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末,天氣又開始寒冷起來。
海倫還是不在課堂上練習,為此,伊莎十分著急。
因為馬上就要放寒假了,學員們將要迎來長達三個月的假期。
“我聽說維姬已經成功晉級初級魔法師了,她會用三級魔法對付我們嗎?”
伊莎有些憂郁的問。
海倫正在整理宿舍,聞言安慰她說:“不會的。她是你姐姐。”
“可是她一定會欺負你的。”
“我不打算回去。”
伊莎吃驚的問:“欸?為什么?”
“我想留下來繼續學習。”
“你要利用寒假的時間突破嗎?”
海倫點頭。
她的魔法控制力極差,一個一級魔法都有可能失去控制。
這學期的所有新生都掌握了魔力,更有少數原本就俱備魔力的學員已經成功晉級成了見習魔法師。
而海倫因為控制力差的緣故從不在課堂上使用魔法,大家都以為她還沒有魔力。
伊莎也為她著急:“如果開學還沒成功,你要留級嗎?”
“不用擔心,不會留級的。”
十一月三十日,伊莎離開了學院。
好在喬納斯校長從不離開學院,海倫還能繼續學習。
按照火之力的方法舉一反三,海倫在不停嘗試著掌握更多系的魔法,有一些就要成功了。喬納斯校長不斷囑咐她別著急,有時候進展太快并不是好事。
這一天,她陪伊莎去帝都的商業街定制勝利節要穿的宮廷裝,直到傍晚兩人才道別。
天色太晚,海倫決定抄近路出城。
這是一個貧民區的破舊巷子,街道很窄,空間潮濕又逼仄。海倫被一群圍在一起的人擋住了去路,她把魔法袍的大帽子扯起來蓋住臉,準備從人群中擠過去。
“沒有老爺愿意買下他嗎?這可是精靈!只需要50個金幣就屬于您了。”
海倫愣了一下,想不到這是一個非法的奴隸販賣點,她在書上看到過,一些來路不正的奴隸就是這樣被偷偷賣掉的,他們也許是被拐騙的平民,甚至貴族。
可是精靈,這也太離譜了!
雖然六族聯盟早在千年之戰后就瓦解了,但是販賣精靈的事情真是前所未見。因為精靈族是僅次于魔靈族的危險生物,他們天生具有強大的魔力,一些成熟的精靈還可以使用禁咒!人類可不想跟精靈族起沖突,更別說把一個精靈當作奴隸買賣,這可是相當要命的事情!
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的海倫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一個身形單薄的少年倒在泥坑里,他正蜷縮成一團,灰舊的袍子勉強能遮蓋住他的身體,露出來的手臂上殘留著許多猙獰的傷口。
奴隸商人為了證明他的身份掀開了他的帽子,一雙只有精靈族才擁有的尖耳朵暴露在寒冷的空氣里。
他的臉上盡是泥濘,看不清相貌,雙眼緊閉著,眉毛皺在一起。
真的是精靈,而且是一個身受重傷的幼年期精靈!這件事可麻煩了,精靈族絕對會因為任何一個失蹤的同伴到人類大陸來尋找,他們雖然數量很少,但力量強大。別看他們愛好和平,如果有精靈幼崽死在人類大陸絕對不是一件可以輕易解決的小事。
這時候,精靈突然睜開雙眼看過來,一雙淺紫色的瞳孔準確的抓住了正想要離開的海倫,與他對視的那一瞬間,海倫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救我!
確實是求救的信息,他的神情雖然平靜,但海倫知道那是對生命孤注一擲的掙扎。因為她死過,在飛機失事的時候她也只來得及想一件事情——救救我。
那是一種并不抱有期待的絕望掙扎,理智在不斷提醒自己死定了,心里卻忍不住呼喊著想要活下來,這是本能。
沒有人能救她。
雖然沒有人能救她,但是她能救下這個精靈!
要救他!
這是一種說不清楚的情緒,莫名的執著。
海倫知道這很危險,在這樣狹窄又遠離主街道的小巷子里,一個年僅十六歲的小女孩要拿出50個金幣,誰都不能保證沒有人會見財起意。
不過好在她是一個魔法師,這個世界的人類魔法師是極其稀少的,并且越是高階的魔法師越是稀少,所以才讓人不得不畏懼。
海倫退出人群,她為了打消所有人反抗的念頭使用了一個五級的木系魔法,這也是她目前能夠使用的最高階魔法——荊棘牢籠。
“木元素聽吾之令,賦予你們生命元力,允許你們自然生長,此刻,為吾筑起荊棘之墻……”
海倫不久前才掌握木系的魔力,并且沒有使用過荊棘牢籠,反復吟唱了好幾次才成功。十幾根長滿尖刺的粗壯藤蔓破土而出纏繞交織在精靈上空,所有人都被這景象嚇退了一步。
五級魔法!一個高級魔法師!
