈芝蘭這個人破壞了他的計劃,所以他才會想要對沈芝蘭如此殺心極重。
可是,如今無論他殺心多重,甚至是存了怎樣的心思想要好生羞辱沈芝蘭一方,現在都已經沒有作用了。
因為沈芝蘭此人的功力,的確不是他能夠輕易制服的,最恐怖的一點事,只怕今日他不僅是不能輕易制服了沈芝蘭,只怕他還有可能會落敗在他手中。
可是事到如今,讓他去朝著對著沈芝蘭認輸自然是不可能的,畢竟他可是晉州城將士們的一軍之首,又是北燕的堂堂太子殿下,倘若是此時此刻對著沈芝蘭認了輸,無異,于是對北燕的一個侮辱無疑。
況且本來他就是個主動進行挑釁之人,倘若此時此刻還對著沈芝蘭認輸的話,那晉州城本就已經算不得如何高漲的士氣,如今只怕又會跌落幾分了。
此時此刻,燕離歌心中也是懊惱之極,他實在是怎么都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鬧到這般地步,他這個有著文武雙全之稱的北燕太子,竟然會連這么一個大楚的文官右相都打不過,未免也是太過丟人了一些。
如今這一場挑戰倘若再是這般進行下去,只怕后面的結果對他越來越不利,可是偏生沈蘭卻是似乎是已經摸清了自己的套路一般,對他的進攻也是越發迅猛了一些。
若說剛才沈芝蘭還處于一種防守抵御的狀態,那么如今他的攻勢,便是稱得上是招招狠辣,完全不似方才的他了。
每一招都是直直刺向他的命脈之處,若非是脖子,便是心臟或是頭顱,總之是弄得燕離歌好一陣子應接不暇。
晉州城的這個戰士們眼睛明顯是不瞎,自然也是看出來自家太子殿下似乎是由方才的進攻狀態忽而轉入了防守,轉而便是陷入了劣勢之中。
見著這一幕,晉州城的將士們心中也是忐忑至極,同樣也是好不焦急,想著自家殿下平日里不是如此能耐嗎,怎么如今卻是連這么一個大楚文官右相應付不過來啊?
而與之相反的是,如今鎮北軍和晉州城的將士們們這邊,卻是一個個的流露出了滿意又開懷的笑意。
起初的時候,他們還對沈芝蘭如此冒昧的應戰而感到心中沒譜,誰曾想到沈相大人卻是如此深藏不露。
單單是從沈芝蘭和另一個對戰之中所展現出來的實力看來,沈相大人這一身功力,比起這位北燕太子殿下而言,也是毫不遜色的。
如此一來,這一戰即便當真是如此繼續打個不眠不休,燕離歌也最多不過打個平手罷了,總之不出意外的話,沈相大人是絕對不可能再輸了去的。
想到這里,鎮北軍這邊心中自然是松了一口氣,越發是興致盎然的觀賞起來他們二人的斗戰了。
正如所有人所料想的,一般沈芝蘭如今是公司越來越猛,動作也是越發如同星云流水一般順暢至極,招招式式都能夠讓燕離歌陷入一種避無可避只能被迫應戰的境地。
一直處于被動狀態之中,燕離歌心境也是越發差了些,再加上不斷的需要去用力抵抗水之藍的進攻,所以如今他的面頰兩側,也是情不自禁的升起了幾抹冷汗。
看到這般情況,燕衛軍這邊的人也是越發感覺到了燕離歌這邊似乎是有著情況不妙了,所以不少人的面頰之上,也是流露出擔憂之色,也是下意識的朝著燕衛軍之首,燕和看了過去。
然而此時此刻,燕和卻是直勾勾的看著慕流蘇的那一張皓月容顏,一眨不眨的看的出神,竟然是不曾注意到燕離歌這邊的動靜。
一直到燕衛軍之中的人附耳在他身邊提醒了兩句,燕和那明顯帶著幾分恍惚之夜的眸光,這才開始緩緩有了聚焦。
見著燕離歌與沈芝蘭二人的這一場斗爭之中,自家殿下的確是已經陷入了劣勢之中,燕和心中也是帶了幾分擔憂之意,然而此時此刻,你真燕和的身份,自然也是不好現在就去打斷了二人。
燕和仔細思考了一番,心中也是知曉,如今能夠有所話語權來掌控這一場挑戰到底能否繼續下去之人,應當也就只剩下這位大楚的少年將軍無疑了。
想到這里,燕和也是立馬便是將視線移向了慕流蘇的方向,隨后便是謹慎至極的開口道“正北將軍,兩將應戰,本就只是點到為止,如今時辰已經過了大半,打斗的也差不多了,不知鎮北將軍可否愿意讓這一場戰役先行停止下來?”
