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微寒。
擡起眼，就可以看到天幕上一層淡淡的、幾近透明的藍紫色輕紗，幽邃，廣袤，星星點點，鑲嵌其中，銀白色的月輝，鋪在了夜幕下的山巒，像是一幅靜謐而玄妙的畫卷。
一座燈火闌珊的城市。
摩根集團亞太分部所在地。
一間全新的辦公室，其核心區域，是一張黑色實木辦公桌，桌面光滑平整，幾乎可以映照坐在旁邊的餘沁的臉，很冰冷。
至於其他的，如茶幾、茶具、綠植、壁掛藝術品等等，都沒有。
空氣中還瀰漫著略顯陳舊的氣味。
很明顯，這裡剛剛投入使用。
究其原因。
原來的辦公室，用不了。
噠噠噠。
盧卡斯坐在輪椅上，狠狠地一拍扶手，怒氣衝衝，罵了一句：“一羣廢物！”
坐在他對面的餘沁，雙手抱胸，冷著臉，只是淡淡擡頭瞥了眼盧卡斯，眼神冷淡，沒有說話。
就在剛剛，盧卡斯把他手下的黑客團隊，狠狠地罵了一輪。
罵得要多髒有多髒。
因爲，他們花了整整三天時間，把摩根集團內部網絡裡裡外外、上上下下，全部篩選了一遍。
終於發現，有數道不明來源的程序，隱藏極深，僞裝成盧卡斯那臺電腦的系統程序，監控了盧卡斯電腦上的所有信息，包括了盧卡斯的外設，主要是收音器。
再追溯回去。
他們發現，這些程序的來源，竟然是在哈斯武裝那邊，盜取武器數據時潛進來的。
這可把盧卡斯氣死了。
他不顧受傷的膝蓋，推著輪椅，也要把這些吃乾飯的黑客們罵得狗血淋頭，以解心頭之恨！
可是，再怎麼罵，也於事無補。
盧卡斯和餘沁只好立即停用內部網絡，並且搬離了原來的辦公室，在這間類似於只颳了膩子的毛坯房裡，啓動臨時辦公室。
關鍵的是。
這間辦公室裡，除了兩人的手機，沒有任何電子設備。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他們堪稱天衣無縫的計劃，被林川通過竊聽，給破解了，並且做得比他們更完美，也更狠，他們爲了不重蹈覆轍，只能用這種隔離網絡的方式，防止林川再度侵入。
盧卡斯心裡還是恨啊！
這時候，她終於明白了，爲什麼當初餘可可一定要把林川拉進來，作爲盟友。
他麼的！
這個網文作者，確實有點東西！
如果他加盟進來，別說亞太分部了，整個摩根集團都將有一個質的飛躍，在地下世界稱霸，也不無可能！
只是，這個網文作者現在站在了對立面，並且，很難有和解的可能。
唯一解：幹掉他。
呼——
盧卡斯深呼吸，穩了穩憤怒而躁動的心，看向餘沁。
他問道：“餘，在這件事情上，我負大半責任，但是，林川太奸詐了，我手下那羣廢物，防不勝防。”
餘沁哼了一聲：“現在終於承認你的黑客團隊是廢物了，之前呢，媲美AW，暴打林川的氣勢呢？”
餘沁很生氣。
這一輪交鋒，她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之前與她聯繫密切的頭巾哥，已經開始聯繫林川了，據可靠消息，雙方準備見面，頭巾哥想要向林川訂購武器了。
頭巾哥很有錢，是餘沁的大客戶。
如果，連這位大客戶都跑了的話，她的軍火業務，將會受到沉重的打擊，斷崖式下跌。
餘沁在總結這次交鋒時，心裡突然冒出了‘滑鐵盧’三個字。
爲此，她失眠了整整三天。
現在還頂著個黑眼圈。
“額。”
在手下面前，盧卡斯趾高氣昂，大罵特罵，但對於餘沁，這件事情的主謀，團隊核心兼指揮，他沒法反駁。
餘沁指揮他去盜取哈斯武裝的武器信息，作爲證據。
結果他辦砸了，就得背鍋。
盧卡斯轉怒爲哀，深深嘆了一口氣，終於承認他不行了：“餘，我知道你很氣，但你先彆氣，林川的黑客技術，連AW都抗衡不了，我也沒有辦法。”
晚風吹進室內，呼呼的，風力很猛，本就冰冷的氛圍，好似又降低了幾度。
餘沁自顧自地起身，衝了一杯咖啡。
