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仙境的梅花林下,一襲月白色紫竹刺繡長袍的瘦弱少年微微低頭,乖巧的立在梅花樹下,他身前還有一位紫色魚鱗長衫裹身,墨發(fā)披肩姿容俊逸的清貴男子。
兩人靠的極近,身高略微高挑一點的紫色魚鱗紋男子親近的站在月白色長袍少年身前,一雙骨節(jié)分明瑩白如玉的手指繞過少年的頭,動作靈活的挑弄著系在頭上的紫色絲綢。
兩人那般卓絕風姿,即便是隔了梅海凝云,人群喧嚷,也依舊像是身上散發(fā)了瑩瑩輝芒,璀璨奪目。
便是這滿園梅花顏色灼灼,也淡漠成兩人身后的黑白背景。
那這個被初一喚住的人聽見動靜也茫然的回頭去看,見著此情此景,委實美不勝收。
姬弦音稍微好了一點的心情剎那間極為糟糕,掩在精致孔雀翎紋刺繡衣擺下的手不由微微收攏。
待在姬弦音懷中本就戒備萬分的糯米“眉頭”一皺,發(fā)現(xiàn)事情不簡單,水靈靈的貓眼瞥了一眼姬弦音的迤邐鳳眸,見那精致瞳眸中一抹妖冶一掠而過。
它陡然貓身一陣,也不縮成一團了,徑直從姬弦音懷中跳出來,弓真身子縱身一躍,貓身靈活的躥到了一側(cè)的梅花樹上。
糯米瞪著貓眼看了一眼姬弦音身上被他用手揪出了極為深重褶皺的衣擺,不由抬起前爪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劫后余生的暗自慶幸。
還好本喵躲得快,否則就快被主子揪成一只禿毛貓兒了。
糯米逃了,姬弦音也沒空去搭理它,迤邐勾勒的鳳眸險險的瞇了一瞬。
沈芝蘭。又是你。
……
紫色絲綢緩慢落下,慕流蘇睫羽微微一顫,緩慢的睜開眼來。
一張靠的極近的精致容顏,膚色細膩瑩白,五官雕刻精致。長眉斜斜上挑,一雙狹長描繪的眸,眼中盡是細碎的瑩瑩溫潤,似是帶著冬日暖陽的和煦之意,挺直鼻梁下,緋色薄唇勾著淺淡笑意。
言念君子,溫其如玉。
委實是天下難得的美男子。
慕流蘇一愣,幾乎是下意識的退了幾步。
慕流蘇神色略有張皇,言語也透著些許不連貫:“多……多謝沈相。”
沈芝蘭看著她這么一副措手不及的慌張模樣,眸中也有細碎溫芒熠熠發(fā)光。
“將軍客氣。”
慕流蘇點頭,和沈芝蘭隔開一段距離后,便也鎮(zhèn)定下來。
她兀自喚了青花,領(lǐng)著人便向著人群外走去,人群自動讓開一群通道,露出兀自站在一處的姬弦音。
他長身而立,透著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的無端驚艷。
慕流蘇面上露出歡欣模樣,腳上步伐加快:“弦音你來了。”
慕流蘇先前便想過讓青花請弦音來,但是因為正月的早晨委實太過寒涼,依著弦音那懼寒的身子,恐怕會受不住,另外又考慮到姬弦音不喜熱鬧,她便沒有讓人一大早便去接人。
如今弦音自己來了,倒是讓慕流蘇有些喜出望外。
沈芝蘭眸光略過慕流蘇,隔著人群遙遙看了姬弦音一眼,姬弦音亦是抬眸,素來深邃惑人的眸中透出些許薄涼。
兩人視線在空中遙遙碰撞,兩相對峙。
一人目光溫暖若六月的朝陽,一人神色涼薄似臘月的飛雪。
舉目相對,火花四泄。
沈芝蘭素來溫潤的眸光也是險險一瞇,這個姬弦音……
“弦音,你這是怎么了,糯米呢?”慕流蘇剛到姬弦音身側(cè),便見他神情少有的嚴肅,她環(huán)視一圈,沒有見到整日粘著姬弦音的糯米,不由困惑的一問。
姬弦音風輕云淡的收回視線,迤邐鳳眸輕輕睨了一眼慕流蘇,泯著緋色薄唇,儼然神色不郁。
小沒良心的,和沈芝蘭對弈也就罷了,怎么還讓沈芝蘭那么個大男人替她綁蒙眼的發(fā)帶,如今人過來就罷了,不問自己怎么泯著蠢,居然去管糯米那只天天吃了睡睡了吃的蠢貓兒。
