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quán)少的新妻
顧子夕的眸色猛沉，心裡不禁冒起一陣無名火，一腳油門，車子快速的飆了出去，沒再理會許諾。
看著絕塵而去的顧子夕，許諾輕咬下脣，低低的自語著：“顧子夕，我們，就到這裡吧，再見?！?
當(dāng)下毅然轉(zhuǎn)身，大步往公司方向走去，只是，在不覺間，已是淚流滿面。
…………
“怎麼回事？”顧子夕車子停下來的時候，艾蜜兒正站在別墅的路口等著他。
“我也不知道，這燒來得又猛又快，他才嚷著說發(fā)熱，我過去一量，就已經(jīng)40度了，我給張庭打電話，他助理說在手術(shù)上。我不敢給吃藥，貼了退熱貼，敷了冰塊，可是溫度始終不下，現(xiàn)在都42了。”艾蜜兒一路小跑跟在他的身後，急得都要哭了：“我給你打電話，一直接不通，我都要急死了?！?
“發(fā)燒是身體機能的一種對抗細菌的正常反應(yīng)，先去醫(yī)院看看。”顧子夕看著急得手足無措的她，想發(fā)的脾氣又壓了下去——她這個當(dāng)媽的，在照顧孩子方面，真是讓人不放心。
“顧梓諾，怎麼樣了，還有哪裡不舒服？”顧子夕走到顧梓諾的房間，他正躺在小牀上，臉被燒得紅通通的，又軟又虛的樣子。
“爹地，我覺得我需要去醫(yī)院了?！北粺密涇浀念欒髦Z，卻是冷靜而理智：“我的背好癢，脖子也有一點點?！?
顧子夕臉色微變，快速拉開兒子的衣服，翻開身子，背上已經(jīng)有一些紅疹。當(dāng)即看著艾蜜兒吼了起來：“你是怎麼當(dāng)媽的？發(fā)燒了都不知道檢查一下他的身上?！?
“我、我、我急著給他退燒?！卑蹆簻愡^眼去，那些個紅疹中還夾著些水泡，不由得怯怯的問道：“是出水痘？”
“難爲(wèi)你還知道水痘?！鳖欁酉焖俦饍鹤?，大步往外走去。
艾蜜兒忙拿了小包，將冰塊、毛巾、體溫計全裝在裡面，跟著顧子夕快步往外跑去，這一來一回之間的跑動，她已開始輕喘起來。
“你別去了，省得我還得分心照顧你?！鳖欁酉乃盅e接過小包，冷冷的說道。
“我……”艾蜜兒空著手站在車邊，看著兒子燒得渾身發(fā)軟，顧子夕一臉冷意，只覺得又心疼、又尷尬、又難堪。
“媽咪，你休息，我沒事的。水痘會傳染，你不要過來?！鳖欒髦Z的臉上擠出勉強的笑容，安慰著艾蜜兒。
顧子夕轉(zhuǎn)頭問她：“你得過沒有？”
“恩?！卑蹆哼B忙點了點頭。
“恩，那就不會被傳染，你回去把梓諾發(fā)燒後開始用過的東西全扔了?！鳖欁酉γ嫔涞慕淮赆?，便升上車窗，快速的往醫(yī)院而去。
…………
“梓諾，身上癢，可以用小手拍拍，但千萬不要撓，能忍住嗎？”顧子夕邊開著車，邊留意著兒子的情況。
“能?！鳖欒髦Z軟軟的點了點頭，臉上卻是一片難受的模樣，躺在椅子上的身體，也止不住的來回磨蹭著。
顧子夕從後視鏡裡看著兒子難受的樣子，不禁一陣心疼，腳下用力，加大了油門。
…………
顧子夕趕到醫(yī)院時，張庭正好下了手術(shù)，給顧梓諾做了各項指標檢測後，對顧子夕說道：“是水痘，不過因爲(wèi)伴有高燒，出併發(fā)癥的機率比較大，併發(fā)癥主要是腦膜炎和肺炎，所以我先給他退燒，等體徵穩(wěn)定下來，我再給他做全套的血液和肺部檢查。”
“恩，你安排吧?！鳖欁酉㈣髦Z抱在懷裡，燒得軟軟的小身體，一點兒力量都沒有。
“梓諾這個情況，應(yīng)該已經(jīng)有兩天的病程了，都發(fā)展到脖子了。如果早些發(fā)現(xiàn)，是不會發(fā)燒的。真是太大意了?！睆埻タ粗欁酉?，不禁有些責(zé)怪的意味。
“他從小也是蜜兒照顧的，沒想到她這次會這麼疏忽?！碧崞疬@事，顧子夕也是一陣惱火。
“算了，你責(zé)怪她也沒用。她若是不懂的話，看著也只當(dāng)普通的發(fā)燒或者皮膚瘙癢來辦了。”張庭無奈的搖了搖頭，開了方子後對顧子夕說道：“我先去繳費拿藥，住院手續(xù)辦起來要些時間，先在我辦公室輸液?！?
