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現在方芊華什麼也做不了，她能做的，只是努力的聽，然後把聽到的每一句話都深深的刻在腦海裡，留待以後，再想辦法找這個男人報仇！

這時，那個徒弟又開口了：

“師傅，請恕徒弟愚鈍，我還是不太明白，既然師尊那麼折磨他們都沒起了作用，您再用咒語折磨他們會起作用嗎？”

師傅冷笑了一聲：

“當時，師尊折磨他們沒起到作用，是因爲他們心中還有要誓死保護大唐龍脈的這個信念，而隨著時間慢慢的久遠，他們就會慢慢的淡忘了他們當年的誓言和責任。時間，是可以把很多很多事情都淹沒掉的。”

徒弟點了點頭：

“的確是這樣。那麼，師傅，我還有一個問題，在您的咒語中爲什麼非要讓李隆基親手把霓裳羽衣交給方家的繼承人呢？”

師傅顯得有些不耐煩了：

“蠢貨！這都不明白，因爲只有讓李家在這一代失去霓裳羽衣，皇位纔會屬於我啊！我讓他們在上一代失去，或者在下一代失去，那我不就又會重蹈你師祖的覆轍，留下終身的遺恨嗎？所以，我纔要設下這樣的咒語，不管是未來哪一代方家的子孫，不過那已經是多少年之後的事情，只要她想打破咒語，就必須得回到這個時代來，來找李隆基！”

“師傅您簡直是太英明瞭！”徒弟非常真心的讚美道。停了片刻，那個徒弟又問道：“師傅，可是您又是怎麼知道，方家的子孫就一定會想辦法回來找李隆基呢？如果他們沒有這個本事呢？畢竟從未來回到現在，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師傅聽了這個問題，竟然嘆息了一聲：

“這就需要信任了。”

“信任？”

“對，信任方家的人在法術方面還是有著一定的天賦的，你也跟在我身邊學習了這麼多年的法術，所以你應該明白，功法這種東西，光靠後天的努力是沒有用的。需要天賦。而我相信，在未來，總會有一個方家的子孫，繼承了他們的祖先的功法天賦，能夠找到突破時空，回到古代的辦法。到時候，不管是一百年之後，兩百年之後，還是五百年之後，只要他們想解除咒語，他們就都會回到這個時代來，來找李隆基，然後帶走霓裳羽衣。我的計劃就算是成功了。”

“現在，師傅的計劃已經成功了。”

“沒錯，方家終於有一個人來破解咒語了，而且她也真的帶走了霓裳羽衣，現在，不管她是把霓裳羽衣帶到哪裡去了，都肯定是已經把霓裳羽衣帶離了大唐。正因爲失去了霓裳羽衣的保護，所以李旦、李成器纔會經受不住我的法術，重病將死，而很快，李隆基也會被我的法術所制，神志不清了。而太平公主絕沒有武則天那樣的智慧，總之這一回，李家失去了霓裳羽衣，就等於失去了和大唐龍脈最後的聯繫，他們已經註定要滅亡了，大唐江山，是我的了！”

“師傅，你說，方家人會不會因爲知道了霓裳羽衣的重要性，而又把它送回來呢？”

“送回來？”那個師傅又是一陣冷笑，“好啊，願意送她們就送嘛，誰拿走的誰送回來，然後那些其他的方家人就在家裡乖乖的等著受盡折磨而死就行了，反正霓裳羽衣只有一件，想要救李家就救不了方家，同樣，想要救方家，就救不了李家！”

師傅說著，爆發出了一陣得意的大笑，徒弟也跟著笑了起來，好像，他們已經真的做上了皇帝一樣。

方芊華在他們的笑聲中驚醒了，她騰的一下從牀上坐了起來，只覺得自己的前胸和後背都又黏又涼，一看就是都已經被冷汗浸透了，方芊華朝四周看了看，只見鍾大師坐在牀邊的一張椅子上，手中拿著一條微熱的毛巾，正在遞給她。方芊華接過了毛巾試了試額頭上的汗水，然後纔看向了坐在牀邊的地毯上的明珠，明珠也在望著她，眼睛一眨都不眨。

方芊華努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狂跳著的心，故意做出無所謂的樣子來，說道：

“明珠，你先回房去睡覺吧。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再把我夢見的事情都告訴你。唐朝那邊的情形，”方芊華頓了一下，接著說道，“還不是太壞。”

