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多頭,各表一枝。
連綿不絕的沂蒙山區,到處丘陵遍布,山嶺橫亙。
在這樣的山區里,別說藏匿個幾十人的小隊伍,就是藏下千軍萬馬,那也是小意思。隨隨便便找個小山溝,幾十人就不見了蹤影,就是熟悉這一帶地形的人都無處尋找,更別說是外來的人了。
同樣,純樸的山嶺也以豐富的食物養育了純樸的山民。
不過,這豐富的食物可不是人人都能享受了的。其中就有不少的毒物,也許它的外形很美麗,也許它看起來很美味,但如果不是從小生長在這片土地的人民,這也許就是你送命的原因。這大概就是傳說的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吧。游擊隊可以在這一帶自由自在的出沒,走到哪里吃到哪里,可別人就不行了。
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
在這方圓百里的大山里,就藏匿著數支游擊隊。他們或者幾十人,幾十支槍,活躍在這綿綿的丘陵地區,不時的給鬼子一狠狠的一刀;或者只有十幾人,幾支槍,或者僅有一支槍,甚至只有一些冷兵器,但他們在地下黨組織的領導下,對敵人進行了一系列的斗爭,把敵人斗的筋疲力盡,顧頭不顧腚。
由于他們的武器裝備的限制,所以他們不能對敵人進行大的進攻,但是他們有自己的優勢,那就是熟悉地形,每當大部隊進攻或者防守的時候,他們會用自己的聰明才智,給敵人造成自己就是八路軍主力的假象,導致鬼子和偽軍判斷失誤,從而給八路軍創造機會,重創鬼子或者從容撤退。
沂縣游擊隊是多支游擊隊的統稱。其實是大約有五六支游擊隊,都用這個“番號”。因為上級沒有給個明確的說法,只是鼓勵成立游擊隊開展對敵斗爭,而后就有數支隊伍成立了。但上級沒有給大家一個明確的交待,只讓大家以沂縣區中隊的下屬單位的名義展開斗爭。于是大家都認為自己是正宗的區中隊,也不管自己有多少人槍,通通的自稱“沂縣游擊隊”。
這些游擊隊中,最多的有三十多人,十多支三八大蓋,其余的不過是大刀長矛和鳥槍,最少的有十來人,只有一支手槍——十子連,其余的有兩支鳥槍和大刀。畢竟大刀和長矛還是自己可以找鐵匠解決的嘛。當然,少不了游擊隊統一的秘密武器:鐵皮桶和鞭炮。
呂梁所在游擊隊僅有十來人,武器只有兩支老套筒,兩支鳥槍,其余的就是大刀和長矛了。老頭由于年齡有點大了,所以負責整支隊伍的后勤——其余相當于炊事班班長的角色。給大家做做飯,給大家弄點吃的,反正現在隊伍上也沒什么過高的要求,什么廚師必須達到國家三級之上,有什么衛生許可證、健康證之類的東西,只要能把飯做熟就可以了,而且由于自己在這支小隊伍上年齡最大,且這些年輕人年齡和自己孩子差不多,所以呂梁不由的把這些人看成了自己的孩子,把一個老人的對孩子的父愛全部的轉嫁到了這些人的身上。同樣,付出的必定有收獲,這些年輕人已經把呂梁看成了自己的長輩,平時生活上有什么高興或者不快的事,都愿意跟呂梁說,聽一下呂梁對自己的看法,呂梁就這樣不知不覺的擔負起一個指導員的工作來。
就這樣,呂梁跟隨著這支小小的游擊隊轉眼已經過去了兩年多了。自從兩年多年以前與老伴分別后,也不知道老伴還在不在人世。別看平時呂梁一副樂呵呵的表情,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要是沒有事閑下來的時候,老呂頭老是自己呆在一個角落里默默的想心事。
說實話,呂梁也隨著自己這支小小的游擊隊參加過幾次規模較大的戰斗。別的不說,就說六一大掃蕩吧,他們這支小小的游擊隊也是參加過實戰的,雖然只打了兩槍就撤了下來,但也沒辦法,自己了子彈太少了。但是他們在撤退的時候,把自己的鐵桶掛在樹上,在里面放了一掛鞭炮,當鞭炮爆炸時,在遠處聽起來就是機槍射擊的聲音了。
聽說在柳鎮附近成立了一支區中隊,是由八路軍改編的,現在上級號召自己向他們靠攏,加入他們的隊伍,如果真的能成了,說不定還能見到自己的兩個小子那。想起自己的孩子,老呂頭的臉上就露出一種自豪的神情。兩個孩子都是八路軍,聽說有一個已經是八路軍的排長了,給老頭子長臉了。
幾天后,他們的小游擊隊進入了蒙縣區隊的防區。
二狗區隊長熱情的接待了他們。并承諾全部編入作戰部隊,這一下可把大家給樂壞了。
因為大家除了老呂頭外,全部是壯小伙,所以二狗區隊長一下子就看中了。而看到老呂頭身子骨還算硬朗,而且大家對他特別親切,所以就也留下了,沒有讓他去民兵隊。
小游擊隊被編入一二六三支小隊,跟隨大家進行訓練。
由于老呂頭畢竟年齡較大,而且會做飯,所以直接被編入炊事班,成了一名新兵。游擊隊的小伙們,由于全部被編入部隊,也算是高升了,所以是個個高興,當每個人都拿到嶄新的三八大蓋時,更是士氣高漲,訓練的熱情空前高漲,其它戰士也有樣學樣,掀起了訓練的**。
訓練之余,大家也進行生產。留守的小隊幫助根據地的鄉親們除草施肥侍弄莊稼。
當然,炊事班是留在根據地不隨著大家巡邏的。
馬上就要做晚飯了,老呂頭銜著煙袋走在小路上,肩上是一擔清水。營區附近有一眼山泉,這是部隊的飲水做飯的水源。
轉眼到了這里已經兩三天了。老呂頭已經把自己全部融入了這支小部隊和這里的環境。
當他穿過一小片黃豆地的時候,看到了一個小小的村莊,小小的村莊旁邊有一個小小的院子。透過院子用籬笆圍成的圍墻,他看到了院子里坐著一位慈祥的老人,旁邊是一位身穿迷彩服,佩著駁殼槍的年輕小伙,兩個人正在親熱的一邊拉著家家常,一邊摘著青菜。
他站在小路上,嘴里的煙袋已經掉在了地上,可他恍然不覺,象是楞住了一樣。
難道真的是她?她怎么到了這里?旁邊的那個孩子又是誰?