“好的?！鳖欁酉c了點頭。
…………
“顧梓諾，爲(wèi)什麼兩天不舒服都不告訴媽咪？也不給爹地打電話？知不知道這是很危險的？對你自己來說危險，還會傳染給小朋友，爹地媽咪都會很擔(dān)心。”抱著渾身發(fā)軟的顧梓諾，顧子夕還是忍不住責(zé)備他。
“對不起爹地，你們、你們都好忙?！鳖欒髦Z訥訥的說道。
“媽咪也很忙？”顧子夕沉聲問道，下意識的眸子微微閃動——家裡的工人雖然少了很多，但還輪不到需要她親手做事的程度。
“媽咪要學(xué)插花、要學(xué)鋼琴、還要學(xué)煮茶，她最近表現(xiàn)很好哦?！鳖欒髦Z小聲說道，黑亮的眸子輕輕斂下，似乎在掩飾著什麼。
“恩。”顧子夕點了點頭，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溫度完全沒有降下來的跡象：“梓諾一個人坐會兒行嗎？爹地去給你弄點開水過來?！?
“不要，我不喝，要爹地抱。”顧梓諾吃力的搖了搖頭，胖胖的小手，軟軟的抓在他的衣襟上，看起來溫軟而虛弱。
“好?！鳖欁酉Φ穆曇糗涇浀模v出一隻手給張媽打了電話過去：“我現(xiàn)在張庭的醫(yī)院，梓諾病了?！?
“你說什麼！她在收拾行李？”顧子夕的聲音不自覺的大了起來。
“你讓她接電話?！鳖欁酉χ挥X和股怒氣上涌。
不知道張媽在那邊說了句什麼，顧子夕沉聲說道：“那別管她了，你先過來吧。”
放下電話，顧子夕的眸子一片陰沉——許諾已經(jīng)快有一週沒有回公寓，現(xiàn)在卻去了公寓收拾行李：她這是下定決心要分開了？
顧子夕握著電話的手，一時間青筋直冒——從被人不斷打壓的過去，到與顧東林對決的後來，到與她這段感情的現(xiàn)在，他從未試過會有事情脫離他的控制。
而這失控的事情，恰恰是他最在乎的。
“爹地，誰在收拾行李？”顧梓諾看著顧子夕沉鬱的眼神，軟軟的問道。
“別人?！鳖欁酉戳藘鹤右谎?，收起了電話，幫他輕輕拍著已開始長泡的後背：“爹地幫你拍拍?！?