燕和的聲音傳入慕流蘇耳中的時候,慕流蘇心中竟是下意識的一跳,這才將視線一剎落到了燕和的身上,見著那一張記憶之中同樣也是熟悉至極的容顏時候,慕流蘇面容之上,也是隱約有了些許動容之色了。
當初訓練燕衛軍的時候,慕流蘇可是費了極大的心血,遍尋了北燕之中諸多優秀兒郎,好一番培養教導之后,才組成了這么一只名動北燕的太子親衛的。
當初燕和便是與她關系最為親近之人,此人的一身心性謀略,的確皆是上乘,所以慕流蘇也是果斷的將他立為了三千燕衛軍之首,當初他家三千燕衛軍交到燕離歌手上的時候,一直都是囑托他們一定要好生輔佐這位太子殿下更是囑咐了他們無論什么時候,都要以燕離歌的安危為先。
只是慕流蘇怎么都沒有想到,她如此辛辛苦苦訓練出來的三千燕衛軍,到了最后,她竟然是平白給了燕離歌作了嫁衣。
如今看到燕和的時候,慕流蘇心中便是完全可以確定,燕和的確是將她當初的囑咐做的極好。
他和燕衛軍的確是無論何時都極為關心燕離歌的安危的,這就好比如今燕離歌不過只是陷入了即將聲譽受損的困境之中,先前那般性子高冷的燕和,便是如此不管不顧的不是朝著她這位在他眼中是個敵國將軍的人開口求助。
只是,即便是慕流蘇對燕離歌憎惡和怨恨至極,但是對于這一支她親手訓練起來的燕衛軍,慕流蘇卻是無論如何也下不了狠手的。
畢竟這是她一手訓練出來的第一支軍隊,在慕流蘇眼中,燕衛軍完全是等同于她悉心教導出來的弟子一般的存在。
況且即便是燕離歌當初對不起她,但是燕衛軍卻是從未對她出過手,甚至是當時傳出他在望城遇難的消息之后,燕衛軍還自發的往望城集結而來,只為尋她的下落。
至于當初的寂家滿門抄斬的事情,燕衛軍雖然并沒有出馬保住寂家,但是到底也沒有對寂家動手,在這皇權之下,滿門抄斬的大罪之前,她其實也不是不能夠理解這些燕衛軍的做法的。
也或者可以說,慕流蘇其實心中對對燕衛軍的秉性一直是確認至極的,她心中也是實在是有些懷疑,當初燕衛軍是不是被燕離歌所欺瞞了。
不過,即便是慕流蘇心中有所懷疑,但是事到如今,其實也沒有什么用了,燕衛軍既然是自己親自交到燕離歌的手上的,那么他們便是斷然不會輕易叛主的。
總而言之,即便是如今,她與燕衛軍的立場已經算得上是對立場面,但是慕流蘇仍舊是對這么一支軍隊下不了手的。
而她方才在下令動用連弩往城門之上射擊的時候,其實也不是沒有考慮到燕衛軍,只是因為慕流蘇想到了燕衛軍必然是會被晉州城的那些個將士圍在了正中央的位置用來保護燕離歌,所以她才會那般大膽至極的動用連弩。
щшш тt kān ¢ ○ 其實打從心里話來說,慕流蘇是極為想要將這三千燕衛軍收服回來的,可是她終究還是不想這么一支在北燕之中已經算得上是人人稱贊的燕衛軍,到頭來竟然會成為一個背叛了北燕太子,投誠了大楚將軍的叛徒。
所以此時此刻,一想到自己做為燕衛軍當初之主,明明是有那個能力將他們喚回自己陣營的,可是如今卻是因為他們的名聲著想而不得不,放棄這件事情,慕流蘇心中也是一陣揪痛。
其實說起來,并非是慕流蘇想要放棄了燕衛軍,只是平心而論,對于燕衛軍而言,如今也只能是繼續在北燕為燕離歌做事,才能夠保住燕衛軍這么多年的聲望,不至于成為了那所謂的臭名昭著的叛徒。
本來心慕流蘇心中就因為不得不放棄燕衛軍而感到分外心痛,然而如今見著燕和這般誠摯相求的樣子,慕流蘇到底還是忍不住有些動容了。
既然這是燕和所求之事,那么她便成全他這一次便是,只是從此往后,她與燕衛軍,便是徹底成了涇渭分明的陌生人了,何止是陌生人,立場相對,疆場相見,便是完全稱得上是不死不休的宿敵了。
