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翔神色有些不好看,樑乃遙前日在曲禮樓當著齊王的面說起了碧瑩的事,已經讓皇家對他有些猜疑,現在深更半夜的來找他,又是有什麼事。
樑乃遙脣角彎彎一翹,說不出的俊雅隨意,就跟在自己家後花園般輕鬆。
“有什麼事就直說吧!”高翔蹙眉淡淡說道,樑乃遙很難纏,讓人喜歡不起來。
樑乃遙失笑一聲,點點頭道:“好,在下開門見山,明日四國較武,而我西樑的對手則是襄國公府!”
樑乃遙話還沒說完,被高翔不耐煩打斷道:“明日對陣名單還沒出來呢?三王爺怎麼會知道你們西樑是跟我打!”
皇帝在金殿之上已經定了較武的規(guī)矩,北睿四個國公府對陣來使三國。本是讓樑國公府和徐國公府合力成一支隊伍,熟知後來出了那樣的事,徐國公府被幽閉,那麼恰好是三個國公府各自對陣三國。
北睿皇帝此舉實在是雄心大略,敗了也無妨,反正對方是求親,可以說是有意愛護,況且一個國公府與一個國家相抗,輸了也沒什麼。可若贏了呢?北睿一個國公府便可贏一個國家,那麼則大大長了北睿軍威志氣。
不得不說,皇帝這一招怎麼都不輸!
樑乃遙回道:“國公爺,雖然沒定下來,可貴國陛下要想確保最大程度贏的話,實力最強的秦國公府只能去抵抗鮮卑,現在徐國公府不能參與,你說皇帝會讓襄國公府去打南陳嗎?南陳那軟耙子讓樑睿去收拾就差不多了,所以你看,不明擺著嗎?”樑乃遙攤攤手,含笑望著高翔。
這些高翔心裡都清楚,他只是不想被樑乃遙牽著鼻子走而已,“說吧,你意圖何在?”
樑乃遙聞言瞬間退去了臉上的笑意,極爲認真地看著他道:“高翔,這次只要你助我,碧瑩的事我永遠不提,你不用擔心她將來複仇,整個西樑知道這件事的只有我!”
高翔聞言瞇了瞇眼,沉著臉沒吭聲。顯然樑乃遙想讓他放水,高翔內心在苦笑。
說的實在點,樑乃遙這是威脅,若不答應,那件事他必然會告訴碧瑩,碧瑩知道後呢?會天天想著把高家也殺個乾乾淨淨嗎?等到殺完高家後,她是不是繼續(xù)要殺皇族,畢竟真正下旨剿叛的是皇帝,他只是一把劍而已。那麼碧瑩一輩子都生活在仇恨中,而他也永生不得安寧。
可答應,心裡咽不下這口氣,堂堂北睿國柱之一的他,會因敵國王爺的威脅而故意輸掉比武,做不到,儘管答應唐乃遙對他十分有利,給他解決了後顧之憂,可高翔的內心,身爲武將統(tǒng)帥骨子裡發(fā)出的聲音是不答應!
他雖然看似咋咋呼呼大喇喇的,可遇事從來不會迷糊,他這一生不是沒有妥協(xié)過,可妥協(xié)不能違背一個將士的風骨。答應他,跟叛國有什麼區(qū)別?
做了一番深深的內心鬥爭後,高翔吁了一口氣,面色坦然道:“抱歉,三王爺,你的要求我做不到!”
樑乃遙倏忽變色,目光變得凌厲起來,“國公爺是認真的?”
“自然!”高翔神情懶懶擡眼。
“你要知道,你們陛下反正是要嫁公主,你輸了也沒什麼,何況只是給我多一點進鬥詩會的名額而已!”
其實明日的比武與四日後的鬥詩會一脈相連,明日對陣雙方各出十人,一對一輪番比武,以二人誰能射中紅心爲勝,這意味著不但武藝要高強要能打贏對方,射箭技術還要好。
三國射中紅心的個數即爲進入鬥詩會的名額人數。進入鬥詩會的人越多,勝算越大。
比武一方面能決定鬥詩會的名額,可更重要的是彰顯各國實力,誰都不想輸!
樑乃遙有些惋惜道:“高翔,我真的是在爲你著想,更何況,你明天不一定贏,我今天之所以來,是想給你一個機會,給碧瑩一個機會,不想讓她生活在仇恨中。”
“你利用自己的師妹,我卻不能利用她,該告訴她的我自己會告訴她,王爺慢走!”說完,高翔便轉身。
“高翔!”樑乃遙叫住他,
高翔頓住腳步,卻沒有轉身看他。
樑乃遙微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道:“明日讓高湛小心!”
高翔聞言心下一緊,卻是沒有再理會他,大步離開。
樑乃遙從高翔威猛的背影中似看到了一絲疲憊,只是他沒有憤怒反而肅然起敬,這纔是名將風骨。
樑乃遙看了一眼身邊的黑衣侍衛(wèi),低聲吩咐道:“告訴那個人,他的要求我答應,讓他明日來參戰(zhàn)!”