“恩。”顧梓諾點了點頭，將頭完全靠在顧子夕的臂彎裡，閉上眼睛休息。
直到張庭將藥配好，幫他打上；張媽帶了些小零食和水杯過來後，顧子夕纔拿著單子去辦住院手續(xù)。
“要住院?。窟@個在家養(yǎng)著就好了?！睆垕屵呎f著，邊在椅子上鋪小棉墊，讓顧子夕把梓諾放在椅子上坐著，自己拉了椅子在梓諾的身邊坐下，摟著梓諾靠在自己的腿上。
“恩，因爲(wèi)發(fā)燒，要觀察兩天。張媽這兩天就辛苦一下，我另外請個護工幫忙?！鳖欁酉c了點頭，拿了住院單離開——因爲(wèi)有張庭在、因爲(wèi)他有錢、只是簡單的門診病人，也開了vip病區(qū)的單人病房。
…………
“張奶奶，是不是許諾在收拾行李？”在顧子夕離開後，顧梓諾坐直起來，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張媽問道。
“是啊，她說最近會很忙，要住在公司，所以要帶些日用品和衣服過去?！睆垕岦c了點頭。
“張奶奶，你說，許諾和我爹地是不是吵架了？她好久都沒給我電話了，我爹地今天脾氣特別大，還兇我媽咪了?！鳖欒髦Z皺眉說道。
“我說梓諾，你生著病呢，就別管大人的事了。乖乖，這燒得渾身都發(fā)軟呢，來，躺在經(jīng)奶奶腿上睡會兒?！睆垕屳p拍著顧梓諾的背，慈祥的說著，心裡卻爲(wèi)這孩子的敏感而心酸——許諾將所有的日用品和衣服都拿走了，門鎖匙、車鑰匙都放下了，看這情況，比吵架可嚴重得多。
只是，她可不想讓這孩子生病的時候，還操心他們大人的事。
“張奶奶，我好難受?！鳖欒髦Z軟軟的說道。
“恩，張奶奶給你拍拍，你先睡?！睆垕尠底試@了口氣，對這孩子卻是一片憐惜——生長在富豪之家的他，似乎是個要什麼有什麼的小皇帝，可平時陪他最多的是家裡的幫傭；這連孩子生病了，讓一個平時不帶孩子的大男人在這兒跑前跑後。
可憐的孩子。
那個許諾也是，平時和孩子多好的樣子，這會兒又不見人影，大人有矛盾是大人的事兒，和孩子置什麼氣。
唉。
張媽邊給梓諾拍著後背，邊輕嘆著，看著顧梓諾紅紅軟軟的小臉，一陣心疼。
…………
辦好住院手續(xù)後，顧子夕便讓張媽回去休息，他陪著顧梓諾的身邊——畢竟，張媽的年紀大了，明天還有一整個白天要她來陪呢。
“爹地，好熱。”
“捂捂汗，流了汗，燒就退了?！?
“爹地，脖子好癢?！?
“梓諾乖，不能撓?！?
“爹地，要喝水?！?
“好，爹地給你拿?！?
“爹地，要聽故事?！?
“……”
“爹地，難受。”
“爹地抱……”
顧梓諾各種的難受，顧子夕卻是第一次陪著生病了、完全是個孩子模樣的兒子，一邊心疼著，一邊卻有些吃不消起來。
…………
“子夕……”大約十點的時候，艾蜜兒拎了大包小包的東西過來。
“你來了?！鳖欁酉E眸看了她一眼，又轉(zhuǎn)眸看著好不容易睡著的兒子，把他的雙手握在手裡，怕他睡著了失控會亂動。
“梓諾怎麼樣？嚴重嗎？怎麼會要住院呢？”艾蜜兒將包放在旁邊的陪護牀上，站在牀邊著急的問道。
“你最近在幹什麼？”顧子夕突然問道。
“我……”他突如其來的問題，讓艾蜜兒一點準備也沒有，一時間不由得有些慌亂起來。
“梓諾說你最近很忙，以至於連他生病你都不知道。”顧子夕冷冷的說道：“我對你沒有其它要求，但你必須把兒子照顧好。你如果連這個都做不到，我怎麼放心讓你繼續(xù)照顧他？”
“子夕，你不要總是用這種口吻和我說話好嗎？”艾蜜兒定定的看著顧子夕，悽婉的說道：“我知道我是個沒用的女人，可做爲(wèi)媽媽，我努力的盡我所能去愛他、去照顧他。就連最精確的機器還有出錯的時候呢，你怎麼能因爲(wèi)我一次的失誤，就下這樣的定論？”
“我不是在爲(wèi)我的失誤找藉口，兒子病了我比誰都擔(dān)心、傷心、自責(zé)，可是，難道我是故意的嗎？”