她輕輕攪動小勺，騰騰熱氣，在晚風中消散，又抿了一口，咖啡下肚，她的心才靜了一些。
她放穩咖啡，看向盧卡斯：“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當務之急，是解決國家武器研究院對沙尼亞的訴訟，同時，解決……林川！”
盧卡斯推動輪椅，往黑木桌前靠了靠，身體前傾：“餘，你現在還有什麼好辦法嗎？”
餘沁搖搖頭：“好辦法？沒有了。”
“這……”
盧卡斯嘴角一抽。
論管理，他或許說得上話，但是論計謀，他就有些依賴於餘沁了。
咚咚咚。
一陣敲門上響起。
盧卡斯轉頭看去，是他的秘書，OL制服，白襯衣+黑色短裙+黑絲，容貌姣好，身材也很好。
可他沒有半點興致：“有事快說。”
秘書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餘沁，氣氛很不對，她有些怯場了，聲音都弱了幾分：“總經理，餘小姐，你們讓我監控林川的動態，我有新情況彙報。”
事關林川，盧卡斯和餘沁立即轉頭看向她。
秘書嚥了一口唾沫，繼續說道：“他，他發佈小說了。”
“發佈小說？”
盧卡斯臉色一滯，隨即皺起了眉頭，“發個小說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去去去。”
秘書縮了縮頭，正想轉身離去。
不料，餘沁卻叫住了她：“林川發佈什麼新書了？”
秘書趕忙道：“是一本名叫《王牌特工》的小說，中文版在起航小說發佈，我英文版在起航小說海外版app發佈。”
餘沁沉吟了一下，低聲呢喃：“王牌特工……難道他還是個特工？”
這是她的下意識反應。
“啊？”
盧卡斯嘴巴微張，疑惑道，“林川還是個特工，這太離譜了吧？”
“你不懂得推測嗎？”
餘沁白了他一眼，心道，真是豬隊友！
“額。”盧卡斯訕笑一聲，有點尷尬，又反問道，“餘，總不能因爲他寫什麼小說，就判斷他是什麼身份吧？”
餘沁撇著嘴，已經不太願意跟盧卡斯交流了：“你看過林川的小說嗎？”
盧卡斯張了張嘴，遲疑了一下：“看過一點。”
餘沁皺著眉頭看了眼盧卡斯，很是疑惑地問道：“你是怎麼當上亞太分部的負責人的？”
盧卡斯立即正經了起來，肅然道：“亞太分部的主營業務，都是博彩、上癮性藥品，這些是我的強項呀。”
“好吧。”
餘沁頗有些無奈，“有句話是這麼說的，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林川最喜歡寫小說了，你如果看過他的評論區，就會知道，他的讀者，稱之爲‘自傳’‘犯罪記錄’。”
盧卡斯有些恍然，點了點頭：“所以，他的小說，是瞭解他的途徑？”
“那不然呢？”
餘沁臉色冷淡，又喝了一口咖啡，心裡告訴自己，隊友是豬，莫氣莫氣，自己獨自一人，孤軍奮戰，也能幹掉林川。
把林川幹掉，她不但能重新拿回頭巾哥的訂單，還能把林川那份既得利益，給瓜分掉。
這時。
盧卡斯看向了秘書：“你剛纔說，在什麼app裡能看到林川的新書？”
秘書一直守在旁邊，立即回覆道：“總經理，在起航小說海外版，就能看到這本小說。”
“哦哦，只在這一個app上發表嗎？”盧卡斯隨口問了一句。
秘書想了想：“還有一個app，名叫‘火星小說’，是在東南亞本土註冊的公司，在那也能看到林川的新書《王牌特工》。”
“行吧，你還有什麼沒彙報的嗎？”盧卡斯問道。
“沒有了。”
“那你出去吧，我來了解一下林川這個所謂的網文作者。”
盧卡斯擺擺手，隨即，在兜裡拿出手機。
起航小說海外版app，他早就下載了，但他忙於事務，並沒有真正點開過林川的小說。
平日裡，他也不看小說。
燈紅酒綠，花花世界，他一個摩根集團亞太分部負責人，看小說纔是怪事咧。
現在不一樣了。