黑衣人點了下頭立馬消失在夜色中。
七月十五的晨曦格外美麗,天地交接的地方一片片彩霞撲在山頭上,紅彤彤的太陽漸漸跳了出來,在天際徜徉。
等太陽日光漸漸刺眼,南城門的旗幟被赤金染紅後,古樸厚重的城門吱呀一聲打開,兩排系褚紅色腰帶的將士駕地一聲策馬奔騰而去。
緊接著城門處漸漸熱鬧起來,販夫走卒咿呀細語,城內外頓時鮮活了起來。
蘇玉衡走過長長的甬道來到正南門外,她擡頭望了望日頭,微微瞇了瞇,太陽還很紅,時間還早。
洛陽南郊有一片極爲廣闊的平地,這塊平地之南則是爲京城南方屏障伊闕山。洛陽之西過潼關則通入西都長安,這一帶地理位置她實在是太熟悉了。行軍打仗首先要懂山川地形。蘇玉衡迎風閉眼往前走,腦子裡居然展現的是整個北睿四境的山川地理圖。
好似她在天上飛翔般,早風越過對面的山脈匍匐吹來,掀起她的深藍衣角,她都感覺自己在雲中飄似的,就這樣不知不覺來到了那個涼亭。
她才發(fā)現三年前只是一個矮小山頭上的空曠涼亭,現在居然成了一個歇腳的小店,眼見一個揹著一條布巾的小二在招呼亭子裡十來個客人。她將裡頭的人都掃了一遍,不知道哪一個是接頭人。
這時那小二擡頭看到了她的身影,然後垂下眼想了想,再點了點頭擡眼對蘇玉衡招呼道:“那位小公子,你過來下,這裡有個人讓我把一個東西交給你!”
蘇玉衡聞言苦笑一聲,連個面都不露,她擡步走上去。那小二還是認真地根據那人交待的體貌特徵跟眼前的蘇玉衡比對了一下,才問道:“小公子,你是來拿東西的是吧?”
“是!”
“行嘞,這個給你!”說著從他那桌子底下提出來一個用黑紗蓋住的籠子,蘇玉衡十分詫異地接下,小二給完還一臉笑嘻嘻地看著她,蘇玉衡以示謝意,便提著那個籠子出了亭子,下了那個小山頭後,她才把籠子放在地上,掀開一看卻發(fā)現裡頭裝著一盆花。
花呈粉紅色,花瓣瘦長,底下綠葉又長又厚,像是一種長在西域隔壁灘上的花,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把那層黑紗一掀開,就聞到了一股很濃很奇異也很刺鼻的味道。
她忍不住抿著嘴皺著眉,仰著腦袋稍稍離開了些,瞧了那籠子一眼,發(fā)現發(fā)現花盆泥土上有個小布袋。
蘇玉衡伸手把小布袋給勾出來,連忙把那黑紗給蓋住。奇怪的是,一旦蓋住黑紗,那味道就消失了。她無暇顧及這個,將那布袋給打開,最上頭是一張紙條,打開一瞧,發(fā)現上面寫著一行字。
“將此花帶進去,放在圖中所示位置,如若鮮卑上場前沒有看到這盆花,玉佩你就別想要了!”
這行字下是講武場大致的圖貌,蘇玉衡看一眼就明白了。
布袋裡頭還有一個文書一樣的東西,蘇玉衡拿起來一看,見是個過身,這是給她的一個身份。
上面寫著“襄國公府典藏賀小滿”。
蘇玉衡看到這個身份後,差點咬破了下脣。慕容玦啊慕容玦,你這又是要害誰,然後想把事情嫁禍於高家。她很無奈地嘆了口氣。
典藏就是府內管收拾雜物的小吏。蘇玉衡看著“賀小滿”這個名字,嘴皮直抽抽。她悶悶地吐了幾口氣,覺得自己除了按計行事,別無選擇。慕容玦一定安排了人監(jiān)視她,到時候拿不到十三騎的玉佩,可就麻煩大了,先把這東西帶進去再見機行事吧。
蘇玉衡不再猶豫,她提著籠子大步往講武場方向走,遠遠的就發(fā)現用白色帷幕圍起一個大大的方形場地來。四周林立著鐵甲衛(wèi)士。在西北角入口處,聚集了好些個將士正在對進去的人進行盤查。
時間還早,來的大都是各府負責後勤的小吏。蘇玉衡提著個籠子走過去時,那門口的將士上下掃了她一眼,指著她的籠子冷漠道:“這是什麼?今日是四國比武,你提個這麼大的東西進去幹嘛?”
蘇玉衡冷傲地抽出自己的過身,往旁邊案桌上一丟,一臉不耐煩道:“囉囉嗦嗦幹什麼,我們家世子爺吩咐帶的,你要咋的?”
她粗著嗓子擺了一副高貴冷豔神情。她摸了摸鼻子,暗暗想國公府仗勢欺人的小吏應該就是這樣的。