顧子夕擡頭輕瞥了她一眼，淡淡的說道：“你回去吧，明天白天能來的話，儘量來一下。白天有檢查，張媽一個人怕是不行。護工只能按要求做粗活兒，也指不上。”
“我今天晚上在這兒陪梓諾。”艾蜜兒低頭說道。
“你陪？”顧子夕的臉上現(xiàn)出微微的不耐：“你能不能總是給我找麻煩？”
“子夕，梓諾小時候生病也是我照顧的，我不會給你找麻煩的。他是我兒子，他生病了，我不可能不陪?！钡谝淮?，艾蜜兒倔強著堅持著自己的意見。
“隨你?！鳖欁酉D(zhuǎn)過頭去不再理會她。
艾蜜兒轉(zhuǎn)過身去，打開剛纔帶來的大包小包，在旁邊撐起了一個簡易的衣架，然後將顧梓諾這兩天要換的睡衣、外衣、拖鞋分門別類的放了進去。
然後又將近十條毛巾，按順序掛在了另一邊。還有水杯五個，分別貼著藥一、藥二、藥三、白開水、飲料的標籤；玩具五套、吹風(fēng)機兩個、幼兒護膚品兩套、毛巾手套五幅。
她基本把顧梓諾在家裡用的東西全搬來了，然後毛巾手套應(yīng)該是剛?cè)ベI的，是爲(wèi)了怕他忍不住抓身上的泡吧。
“你讓一下，我?guī)退咽痔滋咨?，然後你可以歪在沙發(fā)上睡會兒?！卑蹆耗弥浑p手套過來，看著顧子夕輕聲說道。
“恩。”看著她對兒子的仔細周到，顧子夕心裡的火氣，也慢慢的消了下去。
她從來都把自己定位在親生媽媽的位置，所以對兒子的照顧有妥貼也有疏忽、有細緻也有手忙腳亂——這些，都是一個當(dāng)媽的正常模樣。
而他，卻從來沒將她當(dāng)作兒子的親生媽媽，所以總以挑剔的眼光看待她對兒子的照顧，所以，總是諸多不滿、諸多指責(zé)。
在照顧兒子這方面，或許不是她做得不夠好，而是自己太苛責(zé)了吧。
顧子夕從牀邊慢慢的站起來，艾蜜兒已經(jīng)幫顧梓諾套好手套，又過去拿了毛巾隔在他的胸前和背後，這樣就不用在他睡著的時候幫他換汗溼的衣服。
看著艾蜜兒熟練而利落的動作，與平時的柔弱無助大不相同，顧子夕不禁有些詫異——她的這一面，自己從來沒有留意過。
對於兒子，她的確是個合格的媽媽。
“我去外面抽支菸，有事喊我?！鳖欁酉粗β档乃?，輕聲說道。
“好。”艾蜜兒彎腰背對著他，低低的應(yīng)了一聲。
直到聽見門被關(guān)上的聲音，她才慢慢的直起身體、慢慢的轉(zhuǎn)過身去，看著窗外椅在欄桿邊抽菸的他，心裡盡是委屈與酸澀。
真的是離婚了呵，對她的態(tài)度竟惡劣至此；真的是以爲(wèi)找到了梓諾的媽媽了，是想讓他們‘母子’相認嗎？所以無故的刁難自己、指責(zé)自己，以逼自己對梓諾放手？
子夕，我們之間，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我不得不算計你、你也隨時在算計著我？
子夕，你爲(wèi)何不明白，我愛你，無論我是怎樣的虛榮，我都沒有放棄過愛你；你爲(wèi)何不明白，我愛梓諾，從他出生的那一刻起，我都把他當(dāng)自己的兒子。
就算最後，我失去了全世界、失去了你，唯有梓諾，我絕不會放棄。
艾蜜兒伸手抹掉不爭氣的眼淚，轉(zhuǎn)過身去在梓諾的牀邊坐下，看著兒子軟軟嫩嫩的小臉，心裡柔軟一片。
“寶貝，你就是媽咪的兒子，誰不能把你搶走。”艾密兒將臉貼在兒子的小臉上，嘴角是溫柔的笑意。
…………
“去?！?
“不去。”
“還是去吧，你在擔(dān)心他。”
“還是不去，那男人還以爲(wèi)你欲縱故擒，這時候又故意示好呢?！?
“可是，你雖然是他爹地的前女友，也是他的好朋友??！你們可是忘年交呢？”
“可那個男人那麼自以爲(wèi)是，又懂算計，還很霸道，碰到了怎麼辦呢？”
“許諾，你真是沒用，你還是捨不得分開、所以生怕見面了又會答應(yīng)合好吧。”
“不是，當(dāng)然不是，去就去，怕什麼?！?