慕流蘇見姬弦音還是一副泯著薄唇不予搭理的模樣,以為糯米出事了,臉上帶了幾分焦急情愫:“糯米出事了嗎?弦音你說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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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糕吃多了,撐死了。”
姬弦音輪廓驚艷的唇瓣微微一動,卻是臉色不郁的開口道。
青花:“……”
初一:“……”
慕流蘇:“……”
此時身子縮在梅花樹上的糯米,正頗有雅興的用爪子“采喆”了一朵美艷紅梅,聽見自家主子的聲音傳來,糯米默默將好不容易才勾來的梅花猛一爪子拍在了漆色樹皮裹身的梅花枝條上。
主子,你這么說話,忒不厚道。
本喵好歹是個控制飲食的美喵,怎可能為了那區(qū)區(qū)杏花糕便吃得撐死過去?
它是極為想要躍下枝條去慕流蘇面前顯擺一圈的,以此證明它是那么一只會控制飲食和體重的有節(jié)制的喵,然而看著姬弦音斜斜睨過來的危險余光,糯米默默的將爪子上拍得扁扁皺皺的梅花花瓣靜靜的放在了自己的一只尖叫尖耳朵上。
哦主子,我是一只沒有被堵住耳朵的貓兒,我什么也聽不見,我沒聽見你詆毀我吃杏花糕撐死的事情。
姬弦音這才收回視線。
慕流蘇追著姬弦音的視線自然注意到了躲在樹上,腦袋上別了一朵小紅花的糯米,見著它縮在梅花樹上一副委委屈屈的小模樣,慕流蘇不由噗嗤一笑。
然而她這一笑,姬弦音的臉色越發(fā)不好了,看不出來他心情不好么,居然還能笑出聲來。
“弦音你……心情不好?”隔了半晌,慕流蘇看著姬弦音垮著精致小臉,長眉微蹙,迤邐鳳眸帶著些許涼薄的傲嬌小模樣,不由斟酌了語句小心翼翼的問道。
姬弦音神色微動,纖長濃密的睫翼宛若一把精致的小扇上下煽動了一瞬,仍舊泯著一張薄唇不言不語。
慕流蘇這下確定弦音是真的心情不好了。正想要說什么,梅花園外一名婢女疾步而來,在慕流蘇身邊恭敬一禮:“二公子,府上的午膳已經(jīng)備好,老夫人的意思是可以讓諸位公子小姐先進餐,稍作休整。”
慕流蘇看了看天色,估摸著確實已經(jīng)到了飯點,便點點頭說知道了。她對姬弦音說了一聲:“弦音等等。”便轉(zhuǎn)過頭招呼了一眾人,讓他們都先行回府上用膳。
眾人也看出來氣氛不太對勁,見著到了飯點,也便不再拖沓,徑直三三兩兩離開了梅園,向著將軍府的用餐處行去。
“流蘇哥哥你也快些過來吃飯。被餓著肚子了。”楚清菱跟在楚清越身邊一直沒有和慕流蘇說什么話,如今好不容易從慕流蘇身邊經(jīng)過,自然是極為歡欣的對慕流蘇道。
慕流蘇點點頭,對著小丫頭清淺一笑:“公主先去,流蘇稍后便來。”楚清菱這才跟著楚清越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初一恍惚覺得背后一陣冷風襲過,身邊的溫度陡然降低了不少。
回眸一看,只見姬弦音的臉色又涼薄了幾分。
沈芝蘭落在最后,從容不迫的行了過來,經(jīng)過今日梅園的事情,慕流蘇對沈芝蘭顯然好感度大大增加,以前覺得沈芝蘭此人被外界傳的神乎其神,頗為清高,又因為各自身份的原因各自戒備,所以對他無感。
然而沈芝蘭如今很顯然是以一種看待朋友的目光對待自己,加上一局盲棋,慕流蘇也發(fā)現(xiàn)這個人是真的心有丘壑,遠謀深算之人。
一場對弈下來,頗有些相見恨晚的感覺。
“將軍不去用膳?”