洛克帝國的高級魔法師數量絕對不超過一百個,他們中的半數以上都在魔法行會供職,剩下的一大半留在魔法學院,只有最后的一小部分服務于帝國皇室或者顯赫貴族。
高級魔法師的威懾力遠遠超過了海倫的預計,當人們看到五級魔法的時候,僅僅呆楞了幾秒鐘就開始倉皇逃跑。因為在游吟詩人的口中,魔法師的脾氣都很不好。
海倫松了口氣,被奴隸商人拋棄的幾個衣衫襤褸的奴隸則驚恐的看著她。
海倫把他們放了。
小巷子安靜下來,海倫撤掉魔力走過去問:“你還好嗎。”
她蹲在地上,精靈平靜的看著她,看起來他已經喪失了自主行動能力。
海倫開始探查他的情況。
這個精靈受了嚴重的箭傷,最致命的一處在腹部,傷口沒有及時處理,連斷掉的箭頭都沒有□□。
海倫伸手觸摸他的頭部,很燙,也許是因為傷口感染而發的燒。她決定把他帶回學院,她的水系魔法一直沒有進展,所以不能給他治療。
雖然是個精靈幼崽,但相當于人類十七、八歲模樣,海倫是沒有力氣移動他的。
還好她可以使用風系一級魔法,對精靈釋放了漂浮術,效果勉強能讓海倫移動他。
背是不行的,海倫太矮,只能公主抱了。
海倫把精靈的耳朵遮住,艱難的抱起他向前走,穿過這個巷子就是城門口,她是騎馬來的,馬就拴住城外的驛站。
為了不因為顛簸而使他病情惡化,海倫讓馬走得很慢,直到天黑才返回學院。
還好海倫猜中了喬納斯校長的位置,準確的在圖書館找到了他。
“海倫,這是誰?”喬納斯手里抱著一摞書正打算離開。
海倫把精靈放在長長的書桌上:“喬納斯校長,我在城里遇到一個重傷的精靈,你能救他嗎?”
喬納斯嚇了一跳,精靈族和人類幾千年來互不侵擾,一個精靈怎么會在人類大陸受傷?他疑惑的走過去,發現這還是一個精靈族幼崽。
精靈的力量要到達成熟期才會覺醒,在此之前只相當于見習魔法師的水準。所以精靈幼崽都是被重點保護的對象。
喬納斯并沒有猶豫太久就開始吟唱一個七級的水系魔法——水神的治愈之歌。
這個魔法并沒有記錄在水系魔法的教科書上,是喬納斯在一本殘缺的古籍上看到的,比起傳統治療魔法它的咒語長得離譜,更像一篇贊美詩。
喬納斯的右手貼在精靈的額頭上,隨著他的低吟柔和的藍色光輝緩慢的在精靈身上移動,直到五分鐘后喬納斯才停下來。
精靈的傷口已經全部愈合,連箭頭也被喬納斯取了出來。
“你還好嗎?”喬納斯問。
精靈從書桌上下來,疲憊和泥污并不能掩蓋他純粹的氣質。他先為自己使用了清晰術,然后向喬納斯行撫胸禮,并真誠的說:“感謝您的幫助。”
經過清洗之后精靈露出了本來面目,他有一雙淺紫色的眼睛和一頭柔軟的同色長發,濃密的睫毛,繾綣的眉,挺直的鼻梁。下顎瘦削,嘴唇因為受過傷而沒有血色。
看起來稚氣未脫又俊美迷人。
喬納斯也向他回禮:“精靈是人類的朋友,我想換了誰都會伸出援手的。”
精靈不置可否,只說:“我遭到了魔靈族的襲擊,不得已才啟動了上世紀的六族傳送陣,沒想到大陸分割后傳送陣也受此影響出現了偏差,機緣巧合才來到這里。”
魔靈族?