“…………”
複雜的思想鬥爭，許諾終是抵不過對顧梓諾的擔(dān)心，終於停下在房間轉(zhuǎn)圈圈的腳，對著鏡子說道：“許諾，做你想做的事，管他怎麼想！”
看著鏡子，許諾給了自己一個大大的笑臉，抓了鑰匙就往外走。
…………
“張庭，顧梓諾住哪間病房？”到了醫(yī)院門口，許諾在旁邊的小賣部挑著禮物，邊給張庭打電話。
“喂，他病了自然有他媽媽照顧；顧子夕手忙腳亂，自然有他老婆幫忙；你對我說這一大通是什麼意思。”許諾將電話拿離耳邊，看著還在聽筒那邊絮叨的張庭，只覺得莫明。
“你問他吧，我看看顧梓諾就走。謝謝?！钡人f了房號後，許諾便快速掛了電話。
…………
抱著一個大熊站在病房門口，房間裡的溫馨讓她站在那裡，無法再進一步——顧梓諾躺在病牀上，兩隻放在外面的小手，妥貼的套著毛絨手套，整個人看起來雖然虛弱，卻有一股乖巧的柔軟。
顧子夕坐在牀邊的椅子上，頭靠在牀頭打著盹；艾蜜兒正拿著一張薄毯幫他輕輕的蓋上。
似乎感覺到她的視線，艾蜜兒輕輕擡起頭來，見是許諾，不由得微微一愣——“噓”她隨即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幫顧子夕蓋好毛毯後，直起身子，慢慢的走了出來，輕輕的帶上門後，對許諾說道：“他們兩個都才睡著?！?
“聽說顧梓諾病了，我來看看他?！痹S諾點了點頭，將手中的毛絨熊遞給艾蜜兒：“等他醒了，麻煩幫我送給他?！?
“唉呀，梓諾是出水痘，不能碰這些帶毛的玩具?！卑蹆嚎粗@個材質(zhì)普通的玩具熊，心裡暗自嫌棄：“要不等他好了，你再送給他？”
“不好意思，我不太懂這些?！痹S諾略顯尷尬，又將玩具熊給收了回來。
“你沒當(dāng)過媽，不懂也正常，以後有經(jīng)驗就懂了。”艾蜜兒一臉溫柔的笑意，在月光下，看起來一片溫潤的光華。
“那我先走了，改天再來看他。”許諾斂著眸子，看著手中的玩具熊，淡淡說道。
“本來應(yīng)該喊醒子夕的，只是他今天照顧梓諾，著實是累著了，這會兒又才睡著。”艾蜜兒看著許諾，抱歉著說道：“要不，你還是進去打聲招呼？若知道你來了卻沒進去，我怕，我怕他會怪我?！?
“不了，讓他休息吧。”許諾淡然而笑，抱著玩具熊，慢慢往外走去。
白色的月光下，孤單的身影，纖長而倔強。
………第二節(jié)：子夕?對鐘意的安排…………
“許諾……”
似乎是顧子夕的聲音？許諾停了停腳步，卻不敢回頭——她怕自己才下決心和他分開，便開始有想念的幻覺。
她抱緊了懷裡的小熊，慢慢的、繼續(xù)往前走去——這被人瞧不上的小熊，此刻是唯一可以給她力量的朋友。
“既然來了，打聲招呼，有那麼難？”
果真是顧子夕的聲音。
許諾腳下步子未停，只是低頭看著懷裡的小熊，只覺得自己這一趟來得有些多餘——不管是否離婚，人家纔是正兒八經(jīng)的一家三口。
就算艾蜜兒不在，也還有個女人等著要幫他照顧孩子。
自己這算什麼？
真是好笑。
許諾輕輕搖了搖頭，往前的步子越發(fā)的快了起來。
“東西都搬走了？”顧子夕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大步走到她的面前。
“恩?！痹S諾停下腳步，擡頭看著他，低低的應(yīng)著。
“就這麼算了？”顧子夕直直的看著她，目光深深的看進她的眸子深處，似乎想知道她真心的想法。
“是。”許諾輕扯嘴角，微微一笑，緊擁著懷裡的玩具熊，淡然說道：“過兩天我再來看顧梓諾。”
“無論我怎麼做、無論我怎麼求你，都不行，是不是？”看著她平靜的面容，顧子夕不由得一陣無力與失望。
“對不起。”許諾擡頭看著天空的月亮，白色的光華如匹練般揮灑，照得她的心事一片寧靜。
“你說過，你愛我?！鳖欁酉粗?，似乎知道無法挽回，聲音也變得輕忽起來。
“我，走了?！痹S諾將目光從月光上抽回來，轉(zhuǎn)身慢慢往前走去——月光如華，而她的背影，一如初見：是驕傲的，也是孤單、是倔強的、也是決然的。
“或許我不如自己想象的那麼愛你，所以纔會有這麼多的爲(wèi)難，可是你在我心中是最重要，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努力解決掉那些爲(wèi)難，以讓自己專心的愛你。”
“你或許也不如你自己想象的那麼愛我，所以雖然全力以赴，卻仍無法奮不顧身。一有風(fēng)吹草動，你就懷疑我是不是不夠愛、懷疑你自己是不是值得愛；”
“我們說好了要一起努力，克服那些障礙、那些心魔，可現(xiàn)在，你卻轉(zhuǎn)身就走。不求你現(xiàn)在就釋然一切，只求你給我一些時間、只求你再等等我，也做不到嗎？”
顧子夕跟在她的身後，一字一句，大聲喊道。
“師傅——”許諾伸手攔停一輛計程車，拉開車門，快速的坐了進去：“師傅，麻煩你去**南路，香江別苑?！?