沈芝蘭眉眼清淡的開口。
慕流蘇報以一笑,正欲開口,卻是聽得一旁姬弦音逶迤驚艷的聲音傳來:“英武將軍方才說了與弦音有事相商。沈相不若先行用膳去。”
但看姬弦音的神色,除了眼中神色帶著一味的薄涼,委實太過不動聲色看不出什么,但是他這么一句如此看似漫不經(jīng)心說出的話,卻偏偏給人一種古怪的感覺,倒不像是真的在應(yīng)答沈芝蘭,反而更像是在挑釁沈芝蘭——吃你的飯去。
慕流蘇也有這般感覺,臉上的神情很是微妙。
慕流蘇是不相信如此聰慧的沈芝蘭會沒有聽出來,好在他道行頗深,面上倒是不惱,只是從容應(yīng)對道:“原來是姬二公子,姬二公子與傳言倒是不盡相同。”
姬弦音眉色艷艷,迤邐鳳眸涼薄看著,卻是勾唇一笑:“沈相也與傳言不盡相符。”
兩人的對話委實奇怪,沈芝蘭說姬弦音不盡相同,許是看姬弦音方才那句帶刺的話,認為那些個說姬弦音是個懦弱性子的傳言有假,許是個扮豬吃老虎欺惑世人的主。
然而姬弦音回敬的話就更絕了。
沈芝蘭在外最多的一句傳言便是“芝蘭玉樹人,傾世輔國才”,姬弦音卻說他與傳言不盡相符,不是說他的容顏當不得一句“芝蘭玉樹”,便是說他的才華不足以當?shù)闷鹨痪洹皟A世輔國”。
別說慕流蘇,便是一旁看著的初一、十五和青花等人,都聽出了這兩人話語間的火藥味。
慕流蘇覺得氣氛頗為尷尬,不由微微一咳嗽,對著沈芝蘭道:“我確實還有些事情要與弦音商量,稍后再去用膳,沈相不若先行過去,我與弦音稍后再來。”
沈芝蘭微微皺眉看著慕流蘇精致的臉,似乎是在琢磨慕流蘇所說的話。
慕流蘇見他不語,便當他是默認了,徑直吩咐了青花:“青花,帶沈相先去用膳。”
“將軍既然喚姬二公子為弦音,日后也便喚我一聲芝蘭便是。”沈芝蘭抬手制止了青花正欲上前領(lǐng)路的行為,卻是直直看向慕流蘇的眼睛,神色正經(jīng)的開口。
……
初一伸手,暗自搓了搓手上的雞皮疙瘩,再次悄悄睨了一側(cè)的姬弦音一眼。
預(yù)料之中的,姬弦音眼中薄涼愈盛,透著冰凍三尺的寒涼。初一默默的將腳步挪開了一寸距離。
慕流蘇對于這些個稱呼倒是覺得無所謂,沈相或者芝蘭,都不過是一個稱呼罷了,她點點頭便要答應(yīng)下來:“既然如此……”
“沈相乃是一國權(quán)相,雖說是個稱呼,但是也不可亂了規(guī)矩,依弦音看,英武將軍還是稱呼沈相的好。”
話還未說出,便聽著姬弦音逶迤勾人的聲音再次響起,竟是直接替慕流蘇做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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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流蘇一直覺得不過是個稱呼罷了,委實不用太過計較,但是她素來最為重視姬弦音的感受,見姬弦音都如此說話了,她自然不會當眾與姬弦音對著來。
于是慕流蘇點點頭,對著沈芝蘭正色道:“弦音說得有理,沈相畢竟是一國權(quán)相,流蘇不過是個閑散的掛名將軍,如此稱呼沈相,委實有些不太合適。”
------題外話------
沈芝蘭和弦音的對手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