看林川的小說，成爲了一種任務。
正好，膝蓋也受傷了，估計在輪椅上待一段時間了，順帶就把看小說的任務，完成一下吧。
盧卡斯端起水杯，喝了口溫白開，又換了藥，這才癱在輪椅上，打開起航小說，不用搜索，開屏就是林川的《王牌特工》。
開屏的畫面上，是小說的封面。
封面很簡潔，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檔案袋，上面寫著‘姓名：林某’‘職業：特工’‘級別：SSS’。
還有個紅戳：安全局，絕密。
盧卡斯對林川，是滿腔的憤恨，撇撇嘴，吐槽道：“封面搞得有模有樣，不知道的，還真以爲他就是王牌特工呢。”
餘沁擡眼看了看盧卡斯：“萬一他就是呢？”
“可能嗎？他纔多大？”
盧卡斯打心底是不相信的。
他搜索過林川的信息了，現在才25歲，這個年齡段，能搞那麼多職業嗎？
又是黑客，又是軍火大亨，現在還是特工，從孃胎裡開始學，都學不了那麼多！
“先別急著下定論。”
餘沁淡淡說了一句，轉頭便看起了小說。
盧卡斯點了點開屏的封面，很快就跳轉了小說頁面。
他還沒開始看，突然就問了一句：“餘，這個小說是收費的，你訂閱了嗎？”
“不訂怎麼看？”
餘沁像是看小傻瓜一樣，看了眼盧卡斯。
“法克，還得訂閱給他送錢！”盧卡斯憤憤地罵了一句。
餘沁罕見地沒有反駁。
盧卡斯說的，還有幾分歪理。
她全訂了林川的每一本小說呢，單論這個行爲的話，她絕對稱的上是真愛粉了。
可是，她是敵對方啊！
想了想，她說：“你要是不想訂閱，不是還有另外一個小說app可以看嗎，看看那個是不是付費的。”
“火星小說……”盧卡斯低喃了一句。
突然，他怔了一下，腦子裡閃過一個問題。
“你怎麼了？”餘沁問道。
盧卡斯皺起了眉頭：“餘，你有沒有覺得很奇怪，爲什麼火星小說這個app能看到林川的新書啊？”
餘沁的心思本來沒在這裡。
但盧卡斯這麼一說，她也皺起了眉頭，臉上浮現一抹疑惑。
是呀，《王牌特工》剛剛發佈的，火星小說也能第一時間上架這本小說，很奇怪啊！
“等等！”
餘沁眼前一亮，一道靈光閃過腦海。
“你想到了？”盧卡斯問道。
餘沁難得露出了一抹笑意：“這個火星小說與林川的關係很深啊，剛纔秘書說，這是註冊在東南亞的公司，馬上查它！”
盧卡斯豬腦子也開了竅，又把秘書喊了進來，馬上吩咐下去，狠狠地查這個火星小說，看看它到底是什麼來頭。
這一個發現，像是寒冬臘月的冰面，出現了一個裂紋。
破冰有望！
“你開竅了。”餘沁讚了一句。
盧卡斯心情好轉了些許，笑道：“看書看書，等我馬上把林川瞭解通透了，狠狠地弄了他！”
隨即。
他馬上下載了火星小說，在火星小說上閱讀《王牌特工》。
這不是一個付費模式的小說軟件，界面與之前的薯條小說大抵相同，有廣告。
不過，單人看廣告創造的收入，要比全訂《軍火大亨》的收入，低得多，盧卡斯管不了那麼多了，投入閱讀當中。
‘姓名：林某。’
‘年齡：24。’
‘性別：男。’
‘職業：特工。’
‘代號：獵鷹。’
‘所屬單位：安全局。’
‘級別：SSS。’
‘誠如你所見，以上是我的基本信息。’
‘……’
盧卡斯是領導。
領導都有個壞毛病，喜歡點評。
這纔看了前面開篇的一部分，他就開始點評上了：“這寫得也不怎麼樣啊！”
餘沁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你來寫？”
“我如果把我的人生，寫成一部小說，那纔是真正的犯罪記錄，自傳！”盧卡斯仰起頭，臉上帶著幾分驕傲。
“那你就被全球逮捕了！”
餘沁沒有給盧卡斯面子，直接說道。
盧卡斯一怔，反問道：“爲什麼林川不被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