說完後，計程車便絕塵而去——而許諾，竟然一個字都沒有。
這一次，顧子夕沒有再留她——她下定了決心要走，他又如何留得住？
…………
“子夕，對不起，我問過她，她說不要進來的?！卑蹆嚎粗欁酉σ荒橁幊恋幕氐讲》浚难e不禁又是歡喜、又是害怕。
歡喜的是，他和許諾，終於鬧矛盾了，而且矛盾還不小；害怕的是，他會不會因此而遷怒於自己？不讓自己照顧梓諾？
“梓諾的燒已經(jīng)退了，你去睡會兒吧?！鳖欁酉Φf道，走回牀邊，在軟椅上坐下來，眼睛從那張薄毯上輕輕掃過，一把抓起來扔在了艾蜜兒身上：“以後別做這些無聊的事情?！?
“我——”艾蜜兒情不自禁的往後退了一步，緊聲說道：“你心裡不痛快，何苦拿我撒氣；就算是護士，看到你在空調(diào)房瞇著了，也會給你蓋上?！?
“你們的愛情，若是牢不可破，任我再做什麼，也沒有用；你們的愛情，若處處生疑，就算我什麼也不做，她也會看著我想起我們曾經(jīng)的過去?！?
“子夕，你對我公平一點好不好？就算我不再是你愛的女人、就算我不再是你的妻子，至少，我還不是個不識趣的女人?！?
艾蜜兒閉了閉眼睛，深深吸了口氣，伸手輕輕撫了下胸口，看著顧子夕說道：“子夕，你心情不好，我不和你計較了。只是不希望看到那個凡事盡在掌握的顧子夕，會爲(wèi)一個女人變得如此患得患失、變得如此容易遷怒?！?
“你這樣子，她未必喜歡，何苦?！卑蹆赫f完，便抱著他扔過來的毯子，慢慢躺回到牀上，背對著他，不再說話。
…………
顧梓諾的燒退了之後，整個人的精神便慢慢好了起來。而艾蜜兒在熬了大半夜和一個白天后，整個人便有些吃不消，只得叮囑了張媽各項注意事項後，回到別墅靜養(yǎng)。
“子夕和許諾鬧矛盾了，梓諾病了，你最好抓住機會，讓許諾就此出局?！?
“好的，我知道了?！?
“千萬小心，情況若有不對，馬上退回來等下一次機會。他這兩天情緒不好，容易遷露，千萬別把事情搞砸了?！?
“我知道，你放心?！?
掛了艾蜜兒的電話，鐘意便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思索著要怎麼提關(guān)於那個兒子的事情、怎麼讓他下定決心和許諾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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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
“什麼事？”
“我、我、我好害怕……”
“恩？”
“我夢見一個男孩子，他睜好大的眼睛看著我，要我救他。你說，那孩子、那孩子……”
“……”
“先生，能讓我見見寶寶嗎？”
“我半小時後過來，你在那邊等我。”
“恩，好?！?