她故意這麼說，就是想著先把明珠支走了，然後先把夢裡的情景告訴鍾大師，兩個人好好商量商量，因爲夢中見到的情景太驚人了，她不敢，也不想讓明珠知道。

可是沒想到，明珠聽了她的話之後，一動都沒有動，仍舊那麼直直的坐在地毯上，望著她，一雙眼睛分外明亮，閃動著堅毅的光芒：

“媽媽，你不用瞞我了，剛纔你睡著的時候，我也睡著了，所以你在夢中見到的情景，我也都見到了。我什麼都知道了，現在大唐非常非常危險，而如果想解救大唐，救活李成器他們，就必須把霓裳羽衣送回大唐，而且，”明珠的聲音變得很低沉了，“必須得由我去送。”

聽了明珠的話，方芊華只覺得一陣眩暈，她本能的說道：

“明珠，你先別這麼想，也許事情並不是像我們想的這樣，你先告訴我，你剛纔在夢裡都看到、聽到什麼了？”

明珠很輕微的笑了一下，笑容模糊：

“媽媽，你在夢裡看到的，聽到的，我都看到了，也都聽到了。因爲從始至終，我都能看到你，而你卻看不到我，我想這可能也正說明了，在這件事情裡，註定了我比你更重要一些吧，所以上天，或者說羽衣，纔會讓我看到、聽到更多的事情。”

聽了明珠的話，方芊華徹底僵住了，只感到眼底一陣陣的發熱，眼淚幾乎馬上就要奪眶而出了。苦熬了二十年，耗費掉了好幾個人的青春和幸福，又讓明珠冒了這麼大的風險，本以爲一切都結束了，可是沒想到，當他們做了這麼多之後，他們纔剛剛等到了苦難的開始！

方芊華再也忍不住了，把臉埋在了手心裡，失聲痛哭了起來。鍾大師一直就站在一旁，默默的聽著她們母女的對話，此刻看方芊華如此傷心，再看看明珠的態度，他也就猜了個大概了，但是他仍舊保持著一貫的從容和鎮定，說道：

“明珠，芊華，你們都先別急，先告訴我，你們究竟看到了什麼，好嗎？”

方芊華又哭了一會兒，才擦乾了眼淚，和明珠一起一五一十的把她們兩個在夢中見到的情景都說了出來。

鍾大師用心的聽著，從始至終，他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眼前的一點虛空上，既沒有看芊華也沒有看明珠，從外表上看，他安穩沉靜的猶如一座石雕，可是唯有他自己才知道，此時他的內心之中，已經猶如巖漿翻滾了，滾燙的洪流在灼燒著他的心，讓他痛的幾乎發起抖來。

眼前這兩個女人，一個妻子，一個女兒，他今生今世的摯愛，他爲了她們已經放棄了一切，還可以放棄更多，甚至所有。但是，現在的局勢卻是，即使他想放棄、想付出，都沒有用了！就因爲他不姓方！

直到這個時候，鍾大師才真正明白了，原來，人世間最痛苦的不是爲了愛的人去死，而是讓你都沒有機會去爲了愛的人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最心愛的人一步步走向龍潭虎穴，卻無能爲力！

終於，方芊華和明珠交替著把事情都說清楚了，雖然她們看到的、聽到的那些東西中，還有很多是她們目前還不能理解的，但是到此爲止，事情的大概脈絡總算是弄清楚了。

而事情的後半段基本都是明珠在敘述，因爲方芊華到後來就已經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一個勁兒的流淚流淚，好像是要把這一輩子的眼淚都流乾了似的。

明珠本來在講完了事情的經過之後，就想直接把自己打算也一併說出來，可是現在看到媽媽傷心成這個樣子，她也不忍心再說了，只是坐到了牀上，摟住了媽媽，而方芊華則順勢倒在了明珠的懷裡，泣不成聲。望著明珠和芊華的樣子，鍾大師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陣深深的感觸，因爲眼前這幅場景，讓他突然間發現，女兒真的長大了，已經可以代替媽媽去承擔起人生的風雨了，這個突如其來的認知，讓他不得不重新考慮整件事了。

思忖了片刻，鍾大師說道：

“好了，芊華，你先別哭了，明珠好像是有話要說，我們先聽聽她想要說什麼好嗎？”

芊華擡起了頭，淚眼婆娑的望著明珠，等著明珠開口，可是看著媽媽的淚眼，明珠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最終還是鍾大師開口了：

“明珠，你是不是想把霓裳羽衣送回大唐去？”

明珠露出些心虛的樣子，一看就是被鍾大師說中了心事，她偷偷看了看媽媽，生怕自己這個想法會讓媽媽更傷心了。

可是沒想到，方芊華聽了鍾大師的話之後，卻出人意料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