象是心靈感應一樣,正在親熱的同李鐵拉著家常的干娘,忽然把頭扭向旁邊,向院外望去。這一看,也愣在了那里,手里的豆角也掉在了地上。
李鐵順著干娘的目光看去,院外的小路上,一位年齡較大的老人,穿著破舊的衣服,但頭上的八路軍帽表明他是一名八路軍戰士,挑著一擔水,同樣的楞在那里。
“老頭子?”
干娘顫巍巍的向前走了一步。
李鐵趕緊扶著干娘向院外走去。由于激動,干娘幾乎全身都掛在李鐵身上。
外面的老呂頭,扔下水桶,三步并作兩步就奔了過來。
“孩他娘,真的是你啊?!?
“老頭子,可看著你了?!?
干娘一下就撲進老呂頭的懷里,眼淚順著削瘦的面容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老呂頭的眼眶里也淚滴溜溜轉,眼看就要下來了。
“老頭子,俺可真的是又看到你了!”
“孩他娘啊,俺真沒想到在這里能看到你啊。”
李鐵幫著老呂頭把干娘攙到屋里,悄悄的出了門,抹了抹眼角的淚珠,輕輕的掩上門,走到院外,拾起水桶,挑上肩朝炊事班走去。
小屋里,干娘坐在床邊上,手里緊緊的拉著老呂頭的手。
“孩他娘啊,你這些年是怎么過來的???怎么到的這里???”
久別重逢后的夫妻,說不完的話,道不完的相思語。
干娘把自己討飯到這一帶,碰上李鐵,并認了李鐵為干兒,李鐵教她找食物,后來又把她帶到這里的事跟老呂頭說了一遍。
聽說李鐵是自己的干兒時,老呂頭的嘴就張大了,李鐵是誰?根據地里可以沒有人不認識二狗區隊長,但沒有人不認識李鐵。
別看李鐵只是一個小隊長,可每當有游擊隊加入區隊時,所有的人都必須是李鐵挑剩下后,其它小隊才能挑人。
可自己的游擊隊不爭氣,竟然一個人也沒有進入李鐵的小隊。
別看四小隊人數最少,可誰也不敢去惹他一下。
不說一人一支手槍,一支沖鋒槍,就是口袋里的東西,隨便拿出一種,你都要吃不了兜著也走不了!那可是相當陰的東西。
可也怪了,李鐵挑人不看你長的壯不壯,只是給你一張紙,紙上有幾個問題,如果看中了你,再讓你回答幾個問題,如果回答讓李鐵滿意,就留下四小隊的兵,如果回答不滿意,那么,該上哪里上哪里去。就說那上面的問題吧,有一個問題,當你被鬼子逮住的時候,你怎么辦?怎么辦?寧死不屈唄,這還用問?可李鐵不滿意,說了句你不適合當我的兵,就把人給打了。不寧死不屈,難道還要投降鬼子?真是不明白。
天漸漸黑了下來,李鐵回來了。
手里提著一個食盒,同來的還有二狗區隊長和張隊長,林指導員和原先幾個游擊隊的同志。他們手里或者拿著幾個罐頭,或者拿著件衣服,雖然是舊的,但洗的很干凈。張隊長還不知從哪里弄來的一瓶酒。
幾個人進了院子。
看到根據地的幾位領導全來了,老呂頭和干娘忙從屋里迎出來。
二狗區隊長握著老呂頭的手,“老呂同志,祝賀你夫妻團圓。要不是小李子說,我們還真不知道呢。”
老呂頭激動的手哆嗦著,嘴唇也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干娘連忙招呼大家坐下來,屋里太小坐不開,大家就在院子里隨便找了個東西坐了下來。
李鐵擺開自己特意去炊事班炒的菜,二狗區隊長打開幾個罐頭,大家圍坐一團,由于沒有酒杯,一瓶酒就在大家的手中傳了一圈,大家輪流著喝了起來。
大家一邊祝賀著老呂頭,同樣祝賀著李鐵,祝賀他們一家團圓,在大家的注視下,李鐵向老呂頭敬酒,正式拜了干爹干娘,成為老呂頭的干兒。
直到月上樹梢,大家才盡興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