掛了電話，鐘意嘴角揚起一縷得意的輕笑。
…………
顧子夕推門而入，便看見鐘意正坐在陽光花房的軟椅上，拿著那本看了一半的雜聲，輕輕的翻動著——立體的側(cè)面，低垂的長睫（刷了睫毛膏），在傍晚的霞光裡，有種雕塑般的精緻。
似乎，這麼多年，她一直坐在那裡——看著書，等著他來。
有那麼一瞬間，這畫面讓顧子夕有種時光倒流的恍然；只是，再定睛之後，眼睛這個女子，卻無法喚醒他心底曾經(jīng)千百遍的思念。
或許是物是人非、或許是思念成繭，不復(fù)當(dāng)年——有些不忍，卻終是要做出決定。
“你這次回來，主要是想見兒子？”顧子夕走過去，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
“是的?！辩娨鈱ふ姆旁谙ドw上，睜大一雙明亮的眼睛看著顧子夕。
“想認他，還是隻想見見？”顧子夕再問。
鐘意的眸光微閃，心下不禁微微著慌——他這樣子，似乎和那晚完全的不同；但聽語氣，又不像是看出了什麼。
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梓諾現(xiàn)在的生活很平靜，如果突然有個人冒出來說是他的親生母親，會讓他難以接受，給他的成長帶去陰影；這事若讓媒體知道，則會影響他一生的發(fā)展。”顧子夕也不等她回答，看著她嚴肅的說道：“所以，我想你應(yīng)該也考慮過這些因素。”
“是的，所以我只想看看他，知道他還好好兒的，我就滿足了?！辩娨獾男难e不禁暗罵顧子夕狡猾，這話一說，自己若不同意，反而顯得自己這當(dāng)媽的不爲(wèi)兒子著想了。
只是，雖然在心裡恨得牙癢癢，表面上仍得裝出一副‘你真是說中了我的心’的模樣，連連點頭說道：“所以那晚我根本不敢進這屋子?！?
“既然你也這樣想，我們就很好達成共識了。”顧子夕點了點頭，面色比剛纔柔和了許多：“我會安排你和梓諾的見面，至於身份，就以蜜兒妹妹的身份，讓梓諾喊你小姨，雖比不上媽媽親，也算是很親了。”
“真的嗎？”鐘意輕咬下脣，似是萬分的激動，一顆心卻沉沉的掉了下去——艾蜜兒的妹妹、孩子的小姨，那她以什麼身份留在他身邊？
“那、那我們之間？”鐘意仍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顧子夕臉色一沉，看著她沉聲說道：“我們之間，再無未來。既然有機緣再見面，你有什麼要求、有什麼想做的，都可以告訴我，我儘量滿足你?！?
“想做、你的女人，行嗎？”鐘意斂下眸子，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好一副我見猶憐的乖巧模樣，停頓一會兒後，又睜開眼睛，看著顧子夕說道：“先生，我不求名份，只求能和你在一起、能經(jīng)?？吹轿覀兊膶殞殻揖蜐M足了?！?
“爲(wèi)什麼？”顧子夕沉聲問道。
“因爲(wèi)，因爲(wèi)我愛你。”鐘意突然大膽的說道。
“我不愛你?！鳖欁酉Φ脑捗摽诙觥捳f出口，顧子夕只覺胸口微微刺痛，只覺那聲音，陌生得不像自己的。
不是不愛，只是這份愛，他盤算著，要全部給許諾；
不是不愛，只是這份愛裡，相聚太短、分離太長，以至於他將愛她的心，分了一個角落給許諾，直到現(xiàn)在，許諾已經(jīng)將他心的角落佔據(jù)大半——如果分開，他這顆心，豈不是要沒了大半？豈不是要痛死？
所以，他終於還是要負了那五年的承諾、終於還是要負了將婚姻只給她的誓言——終究，空洞的思念，抵不過現(xiàn)實的愛情。
終究，在感情上他沒能做個成功的商人，在算計著投入與回報的時候，卻忘了計算——感情給出去了，無論多少，都是收不回來的；
“所以，你不能留在我身邊。”顧子夕從軟椅上慢慢的站起來，看著窗外如血的夕陽，沉聲說道：“這套房子你住過，就送給你。你還有什麼想我做的，一個月內(nèi)告訴我，我?guī)湍阕龅?。見梓諾的事情，我會安排人定期聯(lián)絡(luò)你。我們，以後就不要再見面了。”
“先生……”鐘意刷的一下站起來，從背後用力的圈住了顧子夕的腰，將臉緊緊的貼在他的背心，哭著說道：“先生，我愛你，我捨不得離開你?！?
“這件事，不要讓任何人知道?！鳖欁酉τ昧Φ年_她圍在自己腰間的手，轉(zhuǎn)身看著她說道：“我走了，好好兒照顧自己。你若結(jié)婚，我會送份大禮?！?
說著鬆開她的手，大步往外走去。
“先生——”鐘意哭著跑了出來，拉著他的胳膊求著他：“我答應(yīng)你、我都答應(yīng)你?！?