喬納斯皺起眉頭,最近幾年雖有突破赤海結界的魔靈族傷害人類,但因為數量很少魔法行會都私下解決了。
“魔靈族出現在精靈島了?”
“是的,雖然數量不多,但是強大到足以突破精靈島的防御結界,我想有必要去赤海探查一下。”
“我會把這個消息告訴給魔法行會的,你還需要什么幫助嗎?”
精靈意味不明的看了海倫一眼,又向喬納斯正色道:“是的,我需要盡快回到精靈的領地,可以請你們啟動傳送陣嗎?”
喬納斯驚訝的問:“什么傳送陣?”空間魔法在人類大陸上失傳已久,僅有少數魔法師可以制作儲物空間,像傳送陣這樣的大型空間魔法真是聞所未聞。
精靈露出不解的神情:“六族聯盟之間都保留著傳送陣,人類這個就建在魔法學院里。”
“什么?”喬納斯震驚,他在皇家魔法學院任職超過六十年,從不知道學院里還有與精靈島之間的傳送陣,書籍上也沒有任何記載。難道是……喬納斯想到一種可能,會不會是海倫打開的試煉墻后面的傳送陣?
精靈表示想去看一看。
試煉墻在被海倫打開后不久就恢復了原本的樣子,此刻三人就站在這面巨大的石壁前。精靈在看見試煉墻的時候露出了笑意,他開始吟唱:“大地之靈,請為我打開這扇大門。”
試煉墻隨著他的吟唱打開,露出了墻后的魔法陣。
精靈對喬納斯說:“請為我開啟傳送陣吧。”每個種族的傳送陣都有獨特的密語,他只好拜托喬納斯了。
可是就連試煉墻的咒語都失傳已久,更別說傳送陣了。
喬納斯只好解釋:“我也是不久前才發現這里的傳送陣,書籍上也沒有記載。所以我并不知道該如何啟動它,恐怕愛莫能助了。”
在知道人類大陸上魔法大量失傳的情況后,精靈非常失望,如果不能啟動傳送陣,他也許就無法安全回到精靈島了。
海倫猶豫了很久,最后終于說:“我想我可以幫忙。我曾在一本書上看見過有關這個傳送陣的筆記,也許我們可以試試。”
喬納斯并沒有懷疑,甚至聯想到她是因此打開試煉墻的。不過精靈有些奇怪的看著她,似乎不相信她的說詞。
海倫上前仔細辨認,傳送陣上的字跡已經非常模糊了,而且字體繁多,大部分似乎都是無用的。她一邊偷瞄上面的字跡一邊裝作在回想:“我記得并不清楚,好像是這樣的,她用中文吟唱道——法則之約,將開啟通往森林的道路。”
等待片刻,傳送陣沒有絲毫反應。
她又嘗試另一種:“按照約定,為吾開啟通往森林的道路。”
還是沒有反應。
“回應吾之呼喚,將通向森林的道路開啟。”
嘗試了許多次,傳送陣仍然沒有反應。喬納斯忍不住說:“難道是時間太久,陣法壞掉了?”
精靈搖頭,傳送陣是當時最強的幾個法圣用特殊材料制作的,能夠保存數萬年時間,況且精靈族的都可以使用,人類的也應該沒問題。
喬納斯問海倫:“你在哪本書上看到的?要不我們一起研究一下?”
哪有什么書,海倫連忙說:“是無意間在家里的雜貨間看見的羊皮紙筆記,一時恐怕也找不到了。我再試試吧。”
她想了很久,漢字太凌亂,可以說毫無章法,到底應該怎樣組合呢?
精靈為她提供了幫助:“我想精靈族的密語可以對你有所啟發,我們的傳送陣咒語是這樣的——偉大的空間之神休林·赫恩·俄火俄圖·納諾西米爾,請為吾輩打開世界之門,召喚——通往西方的道路。”
啊!海倫茅塞頓開,原來那些她以為無意義的漢字是神靈的名字,空間之神的名字真長!
“偉大的空間之神休林·赫恩·俄火俄圖·納諾西米爾,請回應吾之呼喚,以法約之責開啟通往森林之途。召喚——超越空間的道路。”
這次她的話音剛落,傳送陣就發出刺目的光芒,看來總算是對了。
精靈站在傳送陣中,金色的光輝照耀著他俊美的臉龐,他的淺紫色的雙眼在強光下模糊起來,就在他的身影逐漸消失的時候,海倫看見他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他的嘴形在說:謝謝,以及……下次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