慕流蘇思及如此,心中也是一陣動容,然而此時此刻,慕流蘇心中也是知曉,自己是萬萬不能露出任何破綻的。
她只能強迫著自己,將視線從燕和那一雙城市雙城的面容之上離開,轉而是落到了此時交戰正酣沈芝蘭和燕離歌的身上,如今沈芝蘭攻勢越來越猛烈,燕離歌已經處于了一種明顯的劣勢之中,雖然稱不上是什么強弩之末,但是總歸瞧著,也撐不下多少時日了。
然而就在慕流蘇視線對視過去的時候,一直專注的投入在與燕離歌打斗之中的損失,藍雀氏孤兒有所察覺一般,直直的朝著慕流蘇的方向看了過來,兩人如此對視一眼,頗有些意味深長。
不過一剎,沈芝蘭便是完全明白了慕流蘇心中所想,唇角更是微微勾出一抹笑意,本來因為與燕離歌對戰時候透出來些許凌厲鋒芒的面容,此時卻是因為這一抹笑意溫潤得如同三月春風,也是讓慕流蘇陷入了一剎恍惚之中。
沈芝蘭朝著慕流蘇對視一眼之后,便是極快的收回了視線,然后手中長槍一挑,凌空劃出一道凌厲至極的弧度,完全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速度,將那一桿槍尖直直落到了燕離歌的胸腔之前,在那距離胸前一寸的地方,堪堪停住了。
燕離歌幾乎是下意識的想要用長槍去阻攔過來,身上的沈芝蘭竟然是動作一頓,對著他露出了一個驚艷眾生的溫潤笑意。
心神一陣凜然之間,燕離歌卻是聽得沈芝蘭看似漫不經心的悠悠然道:“太子殿下,如今兩將交戰已是如此,本相如今也是無心再繼續了,不妨點到為止?”
其實沈芝蘭所說這話中的意味,也是有些耐人尋味的,沈芝蘭似乎是在說燕離歌與他的交戰狀況已經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了,所以他現在也是根本無心打下去了,因此才會提及點到為止這件事情。
而這樣一番話落在燕離歌耳中,聽著自然是也覺得頗為刺耳,但是他素來不是沖動莽撞之人,心中也是知曉,此時此刻順著這位右相大人給的臺階順勢而下當真是點到為止的停下來,其實無疑是目前為止對他最為有利的一個決定。
因為倘若再是任由沈芝蘭與他如此纏斗下去的話,他根本就是勝不了這位大楚右相的,而今日這一戰,他倘若當真是名正言順的輸在了沈芝蘭手中,那么他這北燕太子的名聲,也是難免會在此處丟的一干二凈了。
這是因為考慮到這種種原因,所以即便是燕離歌心中再怎么覺得沈芝蘭的話如何,但是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任何一句反駁的話來,反而是將眸子危險一瞇,冷聲應道:“本太子與沈相倒是同一想法,如今這一場將領之戰,便是如此此為止便是。”
沈芝蘭看著燕離歌事到如今還如此嘴硬的不愿意露出半分頹勢,似乎這一場斗爭,當真是因為他沈芝蘭提及這件事情,而并非是他燕離歌早就已經不堪接招而結束的模樣,方才與慕流蘇對視時候還溫潤至極的面容之上,也是頗為嘲諷的露出一抹笑意。
燕離歌將沈芝蘭面容之上的嘲諷笑意看在眼中,心中也是覺得惱怒至極,心中儼然也是升起了幾分羞愧之意。但是事到如今,為了維護住他這一國太子殿下的顏面,他如今也就只能這般模樣了。
總歸這個時候,他總不會愚蠢到自己去承認自己根本打不過這位大楚的一介文官,甚至還被逼的不得不趕緊結束了戰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