“乖。”顧子夕輕嘆一聲，伸手將她擁進懷裡，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只怪我們相遇的方式不對、只怪我們再遇的時間太晚。我已經(jīng)，沒有多餘的愛給你了。”
“我知道、我知道……”鐘意趴在他的胸前，努力的哭著——終於從他的話裡聽明白了：他不是不愛那女的，只是現(xiàn)在更愛許諾。而許諾因爲(wèi)他和自己在一起和他鬧矛盾了，所以他要和自己劃清界限，以挽回和許諾的感情。
“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我不怪你、真的……”鐘意越哭越淒涼，大有肝腸寸斷的氣勢。
“好了，我要走了，記得照顧好自己?！鳖欁酉p嘆一聲，輕輕的拍著她的背。
“先生，能不能、能不有今天留下來？只是今天一天好不好？再陪我一次？”鐘意哭著，自他的懷裡擡起頭，淚眼朦朧的看著他：“我做飯給你吃？我們一起看碟片？我們一起出去散步？我們一起出去澆花。”
“好不好？只今天一次，以後我再也不聯(lián)絡(luò)你了?！辩娨饫婊◣в甑目拗⑶笾?
“對不起，我不能。”顧子夕輕輕搖了搖頭，狠狠的推開她，快步往外走去。
“先生，別丟下我一個人……”鐘意一路跑出去，抱著別墅的大門，哭聲淒涼而哀怨。
顧子夕拉著車門，轉(zhuǎn)身看著她，良久，終是狠下心來——上車、打著、加油、發(fā)動，一連串的動作，一氣呵成，車子猛然竄了出去，只留一段煙青色尾塵……
抱著柱子哭泣的鐘意，此時也不哭了，卻仍鬱悶的坐在了地上——這戲纔開始，就要結(jié)束了嗎？
那個許諾有什麼好，值得他放棄心中的女神而去遷就她？
要是成功了，自己成爲(wèi)顧氏總裁夫人，那可多威風(fēng)??；要是失敗了，就只能得到這棟房子了，艾蜜兒的錢，肯定也是不會付的。
“你有什麼想要的，告訴我，我?guī)湍阕龅健！?
突然想起顧子夕這句話，鐘意伸手擦了臉上的眼淚，眼睛驀的閃亮起來。
只是，到底是要想辦法搞定顧子夕，做總裁夫人好呢？還是就此罷手，拿了房子再讓他做件事就算了呢？
鐘意就這樣將頭歪在花園的白色柵欄上，月白色的亞麻長裙、披散著長髮、滿臉的淚痕，那樣悽楚的模樣，任誰也想不到她的心裡，卻在做著這樣的選擇題。
…………
第二天，顧氏。
“顧總，早?！?
“早。”
…………
“許經(jīng)理，早。”
“早?！?
…………
聽到同事的招呼聲，顧子夕知道許諾就在自已的後面進門，當(dāng)下放慢腳步，慢慢轉(zhuǎn)過身來。
“顧總，早?！痹S諾抓著包的手微微一緊，眸色淡然的看著他，仍做自若的打著招呼。
“早?！鳖欁酉p聲應(yīng)著，目光沉沉的看著她——卻只是定定的站在那裡，既不走、也不讓。
在匆匆的跑著打卡上班的男男女女的身影中，他就這樣定定的看著她——目光幽深而無奈。
而她，只是微微點頭，側(cè)身與他輕輕擦肩，大步走到一個同事的身邊，與他輕輕的聊著天——就似每一個普通的員工一樣：打招呼、走開、彙集到屬於她的人羣。
而這屬於她的人羣裡——沒有他。
隨著她擦肩而去的身影，顧子夕緩緩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她與其它同事輕鬆聊天的時候，臉上淺淺的笑意，他不禁輕輕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眸底是與她相同的淡然與平靜。
踏著同樣節(jié)奏的步伐，穿過這羣說笑著的人羣，顧子夕走到自己的專用電梯前——按下電梯，進門，關(guān)門，淡然的眸子，沒有再看許諾一眼……
“許經(jīng)理……”看過新聞的人，都疑惑的看著她。
“電梯來了，快上吧?！痹S諾淡淡笑著，搶先走進了電梯，按下了研發(fā)部的樓層。
直到大家都上了電梯，整個電梯快處於超載的狀態(tài)時，她一個人站在最裡面的角落裡，有種很安全、很安全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